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唐僧肉

第一百三十章唐僧肉

葉楓見他們落拓孤寂的樣子,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心念一動,道:“辛掌柜,這兩位豪傑的賬都算在我這兒。”

辛掌柜笑道:“姐生性豪爽,喜歡結交天下英雄,就當我和三位交個朋友吧。”靈活的眼睛卻往葉楓臉上瞟去。

葉楓心頭突突亂跳,暗道:“莫非她想我做老闆?我視金錢如糞土,這女子看上去亦是個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的主兒,我和她結合,豈非不到三五個月,便將萬貫家財敗得精光?影兒精打細算,張馳有度,她才是我最理想的妻子。”

豈知那大漢根本就不領她的情,扶病漢坐下,掏出一錠碎銀,往桌上一擱,冷冷道:“在下從不欠別人的人情,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辛掌柜面色微變,道:“誰要你們還人情了?”大漢道:“但是在下心裏會難受。”辛掌柜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道:“你……你……”

大漢搶先將她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道:“在下脾氣古怪,不識抬舉,請掌柜的多多見諒。”葉楓心道:“果然是個怪人。”

待到酒菜上桌,大漢卻從懷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銀針,每種酒菜都一一測試過去,好像生怕有人會下毒一般。葉楓暗自奇怪,心道:“這人神經兮兮的,到底是什麼來歷?”

辛掌柜忍無可忍,一拍櫃枱,厲聲喝道:“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開的是黑店?難道會用蒙汗藥把你迷倒,然後剁碎,做成人肉包子?”病漢連連作揖,陪笑道:“掌柜莫怪,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多多見諒。”

大漢臉上忽然露出種混合著痛苦和悲憤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如果你和我一樣,被人追殺,亡命天涯,你也會變得疑神疑鬼,不敢相信任何人。”病漢的眼中似乎有了淚光。

葉楓緩緩低下頭,心裏輕輕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是走投無路?但他心中還有熱情,因為他還沒有徹底的絕望,就像再黑的夜,天上總有一兩顆星,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為別人指引道路。

人還是樂觀點好。

辛掌柜道:“誰要殺你們?”大漢道:“天下之人。”辛掌柜道:“你們犯了什麼罪?”大漢傲然道:“掌握了某些大人物見不得人的私隱。”辛掌柜眼睛一亮,道:“莫非你們就是執筆郎司馬逸和‘千里獨行’鮑春雷?”

大漢臉色大變,撥出鞘中的鋼刀,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是武林盟派來的么?”辛掌柜凝視着他,臉上忽然湧起了種無法形容的表情,就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看到自己的偶像,道:“我敬佩你們。”

他們就是司馬逸和鮑春雷。

最近在江湖上,除了葉楓之外,他們倆人同樣紅得發紫。而且他們比葉楓相比,他們更具有威脅。葉楓充其量不過是門派利益博弈的犧牲品,但他們卻實實在在掌握着某些大佬的把柄。

說準確點,是司馬逸掌握着某些人見不得光的醜事。司馬逸不過是武林盟數十名執筆郎的其中之一,何謂執筆郎?就是類似記載帝王起居注的文人,只不過前者記錄皇帝的言行與政務得失,而後者記錄的是武林盟的會議,決定,以及武林盟每個人的檔案。

武林盟創建之始,便立下三條規定:任何人都不能閱讀這些記錄內容,任何人都不能篡改這些記錄內容,任何人都不能對執筆郎施加壓力。執筆郎雖然不起眼,但每個大佬都對他們客客氣氣,因為誰都希望他們能筆下留情,少寫一些不光彩的東西進去。

有些頭腦靈光的執筆郎倒把他們手中的筆,當成了一條財路,只有司馬逸是個例外,因為他正直,有顆勇敢的心,因為他看不慣那些歪門邪道,他更不會與那些人同流合污,篡改真相,粉飾太平!

