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我等你
葉楓在大雪中悄立半晌,心道:“總之躲不過去,他奶奶的,有道是既來之,則安之,有甚麼好怕的?”往插着華山派旗幟的那座房屋走去。走到近處,定睛一看,更加驚駭。
這裏不光旗幟與華山派如出一轍,就連房屋外觀也和華山派大院大同小異,只不過規模遠不及華山派宏偉壯觀,威風氣派。他四下張望,見得砌在牆上幾塊尚未被白雪覆蓋的石頭上面,依俙刻着一行行小字,也不知道寫了甚麼東西。
他心念一動,提氣躡足,唯恐將腳下積雪踩出響聲,驚動屋中之人。他走到牆邊,看清刻在石頭上的小字,忍不住身子顫抖,百感交集。石頭上的字居然照搬他少年時留在大院牆上的文字。那些青澀單純,荒唐可笑的陳年往事,一張張永遠無法忘懷的面孔,驀地里湧上心頭,化為無法形容的感動。
一道道舒暢的暖流,像流動的血液,流遍四肢百骸,無法自已。他怔怔地站着不動,忽然見得腳下白茫茫的雪地生出一個個豆大的孔眼,好像給熱水化開了一般。葉楓抬手撫摸臉頰,整張臉濕濕的,流下來的熱淚,融化了積雪。
他唏噓不已,突然一顆心跳得飛快:“莫非……莫非……影兒還在這個人間?要不然誰能這麼熟悉華山派的一切?誰能記得住我曾經寫了尿屎屁一樣臭不可聞的文字?”可是他親眼看見余冰影在他面前逝去,親手埋葬余冰影,目睹了余冰影墳墓毀於泥石流,常言道人死如燈滅,人死不能復生,余冰影怎麼可能復活呢?
他一想起余冰影,那個一直埋在心裏極其瘋狂的念頭又翻轉出來,既然尋找不到余冰影的屍首,他心裏就始終存在着僥倖,她只是一個人不辭而別出去散幾天心而已,現在不是又出現在他眼前了么?
葉楓左右打量了野狐嶺一番,心想:“影兒在這裏豎起華山派大旗,是要我助她一臂之力,重振華山派么?她可不知道白師伯身份來歷,當然死活都不肯認他是當下華山之主。”
他抬頭看着空中飄揚的布旗,瞬時之間,他這些年親身經歷的各方勢力爭王稱霸,殺得血流成河,死傷無數的慘烈場景不停在眼前湧現。漫天飛揚的雪花,也好像是從一個個無名冤魂胸口噴出的熱血。
他不禁打了幾個寒噤,尋思:“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讓影兒再次走進這個六親不認,無情無義的江湖。這裏山青水秀,人煙稀少,我一定說服影兒在這裏隱居,我天天送飯養活她,日子過得愜意平靜,豈不是比打打殺殺要快活得多?唉,影兒受了那麼多磨難,為什麼還沒勘破是非恩怨呢?”
就在此時,聽得屋裏傳來一個女人聲音:“小哥,外面天寒地凍,請進來喝杯熱酒,溫暖身子手腳。”葉楓暗自一怔,心想:“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曾經在那裏聽過。”卻又不是余冰影的聲音,不自禁心裏一陣失望。
葉楓推開虛掩的大門,往裏面瞧去,見得進門是個不大的院子,靠在兩邊牆壁的兵器架上插着十八般兵器,又是和華山派大院相近的佈局。葉楓不由的神情恍惚,身前空蕩蕩的院子不知何時站滿了人,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一絲不苟地操練着最基本的入門招式,稚嫩年輕的臉上充滿了自信堅毅。
可樂見今天主人中了邪一樣,經常久立不動,不禁十分着急,叨咬他的褲腿,口中嗚嗚低叫。自從葉楓定下買房娶媳婦的目標,朝干夕惕,步履匆匆,片刻不敢停留。可樂也適應了葉楓躡影追風的快節奏,此時目睹主人舉止反常,自是異常着急,連忙提醒。
葉楓定了定神,幻覺立時消失不見,穿過院子,來到廳堂門口。廳內擺着吃飯的桌凳,桌下盆燒得正旺的炭火,整個廳堂溫暖如春。一個身穿華山派服飾,腰間懸挂一口長劍的男子,大馬金刀的端坐在上首。
那人臉上堆笑,喜氣洋洋,好像遇到了天大好事。葉楓一看到這人,彷彿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之事,剎那間全身寒毛根根豎起,冷汗直流。還好戴在頭上的斗笠遮住了他臉上駭異的表情。
因為這個男子居然跟他長得分毫不差,宛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葉楓定了定神,抑制住滿腹驚詫,這才看清這男人竟是整塊木頭雕刻而成的,臉上,脖子,雙手皆敷着易容材料,故而看起來容光煥發,眉目傳神,如同真人。
這個“葉楓”身後牆上懸挂着一幅畫。畫中主角是一位坐在逍遙椅中,白髮蒼蒼,面目慈祥的老年男女。女的依偎在男人身上,男的撫摸女人的頭髮,兩人臉上,眼中皆是濃濃愛意,顯然是經歷了風雨滄桑,始終如一的恩愛夫妻。
