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一卷 雍涼之劫 完
靈鷲峰上，長流殿中，一尊青銅香爐下，燕雲霆盤膝坐在青冥子背後，運轉內力輔助其療傷，即使這微不足道。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青冥子突然開口問。
“我叫燕雲霆。”
“好名字，好名字……”青冥子低聲念叨着，隨後便沒了聲響，像是在猶豫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
“雲霆，你以前可拜入過山門？”
“沒有，從記事起便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了。”
“那可有拜入山門的打算？”
“少年時曾想過拜入門派，目的只是為了吃口飽飯，但小山門要銀子，大山門要關係，我兩樣都沒有，只能獨闖江湖，干一些殺人賣命的齷齪勾當。”
“嗯……”青冥子點了點頭，靜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我青冥子也算一派宗師，論劍法，論武力，論聲譽，在江湖都不算太差……我修武四百餘年從未收過徒弟，今日一戰身受重傷，年月應該不會太多了，所以我便想着找個聰穎的弟子傳承衣缽……”
燕雲霆如此聰明，早就聽出了青冥子話里的意思，全天下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能成為天山掌門的首席弟子，
“老掌門，我在江湖中獨來獨往慣了，突然拜入山門，有了條條框框反而覺得不自在……”
燕雲霆還是婉拒了。
“可惜了，可惜了……”青冥子頗有遺憾，卻又道:“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講，你也算是我半個天山派的弟子了。”
“嗯”燕雲霆不由驚訝：“老掌門何出此言？”
青冥子笑道：“你先前找我‘借真氣’的功法可是《噬神決》？”
燕雲霆更驚了：“您怎麼知道？”
青冥子說道：“《噬神決》是我師兄無道子的獨門絕學，與我所創的《補天訣》，黑宮的《黑衣神功》並稱天山派三大功法，你學了《噬神決》豈不就算是無道子半個徒弟了？那我不也就算你半個師叔了？”
燕雲霆怎麼也沒想到，山洞裏的那具枯骨竟也是一代宗師，他苦澀道：“師叔就師叔吧，只要您不覺得吃虧，我完全沒意見。”
“算算年月師兄已失蹤了五十幾年，你是怎麼學到他功法的？”青冥子疑惑道。
燕雲霆坦然地將自己在後山所遇的事迹全部告訴了青冥子。
青冥子聽完后，低聲嘆了一口氣：“我本以為師兄已飛升九霄當神仙去了，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後山……”
“天道子老前輩是犯了什麼錯么？為何會被鎖住手腳關在山洞裏？”燕雲霆問道。
青冥子搖了搖頭：“他並沒有犯錯，手腳大概也是他自己鎖起來，其目的很可能是抑制內心魔念。”
“魔念”
“對。當武力已臻化境之後，修身已淪為其次，修心則成為了重中之重。每個人的修心方式都不同，但最終結果無礙乎只有兩種——要麼成神，要麼成魔；
師兄修心失敗，導致走火入魔，他為了不傷害他人，便將自己關進山洞，用鎖鏈束縛行動，
唉……可惜了，師兄不論武力，才能，智慧都在我之上，若他還在山門，今夜天山絕不會遭此一劫。”
“天道子前輩既為翹楚，又為何會走火入魔呢？”燕雲霆還是疑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師兄走火入魔的原因正是你所修鍊的《噬神決》，”青冥子說著，又道：“《噬神決》是以奪取他人真氣和生命為己用的功法，這是一種強盜思維，更是一種慾望的延伸；
修鍊的功法越趨近於慾望，便越難以抵抗心魔。師兄本個隨和溫柔的人，可自從修鍊了《噬神決》，心性突然轉變，他的心已在一次次汲取他人生命時被魔念所侵襲，”
言語至此，他偏過頭帶着勸誡的口吻：“心境不穩之人修鍊《噬神決》極大可能會走火入魔，
人一旦墮落成魔，會變得暴戾，弒殺，狂妄，六親不認，危害蒼生且受天下正道所唾棄……雲庭，你一定要先權衡利弊，再考慮是否修鍊此功。”
“老掌門的教導，雲霆必會謹記。”
燕雲霆將真氣回歸丹田，起身說道:“老掌門，長老與弟子們就快要上山了，我不願露臉，所以得走了。”
青冥子也未做多挽留，只是輕聲一句：“走走停停，莫忘初心，江湖路遠，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燕雲霆沖青冥子抱拳一禮，出了長留殿，騎這從後山飛下靈鷲峰。
……
