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明目張胆的賊
燕雲霆駕駛木鳶，從西北往南飛行，歷時半日的功夫，跨過黃江抵達了具有“塞上江南”之稱的青州境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在擁有億萬萬人口的九州大地，每片區域的江湖特色又是不同的，就拿雍涼和青州作比較——
雍涼雖是戰亂凄涼之地，但這裏的江湖是單純的，壞人是單純的壞，好人是單純的好，沒有爾虞我詐，只有快意恩仇；
青州乃至於中原、江南等，只要是地富民強、和平繁榮的地方，江湖則要複雜很多，打打殺殺已不再被推崇，反而多的是人情世故；
相比於人情世故，燕雲霆更喜歡快意恩仇的江湖，少一些兩面三刀，多一些當機立斷，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更加簡單。
不知不覺，日漸西斜。
飛行了大半天，燕雲霆也覺得身體有些疲軟，在雍涼的這幾個月，他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此刻他只想找一間客棧，吃一頓飽飯，洗一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覺。
青州的城市主要分佈在黃江流域，燕雲霆便沿着下游一路找尋，終在黃昏前夕看到了一座城市的輪廓，
而正當燕雲霆打算調轉方向前進時，突然木鳶的翅膀發出了一陣“噗噗”異響，緊接着鳶身抖動不止，拉杆也失去了控制——
“咔嚓！”翅膀像是被卡死了一般，徹底沒了動靜。
木鳶在空中滑行了一段時間，急速往下墜落，燕雲霆只能左右擺動尾翼操控方向，無法再將木鳶拉高。
他第一反應便是，能源枯竭了。
天底下所有大型機關都得依靠“靈石”提供能源，木鳶從天山飛到青州跨越了近千里路，會歇菜似乎也合情合理。
以目前的高度和下墜速度，若是直接摔在地上，必然會粉身碎骨。燕雲霆已不對安全着陸抱有希望，他拉動尾翼直接往黃江里栽了下去。
摔在水裏也總比摔在地上好吧？
就在木鳶即將墜毀的那一刻，燕雲霆縱身一躍提前跳入水中。
“啪！”
雖是柔和的水面，木鳶也被摔了個七零八落。黃江水流看似平緩，身臨其中才發現流速相當湍急，
燕雲霆眼疾手快，撲住一塊木鳶殘骸，雙手雙腳並用，奮力地朝岸上游去，可背後那把巨劍實在太重了，每游一尺便會被衝出一丈，照此下去還沒等他游到岸上便已精疲力盡了。
“叮鈴鈴……”突然江面穿了一陣風鈴聲。
一艘烏蓬小船從上游循序飄來，燕雲霆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大聲拍水呼救：“船家，船家，救命吶……”
小船應是聽見了呼喊，快速朝燕雲霆靠攏了過來。
燕雲霆借力一踏木板，縱身飛躍四五丈，安然落在了船頭。
船頭有三人，一個搖獎的船夫，一個坐輪椅的儒雅公子，一個身高九尺的壯漢。
儒雅公子年齡不過三十，眉若星河，眸深似海，生得十分俊逸，他手持一根羽毛扇，輕搖撲風，笑容滿面，真是個“陌上人如玉世無雙公子”，唯一可惜是個坐輪椅的殘疾。
九尺壯漢年齡大概三十來歲，面寬耳廓，大肉鼻子，一副憨厚的模樣，從他手扶輪椅的姿態可以看出，他應是這位儒雅公子的僕人。
“多謝船家救命之恩。”燕雲霆沖船夫道謝。
船夫指着船頭的儒雅公子說道：“你該感謝的是這位公子，他是這艘船的僱主，也是他叫我來救你的。”
燕雲霆恍然，正打算向儒雅公子感謝，可還沒開口，儒家公子先出聲回絕：“無論是誰落水，我都會出手相救，你不必客氣。”
聽口音，聽語調，聽談吐，他一定是個純粹的好人。
燕雲霆也沒再多言，想着坐進船篷里好好歇一歇，可一轉身才發現船篷里竟已坐滿了人——大約有七八個，男男女女，衣衫襤褸，大包小包的像是逃難的災民，他們瞪着啾圓的大眼睛望着燕雲霆。
燕雲霆不由敬佩了一眼船頭的儒雅男子，想必這些難民也是他中途救下的，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小夥子，我這裏有一套乾淨的布衣，你要不嫌棄就披上吧，深秋水寒，小心着涼。”一位中年婦女從包袱里取出件藍色布衣遞給燕雲霆。
燕雲霆笑着回絕道：“大娘，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壯着呢，這點兒寒算不上什麼。”
中年婦女身旁還坐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好像也沒有看到她丈夫。
“大哥哥，你就拿着吧，反正這衣服我們也用不上了。”少女悲傷言語着，將布衣遞了過來。
也許少女的父親，婦女的男人在中途遭遇了什麼變故，燕雲霆不忍辜負她們的好意，便接過了布衣，道了聲謝后又問道：“大娘，你們是從涼州來了嘛？”
中年婦女點了點頭：“涼州那邊兒鬧了瘟疫，所有人都往南方避難，中途又遇上黃江泛濫，隔斷了去路，幸運與到了這位好心的公子，捎我們一程。”
都是苦難的百姓，天災無情，人禍無義，“唉……”燕雲霆嘆了一口氣，坐進船篷：“涼州那邊兒的災情怎樣了？”
聽這麼個問題，所有災民都低下了頭，中年婦女悲傷道：“涼城以北的村子，聽說人全都死光了，災情還在向南擴張，不知什麼時候會傳過來，唉……”
雍涼之地若全部淪陷，青州乃至帝都長安恐怕也難逃厄運，如此之快的傳染速率，整個人間還剩多少時日呢？
“咚咚咚！”突然岸邊傳來了一陣鼓聲。
燕雲霆走出烏蓬，發現一艘木船正火速往這兒靠攏，船頭站着三名手持鋼刀，頭裹綸巾的大漢，一人喊話道：
“那邊的商船！給我停下！”
船夫馬上停止搖獎，低聲驚恐：“怕又是來要錢的！”
“是水賊么？”燕雲霆問道。
“哎！你可別說這種話，小心被他們聽見，會死人的！”船夫急忙制止燕雲霆，又低聲道：“是響水幫的門客，收取過路費的。”
攔路搶劫？那不就是賊么？可能還是些有名有號、明目張胆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