數十個不同年紀的男女,圍繞在他們身邊,他們手捧艷麗花朵,提着精美禮物,載歌載舞,神態恭敬。這些男女長相和老年夫妻有幾分相似,多半是他們的兒女孫輩。葉楓凝神觀看,見那白髮男人同時依照他相貌畫成,忍不住想像着畫中幸福溫馨,其樂融融的場景,站立門口,卻是瞧得呆了。
過了一會,葉楓目光往畫中那白髮女人投去,怔怔地看了良久,突然想起一人來,那人音容笑貌頃刻間湧上眼前。他當年若能放下仇恨,與她在大湖隱居,想必到現在已有好幾個孩子了。
他登時胸口熱血上涌,腦中一陣暈眩,尋思:“原來是她!我只不過和她相處了短短几天而已,她怎麼還對我念念不忘?我有什麼值得她惦記的?”突然之間,一個極熟悉的聲音鑽入耳中:“老公,我叫了個人陪你喝酒聊天,這樣下雪天就不覺得無聊了。”
葉楓知道那個人就站在他身邊,但是他不敢回過頭去。他似被封住了身上最緊要的穴道,全身每塊肌肉,每塊骨頭都已僵硬,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裏。他不停往喉嚨吸氣,壓制住往眼眶涌去的淚水。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在他肩上一按,柔聲說道:“小哥,請坐。”葉楓身不由已,在左邊長凳坐下。
可樂鑽入桌下,趴在火盆邊上,雪花打濕的皮毛,熱氣騰騰。葉楓微微側頭,向那人瞧去。只見她臉上已無昔日的濃妝,鉛華洗盡,素麵朝天,荊釵布裙,猶如詩中寫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看起來愈發楚楚動人,別有一番韻味。
葉楓若非竭力控制自己,恐怕早就衝口大叫:“阿綉,阿綉!”原來這女子是被他從洛陽古墓中救出來的阿綉。他委實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還會以這種方式與她見面,自是悲喜交集,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綉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一雙眼睛凝望着那個木頭雕刻的“葉楓”,目光中含情脈脈,雙頰暈紅,低聲叫道:“老公,老公……”一口氣叫了數十聲老公。纏綿極致的聲音在他耳畔縈繞,餘音迴旋不絕,久久不散。
葉楓覺得氣血上涌,渾身燥熱,恨不得大喊一聲:“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帥老公!”然後猶如老鷹抓小雞一樣,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接着捧住她的臉龐,似豬八戒啃西瓜,直親她至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隨即轉念一想:“我倘若仗着她對我的好感,今天佔了她的大便宜,算甚麼好漢子好男兒?”他悄悄抬起頭來,向牆上望了一眼,尋思:“我和她縱然好像畫中那樣,廝守終生,兒孫繞膝。我也決計不耍一個陰謀詭計,堂堂正正和她在一起,萬一她以後追憶起往事,心裏也只有甜蜜幸福,對我絕無半點怨恨不滿。”
當下主意已定,腰桿挺直,危襟正坐。阿綉這才慢慢將目光移到他被斗笠遮了大半的臉上,輕輕一笑,道:“小哥,我想請你幫個忙。”葉楓道:“我一定儘力而為。”阿綉從袖中取出一兩銀子,推到他面前,道:“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吃虧,大家出門在外,忍辱負重,所圖的不過是碎銀幾兩,是不是?”
葉楓本想推辭不要,又想自己過於慷慨大方,怕是弄巧成拙,倒讓阿綉看出端倪,到時雙方都下不了台。他乾笑數聲,把銀子收入懷中,道:“夫人想要小人做甚麼?打掃房間,搬運雜物,清理積雪,鏟屎夯築,小人有的是力氣。”桌下的可樂嗚嗚作響,似是非常贊成他的說法。
阿綉目光又落到那個“葉楓”臉上,幽幽嘆了口氣,神情異常凄苦。葉楓心道:“這些年你一直在尋找我,是不是?”阿綉道:“我想和你說說話,藏在心裏的話,就像壓在胸口的石頭,再不說出來,我怕我會發瘋。”她不等葉楓開口說話,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話:“我覺的我已經瘋了,腦子壞了,若不然怎麼能沒皮沒臉,跟陌生人說連情人之間都不可以說的話?”