執筆郎的責職是什麼?就是抱着不偏不倚的心態,憑着手中的筆,用幾乎不帶任何感**彩的言語,記錄下最真實的事,最真實的人,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執筆郎和史官一樣,都是歷史的守護者。

倘若連執筆郎都成了利益集團的一分子,還能指望他們公正客觀么?司馬逸曾經滿腹激情,希望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能夠有所作為,掃清弊端,讓武林盟重新恢復活力。

但他卻徹底失望了。新上任的武林盟只不過是換了幅新面孔的傀儡而已,仍舊受兩大長老會,五大門派的控制,那些大佬照常醉生夢死,奢華荒淫。

只有像他這種理智的人,才清楚地明白,看似天下太平,武功強盛的外表,其實是暗流涌動,怨聲載道,所以他選擇攜帶他所掌握的一部分檔案,去投奔杭州的岳重天。

他並非要拿這些東西去換取榮華富貴,而是他實在太熱愛武林盟了,他只有借岳重天的手,除掉那些巨貪蛀蟲,他這一出走,武林盟上下震動,迅速作出反應,派出各路人馬,沿途截殺。

接着慫恿武林盟主秦嘯風率各門派頭腦南下,既是警示岳重天不要判斷失誤,輕舉妄動,又是殺雞給猴看,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莫挑戰武林盟的權威,否則等待他們的是,泰山壓頂的下場!甚至有人為這次行動起了個響亮的名字:“捉鱉”。

司馬逸嘆了口氣,道:“鮑兄,真是連累你了。”鮑春雷道:“連累什麼啊?我本是人人皆殺之,聲名狼藉,江湖一亡命之徒。”司馬逸冷笑道:“你做了什麼?”鮑春雷大笑道:“姦殺少女,濫殺無辜,還不夠罪該萬死么?”司馬逸道:“你姦殺過那些少女?濫殺過那些無辜?我怎麼都不知道?”

鮑春雷一本正經道:“濟南府孔老爺的女兒,孔香香,襄陽府黃員外的女兒,黃鶯鶯,紹興府武知縣的女兒,武若夢,涼州府齊守備的女兒,齊鴛鴦,還有錦州青龍嶺三十七條人命,這不都是我老鮑做的么?武林盟的公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么?”

司馬逸冷笑道:“一個月之內,你能跑遍全國,並且能做下那麼多驚天血案,真是佩服,佩服。”鮑春雷大笑道:“說不定我有分身,或者能日行千里呢?”司馬逸道:“明明這一個月,你和我形影不離,你怎麼可能去做那些事,莫非你長着隱身的翅膀,等我睡覺的時候,悄悄的飛走了?”

鮑春雷道:“難道你不知道我人緣好,在武林盟有許多朋友,或許他們知道我混得不好,所以在想辦法,替我出名呢?”司馬逸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他們只有把我的朋友搞臭,才顯得我是多麼的陰險惡毒。”鮑春雷道:“抹黑別人,給別人戴帽子,難道這就是武林盟一貫手法?我的娘啊,這下豈非害得我娶不到老婆么?”

辛掌柜痴痴地看着他,臉上隱隱透出一層暈紅,噗嗤一笑,道:“誰說你娶不到老婆?”葉楓忍不住問道:“莫非你想嫁給他?”辛掌柜微微一笑,道:“他敢娶我,我就嫁他。”鮑春雷倒是滿臉通紅,抓了抓後腦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司馬逸道:“武林盟藉著替天行道,申張正義的大旗,栽贓,陷害的人還算少嗎?就連最近在江湖上名聲大噪的華山派葉楓,也是門派鬥爭的犧牲品。”

葉楓聽到司馬逸提到他的名字,不由得微微變色。鮑春雷道:“葉楓不是勾結魔教,自甘墮落么?”司馬逸道:“葉楓並非傑出之輩,有什麼值得魔教吸納的?只因為他滅了神都幫,殺了上官笑。”鮑春雷道:“葉楓和上官笑有仇么?”

司馬逸緩緩道:“或許葉楓和你我一樣,滿腔熱血,心懷正義,可能他看到了令人憤慨之事,這才不計後果,一怒撥劍。”鮑春雷一拍桌子,大聲道:“好漢子!”

葉楓臉有愧色,低下頭去,心中大叫道:“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麼高尚,其實我也是為了利益。”司馬逸道:“神都幫仗着少林寺,才敢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神都幫一倒,少林寺一年要減少多少收入?能不勃然大怒么?”

鮑春雷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華山派位列五大門派,完全有和少林寺叫板的實力,為什麼要退縮呢?看來余觀濤不過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司馬逸道:“華山派二十年前巨變,至今一厥不振,雖然在余觀濤苦心經營之下,稍有起色,仍不足和少林寺一爭高下,萬一少林寺動用所有力量,將華山派從五大門派除名,孰輕孰重,余觀濤焉能不知?”

葉楓好生佩服,心道:“這個人好有條理,只可惜選錯了行業,假如去做賬戶先生,老闆一定對他敬愛有加。”鮑春雷怒道:“那也不能用徒弟的性命,去換取他的前程啊!”

