第貳章:千二百里行瑤軫
隅中,酒館裏已是熙熙攘攘。一壇壇酒被滿滿當當地倒入碗中,碗雖寬大,但還是溢出來不少。
三個人高馬大,裹着獸皮大衣的漢子跨入酒館大門,眼看四下座無虛席,他們的目光放到了一桌瘦弱的書生上。
為首的壯漢走過去一腳踏在長凳上,抓起幾枚銅幣灑到桌上,然後作了個讓他們趕緊離開的手勢。
座上四名書生未動,默默攥緊了拳。
壯漢色慍,操起一把鋥亮的大刀,引得鄰座皆驚。但當看到了他腰間的貳星令牌后,人們又悄悄把頭埋了下去,不敢作聲。
其中一名白衣書生拍桌而起,擲地有聲地說道:“孟子輿大先生有言,‘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為大丈夫!’”
“別跟老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站在右後方的漢子一拳掄向白衣書生。沒料到白衣書生正正抓住了他的拳頭,竟是動彈不得。
“1星,參木境?”為首的壯漢頗有些不屑,隨後刀身一斜,猛地一道橫斬。白衣書生直接飛到了牆上,嘴裏吐出大口鮮血,其餘的三名書生也紛紛被震下座來。
江銘聞聲而至,扯下頭巾吼道:“本酒家不得打架,不知道嗎!”
“你又算哪路鳥人!”壯漢抓起桌上的酒碗就向藍衣小二砸去。
江銘默默從桌上抽出根竹筷,反手一發直衝碗壁,二者在空中對撞,碗中酒水如同脫韁之馬四處飛濺。樓上自然是酒不到,但樓下倒是下了一團“毛毛雨”。可碗還完好無損,繼續被筷尖推頂,送回了壯漢胸前。
酒雨落下之前,壯漢率先飛出門外。
樓下一片嚷嚷聲中,辰塵意外發現了不顯眼的角落處坐着一位天水藍長袍,仙風道骨的男子——滴肉眼極難觀察到的小酒珠濺來,恰被他伸筷接住。酒珠閃爍間,那人似乎也看到了這邊,但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又拿起腰間翡翠葫蘆往嘴裏“咕咕”灌了幾口。辰塵轉回頭,察覺到對面的旗袍女人似乎也望向了那邊。
兩個漢子見狀,趕忙跑過去扶起自家老大。壯漢一起身,剛剛完整的瓷碗一下綻開花朵,碎成了十幾片。
他滿是不服氣,想和藍衣小二再打一場,卻被身旁的漢子一把拉住。兩個漢子指了指藍衣小二身上掛着的腰牌,異口同聲地說道:“老大……他是靈心境。”壯漢聽后呆坐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江銘不知從哪兒找來本賬簿,來回翻動着說道:“終南山竹箸,一枚銀月;景窯青瓷碗,五枚銀月;碧梧木桌凳,三十枚銀月。”
“他媽的怎麼不去搶!老子哪兒來這麼多錢啊!”壯漢驚到跳起。
“沒事,”江銘一臉“善解人意”的表情,“我這裏剛好缺做工的,等你們什麼時候還完錢再走吧。”
······
不一會兒三個漢子都換上了布衣,來來回回端菜送酒。酒館內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不過感覺安分了不少。
江銘“噹噹當”跑上樓,附在旗袍女人的耳旁一陣低語,又“噹噹當”走下樓去。
女人站起身,向辰塵和青衣少年告辭:“二位慢聊,有事在身,便不作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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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轉身離去。她剛下樓,突然想起什麼,回頭說道:“茶算我請客。”
女人離開后,兩人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也準備離開。辰塵突然問到:“雖說是別人請客,但不付錢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青衣少年笑道:“若是別人不好說,但江家的話——那可是朱雀商會的大東家之一,真不差錢!何況人家都說請客了。”
在青衣少年的勸說下,辰塵和他就這樣走走下了樓。從堂中穿過,沒有看到江銘,四名書生還在座上,白衣書生顯得有些虛弱,看來傷得不輕。辰塵走過,遞去了一瓶丹藥,白衣書生咬住牙顫抖地抱拳答謝。
辰塵和青衣少年繼續朝江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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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里,走近一位孔雀藍旗袍女人。
“小姐。”一道墨綠色身影現出,走上前道。
“都處理乾淨了吧?”女人細聲問道。
那人看向樹林深處,幾個便服護衛剛掩埋完地上的血跡,開口說道:“四個〔冥河〕的殺手,兩個方家的人,還有兩個朱雀衛——乾蒼境。”
“有勞景叔了。”女人微微低頭。
“小姐無事便好。”
“走吧,回〔瑤軫〕。”
“小姐不去終南山了嗎?”墨綠衣人心裏不解。
女人微笑着搖頭,“不用去了,人自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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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送爽,江畔漫行。一孩童舉風車飛跑,穿過人群,恰好撞上一位墨鶴白衣少年。
辰塵拾起地上的風車,遞給小孩,小孩抹了抹鼻子,又虎頭虎腦地跳走了。
辰塵拍了拍乾淨的白衣,邊說道:“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爹姓簫,我娘姓何,所以我叫簫何。”青衣少年握着合攏的竹扇在左手上反覆拍打,反問道:“你呢?”
