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飛天魔女
司馬逸冷冷道:“假如我說不呢？”傅炎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陰森森說道:“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只聽得錚錚聲響，眾人兵刃紛紛出鞘。司馬逸神色泰然，道:“急什麼啊，我的酒還沒有喝好。”
葉楓暗自欽佩，尋思:“這人不僅正直，而且骨頭也硬。”司馬逸道:“小二，拿幾隻酒碗來。”辛掌柜道:“阿成，你去廚房告訴老范一聲，今天客人多，得多準備些菜蔬。”自己卻抱着一撂酒碗，如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去自己的情人，臉上蕩漾着柔情蜜意，邁着輕快的步子，眼睛一直盯着鮑春雷。
傅炎不氣不惱，冷笑道:“看你能玩什麼花樣？”大馬金刀坐了下來。司馬逸倒滿兩碗酒，凝視着鮑春雷，大聲道:“我要敬你三碗酒。”鮑春雷一怔，道:“為什麼？”
司馬逸道:“因為你是真正的熱血男兒，放眼當今世上，能有幾個不計較自己利益，仗義出手的？”一口氣喝了三碗酒，辛掌柜看着鮑春雷，眼中的仰慕更濃了。
鮑春雷苦笑，道:“你把我抬舉的那麼高，而你自己呢？你完全可以過着安逸幸福的日子，難道是自己犯賤嗎？不，因為你放不下這個江湖，你才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仰起脖子，連飲三碗。
辛掌柜道:“你們都是英雄，豪傑，我敬你們一碗！”鮑春雷衝著她微笑，點了點頭，卻不說話。辛掌柜立時兩頰暈紅，宛如一朵綻放開來，光彩照人的花朵。司馬逸道:“鮑兄，你這人十分豪爽，和你只做朋友，我只怕死不瞑目，倘若你不嫌棄我嘮嘮叨叨，咱們結為金蘭兄弟如何？”
鮑春雷道:“我這種惡貫滿盈的人，恐怕沾污了你的好名聲。”眼睛閃閃發亮，顯得十分的開心。司馬逸一拉他的手，兩人跪倒在地，哈哈大笑，道:“你是惡貫滿盈，我是利祿熏心，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好不哪裏去。”鮑春雷正欲辯白幾句，卻被司馬逸按住頭頸，道:“你就老老實實叩頭吧！”
葉楓心裏輕輕嘆息着，忽然覺得眼眶濕濕的，誰說男兒之間，只有相互利用，爾虞我詐，就沒有肝膽相照，死而無憾的兄弟情？只是他和趙魚所遇非人，才會形同陌路，他舉起酒碗，一飲而盡，淚水禁不住和着酒水，一起吞入腹內，說不出的苦澀。
傅炎嘿嘿冷笑，道:“你們的戲演好了么？”鮑春雷一躍而起，暴喝道:“我會怕你們這幾個龜孫子？”辛掌柜厲聲喝道:“且住！”傅炎微微一驚，道:“你想做甚？”
辛掌柜道:“你們是不是想在我店裏打架殺人？”傅炎傲然道:“不錯！”辛掌柜一伸手，道:“拿錢來！”傅炎面色一變，道:“什麼錢？”辛掌柜微笑道:“你們動起手來，是不是會損壞東西？我重新添置東西，是不是需要錢？”
傅炎冷冷道:“只怪你運氣不好。”辛掌柜用一根手指，指着傅炎的心口，甜甜地笑着，道:“既然你不肯賠錢，我只好要你的命了。”她說話的時候，聲音異常的溫柔，嫵媚，猶如撒嬌的妻子，正懇求着丈夫，要他陪她去街上買一條心愛的花裙子。
武林盟眾人登時忍不住面紅耳赤，心猿意馬。忽然一臉色蠟黃的瘦小漢子笑嘻嘻道:“小娘子，我的命賠給你，好不好啊？”辛掌柜微笑道:“你的命很值錢么？”
這人道:“我有八處莊院，三十頃良田，十三個店鋪，難道你就不心動么？”辛掌柜道:“看不出你是個土豪。”這人慢慢向她走近，笑道:“做我的七姨太吧，何必當壚賣酒，看別人的臉色？”
辛掌柜伸出右手，撫摸着他凹凸不平的臉頰，嘆息着道:“那個女人不想過好日子？”這人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眯着雙眼，沉醉在這無法形容的溫柔之中。辛掌柜的五指慢慢下滑，從下巴到喉嚨，一寸寸推進。