司馬逸道:“余觀濤這個人不簡單啊,各方面條件並不突出,為什麼偏偏是他做華山之主呢?我從不相信有什麼機緣巧合,我只相信有時候可以製造機會。”

鮑春雷瞪大了眼睛,彷彿聽不懂了,道:“你說什麼?”司馬逸道:“我雖然不敢下結論,是余觀濤製造了二十年那場巨變,至少他脫不了關係,若非那樣,他怎能脫穎而出,登上華山派掌門寶座?”

葉楓腦子似被別人擊了幾記悶棍,眼前金星亂冒,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心道:“這……這……怎麼可能?”忽然之間,想起李少白猙獰恐懼的神情,以及凄厲絕望的言語,不由得打了幾個寒噤,尋思:“難道是真的?我不相信!”

鮑春雷道:“倘若如此,這種人豈非陰險之極?”司馬逸道:“所謂的頭面人物,那個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那個不是一屁股的屎?倘若你有機會看到他們醜陋的一面,你一定會嘔吐不止。”鮑春雷正欲再言,司馬逸卻舉起了酒杯,微笑道:“我們連自身都難保,還管別人做甚?來,喝酒。”

就在此時,聽得腳步聲響,只見二三十人快步走入店中,分別佔據與司馬逸他們相鄰的桌子,將他們團團圍住,從他們的服飾來看,均是武林盟中人。

葉楓心中一驚:“有好戲看了。”當下不動聲色,靜觀其變。辛掌柜笑道:“大生意來了,各位客官,想吃點什麼?”一人冷冷道:“我們什麼也不吃。”

辛掌柜面現不悅之色,道:“我這裏又不是戲台,既然各位不想吃喝,就請各位勞駕離開,免得影響本店的生意。”

一人霍然起身,怒道:“臭婆娘,大爺是給你面子,才進來坐坐,惹得大爺火起,一把火把你這鳥店燒成白地。”辛掌柜絲毫不懼,笑道:“這位大爺好威風好神氣,敢情是武林盟的人?”

那人一怔,問道:“你怎麼知道的?”辛掌柜笑道:“只有武林盟的人,才會狐假虎威,專干欺負女人的事。”

鮑春雷一口飲乾杯中的酒,哈哈大笑,道:“掌柜的,你說的真好!”那人面色鐵青,撥出腰刀,道:“我……我殺了你這個賤人!”腳步挪動,便要撲出。

另一人按住他的肩頭,沉聲道:“湯兄弟,莫節外生枝,誤了正事。”那人氣乎乎坐下,狠狠地盯着辛掌柜,牙齒格格作響。

按住他肩膀的那人摸出一錠碎銀,道:“老闆娘,你儘管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辛掌柜嫣然一笑,道:“這還差不多。”那人轉過頭來,凝視着司馬逸,道:“司馬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司馬逸淡淡道:“托傅兄的福,被人打了幾掌,一時還死不了。”姓傅的道:“我們曾經是好朋友。”司馬逸笑了笑,道:“如今我亡命天涯,傅兄當然不會再和我做朋友了。”

鮑春雷冷冷道:“這叫做劃清界線,明哲保身。”姓傅的道:“我傅炎豈是那種薄情寡恩,見風使舵的小人?我不和你做朋友,是因為你利祿熏心,結交邪人。”

司馬逸眼睛也不眨一下,道:“誰是邪人?”傳炎道:“岳重天,他是不是出了一百萬兩銀子,要你替他做事?”司馬逸笑道:“我值一百萬兩銀子么?”

傅炎道:“因為你是執筆郎,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顛倒黑白,可以把武林盟那些首腦,醜化成荒誕不經,平庸無能的小人,難怪大家都說,書生手中的筆,才是殺人的利器!”

司馬逸道:“你怎麼知道我收了一百萬銀子?是岳重天親口告訴你的?哈哈,原來你是岳重天的卧底。”傅炎一時語塞,不由啞口無言。

鮑春雷道:“他何止結交了岳重天一個邪人?”傅炎神情驀地緊張起來,急聲問道:“還有誰?”鮑春雷道:“還有我這個喪心病狂,殺人如麻的人渣敗類。”

傳炎鬆了口氣,道:“對,你們狼狽為奸,簡直是絕配。”司馬逸道:“你想怎麼樣?”傅炎道:“交出黑材料,跟我回去,也許事情還有通融,我的手上不想沾朋友的血,雖然是曾經的朋友。”眾人齊齊站了起來,右手不約而同按住刀柄,鮑萬雷怒道:“看什麼看啊?害得老子吃飯都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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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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