“辰塵。”
簫何抱拳道:“幸會。”
“朱雀商會有去〔瑤軫〕的雲舟,我們乘舟而去,會到得更快。”簫何指向遠方一座鑄有朱雀銅像的高樓,繼續說道。
辰塵回敬一禮,說道:“有勞簫何兄帶路了。”
商會與朱門(朱雀域地方管理機構)並立,卻要氣派不少。連上八級白玉台階,進去是黃燈明照的大殿堂,中央項上透現着淡紅的朱雀圓紋。
一名滿面容光的中年人迎過來,簫何遞去一塊翠綠的竹牌。中年人雙手接過,再三確認無誤后遞還給簫何,和藹地說道:“兩位公子要快些了,雲舟即刻啟程。”說完快步領着他們走上二樓,進入了右拐第三個房間。房間同客房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擺設要更講究一些,奇怪的是對着門的圓木桌中間有個約莫一寸寬的半球狀小洞。中年人先靠了過去,放進一顆淺紅色的透明小球,最後囑咐了一聲“千萬別拿”後退出去關好了木門。
辰塵和簫何一同坐下,桌上的淺紅色小球驟然亮起,四面的牆上同時顯現出若隱若現的深紅色紋路,一陣上下搖晃之後,屋內的紅光逐漸消散。
一女童嫻熟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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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走進,擺茶,退下,關門,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簫何推開窗,發現已經在雲舟上了,眼前雲氣繚繞,雲舟冉冉入雲漢。辰塵依然坐在木凳上,看着桌中的淺紅色小球讚歎道:“好微妙的空間陣法。”
簫何問道:“辰兄,要不要去雲台看看?”
“走吧。”辰塵起身。
所謂“雲台”其實就是雲舟前端的甲板,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上面談天說笑觀景了。辰塵和簫何沿着木梯走下,找了一處無人的靠着圍欄的地方。
雲舟以兩座中型法陣驅動,在茫茫雲海里御風而行,所過之處濁浪排空,雲濤滾滾。
白雲忽聚忽散,辰塵將手往外伸去,想要感受一下眼前流過的雲朵,卻被一堵無形屏障所擋住。他小聲說道:“難怪感覺不到罡風,原來是有一層護陣。”
簫何聽后,望向雲舟頂部說道:“上面還有一位乾蒼境護航。”
辰塵看了過去,果然有名湖色衣裳的人盤坐在那裏,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身旁還立着把白色長劍。過了小陣,其人緩緩睜眼,隨後右手向前虛抓,長劍飛出,劍划流雲,直指三裡外一隻藍羽鷹,割下一排藍羽后又歸於原位。藍羽鷹仰天長嘯,朝這邊惡狠狠瞪來一眼,最後還是怏怏轉向飛走了。雲台上的一些年輕人艷嘆不已,想成為強者之心越發強烈。
雲舟越過崇山峻岭,簫何與辰塵一直扶在圍欄上看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變幻如蒼狗,時而又相談幾句。就這樣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下面的建築密集了起來。忽然間遠方一道龐然硃紅色大物映入眼帘,比先前的藍羽鷹不知還要大上幾何,台前人頓時目瞪口呆,回頭張望雲舟頂部的人,但那人依然合著眼,不為所動。一群人手腳頓時無處安放,睜大眼睛等待着朱紅大物逼近。
樓上木欄處走出一個揮着摺扇的綠衣少年,身旁還跟着一位拄着手杖佝僂老嫗。少年笑個不停:“江婆婆,你說這群人是不是真好笑,連朱雀閣頂上的朱雀像都不知道。”
老嫗眯着雙眼,懶得睜開似的,說道:“蜀犬吠日罷了。”
這話被雲台前的人聽了去,一眾人很是不悅的轉過頭來,紛紛投以仇意的目光。
綠衣少年依舊若無其事的晃着摺扇,身旁老嫗面無表情,只是緩緩轉身,道:“少爺,該走了。”背着身子往後走的同時,老嫗腰間的七星令牌露在了眾人眼前。眾人色撓,相視而立,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而已。
“辰兄我們也該走了。”
辰塵和簫何回到房間,屋內又如剛開始那般泛滿紅光。片刻后,敲門進來一個小生,把那顆透明小球取走了。
兩人也走出房間。下樓時,碰上了綠衣少年和那位老嫗,四人沒有任何交談,只不過綠衣少年的餘光瞥了兩人一眼。蕭何與辰塵也並沒有理會,繼續走下樓。
朱雀商會的大堂都沒有什麼差別,只當走出去,才發現換了一片天。
“簫兄,接下來去哪裏?”
簫何竹扇高指遠處的通天樓閣以及上面立着的朱雀像,笑道:“自然是去那老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