葉楓嘆了口氣,道:“對親近的人壘高心牆,防範得滴水不漏,對陌生人敞開心扉,暢所欲言,這難道不是每個人的通病么?”阿綉也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心裏就有種奇妙的感覺,就是我會和他在一張床睡很多年,會給他生許多孩子……”葉楓笑道:“女人的感覺,就像貓的耳朵,狗的鼻子,通常准得要命,絕無任何差錯!你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
他心裏想的是:“她這麼喜歡我,應該不好意思收我彩禮,甚至還要倒貼嫁妝,財產給我吧?這樣一來,我豈非就能少奮鬥好多年了吧?我的想法很骯髒么?哼哼,多少相貌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因拿不出高昂彩禮,從而孤獨終老,漫漫長夜,唯有右手作伴。哪個男人不是早上一睜開眼睛,心裏就祈求英明睿智的老天爺,請賜予他一個財大氣粗的富婆么?”
阿綉臉色漸漸黯淡下來,低聲說道:“可是我配不上他,因為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是個名揚四海的大俠,怎麼可能和我這個臟女人在一起?”說到最後,心酸不已,淚如珠落。
古墓那些晦暗悲傷的日子,是她心裏永遠的痛。她為此感到自卑,低人一等,在人前缺乏昂首挺胸,平視他人的自信。她說話之時,葉楓已經注意到她眼神閃爍不定,畏懼害怕,脖子收縮,雙肩低垂。
曾經不幸的遭遇,就像一根牢牢插在心上的針,只要有一天沒撥出來,她便一直活在痛苦之中。誰能撥掉她心中的針?顯然她把希望寄託於葉楓身上。
葉楓道:“泉水剛從山澗流岀來的時候,乾乾淨淨,當它流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便會有人往水裏傾倒穢污,流到寸草不長的山邊,會有泥沙注入,河水便不再純潔乾淨。可這是它的錯么?可是它有放棄過自己么?”
阿綉道:“你是說我……沒必要看低自己?”她似已興奮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葉楓點頭說道:“你既沒必要看低自己,也不必把他看得太高。有些看似八面威風的大俠,其實是世上最陰暗骯髒的人。你為什麼要有配不上他的念頭呢?你一定要讓他覺得,你能嫁給他,才是他今生最大的榮耀。”阿綉飄忽不定的眼中忽然有了奇異的光芒,提肩伸脖,喃喃說道:“但是我該怎麼找到他呢?”
這些年她千山暮雪,萬裏層雲,只聽過一個個有關他的各種傳說,卻難尋他的蹤跡。
其實就算找到了他那又怎樣?他是放縱不羈,來去自如的浪子,每天花團錦繡,烈火烹油,新鮮而生動,怎能安分守己,娶妻生子,過着平淡無奇的日子?
靈魂丟在遠方,一心逃避現實的人,縱使與他同床共眠,他嚮往的也是千里之外的桃花,夢中出現的也是別的女人,呈現給朝夕相處的人是冷言冷麵,對於雙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酷至極的折磨?
葉楓沉吟片刻,道:“或許我可以幫你,因為我的朋友來自天南地北,魚龍混雜,路子既多又野,說不定能找到他。”阿綉笑了,發自內心的歡笑,道:“你一定可以找到他。”葉楓道:“他叫甚麼名字?”阿綉美麗迷人的眼睛盯着那個木雕的“葉楓”,大聲說道:“他叫葉楓,樹葉的葉,楓樹的楓。”
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睛睜得很大,泛着無限喜悅的光芒。好像她的心上人,此時已經騎着高頭大馬到了門口,就等她坐進花轎。葉楓一時看痴了,百感交集,竟然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喃喃道:“他是個浪子,對么?”阿綉道:“我想他在外面闖蕩了那麼多年,應該厭倦了漂泊的生活,是時候回頭了。”
葉楓道:“浪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往是上頓吃肉,下頓吃草,大多時候口袋比臉還要乾淨。萬一某天他到了你身邊,你千萬彩禮別收得太高,把他給嚇跑了。”阿綉臉紅了紅,道:“我一文錢也不收他的,只要他肯娶我,我倒貼錢給他也願意。”葉楓怦然心動,小心問道:“你……你……很有錢?”