眾人看得眼珠子都要凸了出來，又是妒嫉又是難過，呼呼地大口喘息着。這人滿臉的陶醉，喃喃說道:“別停下，別停下，再往下點。”
忽然之間，辛掌柜五指收緊，牢牢抓住了他的喉結，這人大吃一驚，身子扭動，喝道:“你……你……”辛掌柜左掌拍落，擊在他的天靈蓋上，笑道:“我要你的命啊，你自己說的，怎麼反悔了？”
這人喉嚨嗬嗬作響，全身的力量在剎那間消失，全身的肌肉驀地松馳，所有的排泄物同時流出，軟軟的倒在地上。
眾人大驚失色，道:“你……你……殺了他！”辛掌柜拍了拍手，格格笑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難道你們沒有殺過人么？”傅炎右手緊握住刀柄，瞳孔驟然收縮，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辛掌柜右腳踩在白木板凳上，有意無地的掀起長裙，露出一截細膩光滑的小腿來，眼波流轉，柔聲說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么？”
一人大聲道:“看我的！”刀光閃動，鋼刀斜斜劈落。鮑春雷大怒，喝道:“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東西？”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忽然一根柔軟的綢帶飛了過來，繞住他的手腕，鮑春雷一怔，愕然道:“你……你……”辛掌柜嫣然一笑，道:“鮑爺，多謝你的關心，我應付得了，你還是喝酒罷！”
鮑春雷坐了下來，低聲道:“你自己小心點。”辛掌柜手腕翻動，帶子纏住屋頂的大梁，身子懸空，衣襟飄動，猶如凌空而來，瀟洒飄逸的仙子。
眾人只看得心馳神往，嘴巴也合不攏，禁不住大喊道:“好！”那人臉色鐵青，道:“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連人帶刀，撲了過來。
辛掌柜身子上升數尺，雙腿挾住那人的頭頸，一扭一轉，那人身不由已，半個身子都鑽入長裙之中。眾人只覺得熱血上涌，浮想聯翩:“他看到了什麼？裏面穿了還是沒穿？”忍不住問道:“你看到什麼啊？”
鮑春雷一張臉漲得通紅，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是惱怒至極，還是莫名其妙的吃醋？那人結結巴巴道:“黑的……一大塊黑的……”
眾人心中怦怦亂跳，急道:“黑的什麼啊？”那人吐了口氣，道:“黑的是底褲。”眾人大失所望，喃喃道:“原來是條黑底褲。”
辛掌柜笑容收斂，冷冷道:“就你們這些衣冠禽獸，也配叫大俠？”雙腿用力，身子旋轉，只聽得喀嚓一聲，那人頭頸折斷，如口破布袋般跌落在地。辛掌柜一個筋斗，輕飄飄落在地上，冷笑道:“認出我來么？”
傅炎搖頭苦笑，辛掌柜道:“就你這鼠目寸光，好意思在江湖上混？”嘴上忽然發出尖銳的叫聲，格外的刺耳，眾人不由全身汗毛全豎了起來，驚駭之意，躍然臉上。
辛掌柜慢慢俯下身子，雙手撐地，所有的力量聚集在背上，雙眼炯炯有光，宛如發現獵物，即將發出致命一擊的猛獸。眾人一片茫然，尋思:“這是什麼功夫？”
說時遲，那時快，辛掌柜如閃電霹靂般，迅速無比地撲了出去，十指如鉤，對着一人當頭抓下。那人大吃一驚，仍慢了一步，臉頰，胸口硬生生被撕下十塊皮肉，鮮血淋漓，痛得厲聲長呼。
眾人連聲怒吼，兵刃上下飛擊，辛掌柜哈哈大笑，袖中卻鑽出條黑乎乎，一丈長短的鞭子，橫掃出去，風聲呼嘯，如一條盤旋翻滾的黑龍，氣勢非凡，眾人兀自膽怯了幾分，一步步倒退。