李鈺站在矮峰山頭，伸長脖子極目遠眺，眼神中是望穿秋水般的期盼，“他怎麼還不下來……”
突然，一個黑點兒從空中飛來，他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去，他以為是他回來了，可等那黑點兒飛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一隻白鶴，
白鶴掠過李鈺頭頂，盧庚堯從天而降，“師弟，看見你無恙真是太好了，昨夜可真是驚險啊。”
看見師兄平安，李鈺也挺高興，他勉強擠出了個微笑：“多虧師兄與眾長老拚死抵抗才能趕走邪魔，你們都是天山的大英雄。”
“哪裏哪裏，我身為天山派弟子，自然有義務保護天山與大家的安危，但說‘英雄’嘛還遠遠輪不上我們，”盧庚堯指着靈鷲峰頂說道：“想必師弟你也看到了，後半夜危急時刻，一位神秘劍客突然衝上靈鷲峰，殺黑宮，破魔障，誅邪魔，可謂是蕩氣迴腸，霸氣逼人，那才叫做真正的英雄！現在所有弟子長老都在往靈鷲峰上趕，就是為了能見那位大英雄一面！”
“會是他么？”李鈺低聲呢喃。
“師弟你在嘀咕什麼呢？”盧庚堯沒聽清。
“沒什麼……”李鈺搖了搖頭，否定了心裏的想法：他武力甚至比自己還低，怎可能做出這些壯舉？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師弟，咱們也上靈鷲峰去見見那位大英雄吧？”盧庚堯說道。
李鈺再三猶豫，點頭嘆了聲：“好……”
正當他要離開之際，天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呼：“十萬兩！十萬兩……”
十萬兩！
李鈺猛然回頭，灼灼烈日之下，一架木鳶滑翔而來，他欣喜若狂，揮手回應：“這兒呢，十萬兩在這兒呢！”
燕雲霆放緩速度，卻並沒有降落，而是懸停在空中，他微笑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比陽光都還要燦爛：“我本來打算一走了之的，可想到你還欠我錢呢，便過來打聲招呼。”
李鈺眉頭一皺，“你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兒？”
燕雲霆揉了揉鼻子，笑道：“我要去一趟中洲，找我未來的老婆，嘿嘿……”
李鈺輕哼：“你不是四海為家，兩袖清風么？怎麼突然就多出個老婆了？”
“這你甭管。你先把錢還了來，即使沒個十萬八萬，八百十兩的老婆本兒總該幫兄弟一把吧？”燕雲霆攤開手掌心，沖李鈺眨了眨眼。
李鈺翻了個白眼兒，擼起袖子，從手腕上取下一隻金鐲子扔給燕雲霆：“現錢我沒有，這隻鐲子你先拿去，怎麼也值個百八十兩。”
燕雲霆接過鐲子一瞧，雕龍刻鳳，牡丹花紋，肯定價值不菲，他搖了搖頭，打算還給李鈺：“這鐲子太貴重了，我也捨不得去典當，你還是收回去吧。”
“我不要！”李鈺往後退了幾步，“像這樣的首飾我還有一大籮筐，你稀罕，我可不稀罕。”
“那我替你保管着，等你湊足了銀子，再來我這兒贖回去。”燕雲霆把鐲子藏進了懷裏。
“師弟，這位俠士便是你在涼城的救命恩人么？”盧庚堯上前問道。
“是啊，就是這傢伙……對了，我跟你們互相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紫雲峰的大師兄，盧庚堯；他是燕雲霆。”李鈺相互指着盧庚堯和燕雲霆介紹。
燕雲霆和盧庚堯對視了一眼，不能說很和諧，反倒有些莫名的芥蒂。燕雲霆沖盧庚堯抱拳賠禮：“昨夜多謝大師兄出手相救，我欠你一條命，定會湧泉相報。”
盧庚堯勾過李鈺的肩膀，溫爾一笑：“李鈺是我最疼愛的師弟，你救他，我救你，沒有誰欠誰。”
“燕雲霆，下個月中旬昆崙山會召開九州盟大會，你會不會來？”李鈺雖然在問，眼神中卻充滿着期望。
燕雲霆撓了撓頭，“這個嘛……不好說，得看中州一行是什麼個結果了。”
“下個月中旬，我指不定就能湊夠十萬兩咯……”
“我來！我不要老婆都得來昆崙山！”
“好！咱們一言為定！”
“江湖路遠，即刻出發，世子殿下，大師兄，燕雲霆告辭了！”
“你飛慢些最好。”
“燕兄好走。”
在李鈺和盧庚堯的目送下，燕雲霆架着木鳶乘風而去。
……
……
天山一處斷崖之下，吳瀟跪在黑宮慘不忍睹的屍體前哭得泣不成聲：
“爹，你放心，孩兒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
第一卷《雍涼之劫》到這兒就暫時結束了，秉着開卷有益的思想，篇幅並不算長，但故事開端算是交代清楚了。
燕雲霆前往中州能否見到“老婆”？九幽與人間又將爆發怎樣的衝突？李鈺欠的十萬兩銀子什麼時候能還？盡請期待第二卷《長安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