阿綉嫣然一笑,道:“足夠他天天吃肉喝酒到一百歲。”葉楓心花怒放,乾笑道:“很好,很好。”站了起來,招呼可樂,往外走去。阿綉道:“麻煩你儘快找到他。”葉楓走入雪中,道:“我想應該用不了多久。”阿綉道:“請你轉告他,我一直在等他,不設任何期限。”
我等你,大概是情人之間最鄭重的諾。
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我等你是有一定期限的。
比如以半年,一年為限,過了所期待的時限,就狠狠的把他(她)忘記。
不設任何期限的等待,等於把一生都綁定在一個人身上,這是多麼偉大的愛情啊!
大年三十,早上,阿綉還沒有起床,就聽到了有人在外面劈柴的聲音。
單身女人門前是非多,自從她搬到野狐嶺這些日子裏,她已經習慣了被各種男人騷擾。這些不自量力的男人,總是以有意或者無意的方式來接近她,不管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到頭來還不是想占她的便宜?好在她有些防身自衛的本事,兼之她門戶緊閉,這些男人無從下手,吃了幾次癟之後,便不在她家門晃悠了。
她暗自發笑:“幫我劈柴,我就會正眼看他一眼么?我的眼裏只有那個人,容不下其他人。”她穿好衣服,悄悄走出房間,來到院子,偷偷從門縫往外看去。見得年前來過這裏,那個名叫“吳過往”的黃衫兒,舉着利斧,把木頭劈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整整齊齊的堆放在牆腳下面。
他的身邊,擱着一副擔子,籮筐四面皆貼着火紅的“囍”字。敞開的籮筐裏面裝着聘餅、海味、三牲、魚、一對椰子、酒、四京果、生果、四色糖、茶葉芝麻、帖盒、香炮鐲金、斗二米等十幾樣東西。扁擔一頭掛着一隻活的大雁,大雁脖子,翅膀皆被剪裁好的紅紙條圈着。阿綉一顆心忽然跳得飛快,她知道若是男方挑着這些東西到女方家裏,便意味着上門提親了。
她撥開門閂,推門而出,道:“是他叫你來的么?他現在在哪裏?他為什麼不來見我?”葉楓放下斧頭,拍去手上的木屑,冷冷道:“關他甚麼事,這是我送給你的東西好不好?一個四海為家,無根的浪子,終日花天酒地都來不及,他怎麼會有娶老婆的想法?你是不是想多了?”阿綉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怒道:“我才不要你的臭東西,你給我滾!”
葉楓打了個哈哈,笑道:“大美人,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想法和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樣無知幼稚呢?正常的女人嫁老公,首選的就是會賺錢的男人。我在鎮上送飯,一個人能抵得上好幾個人,我會配不上你么?”阿綉大怒,提起地上的斧頭,呼的一聲,往葉楓劈去,叫道:“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出手無情!”葉楓站着不動,道:“我敢打賭,你不但不會殺我,而且還會嫁給我。”
這次他沒有採取特殊措施改變聲音,而是直接原聲呈現。阿綉倏地聽到這個日思夜想的聲音,登時臉色驟變,“騰騰騰”地往後退了幾步,眼睛瞪得滾圓,怔怔地看着這個讓斗笠遮了大半個面孔的男人,嘶聲喊道:“你究竟是甚麼人?”葉楓摘下斗笠,露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鬍子剃得一乾二淨的臉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阿綉身軀搖搖欲墜,好像隨時會倒下去,淚水不停從眼眶流出。
她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孤單的準備,怎想到能給她帶來幸福快樂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這是夢么?葉楓微笑道:“抱歉,讓你久等了。你不會怪我吧?”阿綉旋風般撲入他的懷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那個送飯的人真的是你?”葉楓笑道:“我別無他長,除了送飯,好像真的找不到適合我做的事情了。”阿綉盯着地上的擔子,道:“你是來真的,還是逗我開心的?”
葉楓道:“如果你覺得能和我湊合著過一輩子,咱們就挑個黃道吉日,把婚禮舉辦了,你看怎麼樣?”阿綉板起了臉,道:“你意思是說你有許多讓人受不了的地方?”葉楓嘆了口氣,道:“其實也算不上多大的事,也就是睡覺時呼嚕會打得跟地動山搖一樣,摳了腳丫子會把手指湊到鼻子嗅一下,會在被窩裏放幾個臭屁而已。”阿綉也嘆了口氣,道:“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既然我喜歡你,就不會在意你的小缺點。挑什麼日子啊?今天難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