辛掌柜指東打西，驀地一聲長嘯，眾人聽在耳里，均是膽顫心驚，雙腿發軟，就在此時，一人發出一聲大叫，只見他被長鞭捲住腰部，一個“倒栽蔥”，跌入大酒瓮之中，酒水飛濺，整個店內立時彌滿了濃濃的酒香。
眾人發一聲喊，叫道:“你是‘飛天魔女’辛十娘！”辛掌柜收起鞭子，往椅上一坐，淡淡道:“我就是辛十娘。”
“飛天魔女”辛十娘，很多人知道這個名字，卻很少有人見過她，有人說她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有人說她是個年方二八的黃毛丫頭，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狠手辣，武藝高強，死在她手上的人，沒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
而她並非是濫殺無辜，是非不分之人，恰恰相反的是，她所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更不為人知的是，她所拯救的人，遠遠大於所殺的人，恨她的人，咬牙切齒稱她為魔女，愛她的人，卻親切稱她為俠女。
誰也想不到這個讓無數人聞之喪膽的巾幗英雄，竟在這不起眼的地方，開了個酒樓，做起了掌柜！鮑春雷站了起來，舉起酒碗，朗聲說道:“女中豪傑，我敬你！”咕咚一聲，喝得一點不剩。
辛十娘盯着他，臉上微有不悅之意，道:“我不想做令人生畏的女強人，我只想做個會撒嬌，偶爾說話嗲聲嗲氣的小女人。”
傅炎定了定神，道:“辛十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來趟這渾水？”辛十娘回答得很乾脆，道:“因為我瞧不起你們，你們只熱衷於權力鬥爭，排斥異已，所以我看不順眼，必須來管一管！”
葉楓聽得熱血沸騰，心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袖手旁觀。”傅炎聳然動容，但隨即又恢復了鎮定，道:“上面的決定，我們有權質疑，我們唯一能做的是，不折不扣執行命令。”
辛十娘冷笑道:“原來你們都是不分是非的走狗鷹犬，別人叫你們吃屎，你們就吃屎！”傅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請你諒解我們的處境。”辛十娘“呸”的一聲，道:“是捨不得榮華富貴吧？只怕良心早讓狗吃了怕吧？是男人的話，就撥刀而起，把這個腐朽無能的武林盟打得稀巴爛！”
眾人喝道:“胡說八道，滿嘴反話！”辛十娘一翻眼睛，冷冷道:“反了才有快活日子過，一小撮人掌握着絕大部分的權力和資源，誰不活得壓抑，絕望？”司馬逸眼睛流下了淚水，喃喃說道:“一個女人都有如此的見識，這個江湖有救了……”
傅炎臉色變得相當的難看，道:“辛十娘，你到底受誰的指使？得了多少好處？是不是岳重天派你來的？”辛十娘大笑道:“好處？我和武林盟作對，恐怕從今爾後，都將亡命天涯，一天都睡不上好覺了。”傅炎臉色稍緩，道:“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怎麼做，對你最有利。”
辛十娘道:“總有人要挺身而出，總有人要流血犧牲，倘若能用我的性命，換得大家的覺醒，死了又如何？”這就是她的原則，看不順眼，就斷然出手，誰說女流之輩，只會逆來順受，看男人的臉色，胸中就沒有熱血流淌？
其實古往今來，不乏有令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女英雄，女豪傑，譬如西施，貂蟬，紅線女，梁紅玉……辛十娘的原則，也就是世人所推崇的正義，俠義。
這種人向來不多，但正因為他們不識時務的存在，黑暗之中才有點點星光，有些人才有所顧忌！傅炎道:“既然你想做英雄，我成全你！”他的刀已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