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總是所得非所願
季常凝視着碧桃公主,他好像發現她的睫毛如蟬翼般微微顫動了一下,立刻驚喜的俯下身呼喚她:“灼兒,灼兒。”可是碧桃公主依舊緊閉雙目,面色蒼白如紙,哪裏是要醒的樣子,難道剛才是自己看錯了,季常失望的在她身邊坐下來,握着她溫軟的手指,覺得此刻是那麼的無力。時間像智障的兒童,一點一滴遲鈍的讓他煩躁。
外面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有侍者輕輕敲了敲門說:“王爺,該吃午飯了。”
季常輕嘆一聲,放開手準備離去,竟然沒有放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碧桃公主反握住了。季常驚喜萬分搖着她的肩膀喊道:
“灼兒,灼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擔心。”感覺到碧桃公主是有知覺的,這次他確定她會醒過來,他一定要叫醒她。
灼兒終於顫顫的睜開了眼睛,卻又不適應的閉上,好久好久才再次睜開眼,眼神木然的看着他,好像看着空氣,眼珠轉了好幾圈才反應過來。季常期待的望着她,希望她看見自己在身邊,會像自己一樣高興。不過事情並不如他所想,碧桃公主看見他顯然很意外,眸中竟是驚慌的神色,她掙扎這要起來,可是病了這幾天,水米未進,身體軟綿綿的半分力氣也沒有,剛只側了側身。便被季常一把按住。
“別動,好好躺着。”他毫不掩飾聲音里的喜悅之情。一疊連聲的喊道:“黃玉,黃玉,王妃醒了,快來給王妃瞧瞧,可是要大好了。”
黃玉應聲進來,幫灼兒把脈。
“王妃已沒什麼大礙,慢慢調養就可以恢復了。只是病了這幾天,沒吃進多少東西。先給王妃弄點吃的來。”
季常想都不想的吩咐下去:“來人,去園子裏抓幾隻鴿子來給王妃熬湯喝。”
“王爺,王妃大病初癒,不宜食用結實的葷腥食物,最好先熬點清粥給王妃喝。”
“好吧,紅菱,熬碗蓮子燕窩粥來。”
“紅菱姐姐煎藥去了,奴婢這就去傳王爺的話。”一個小丫頭在外面應聲。
“快去,快去!”
這是什麼情況?灼兒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閉上眼努力回想清醒時發生的一切。那晚他成了她名副其實的夫君,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歡喜,反而那麼傷心欲絕。不管紅菱怎麼勸慰,就是止不住眼淚。如果着一切發生在他剛從邊關回來的時候,她該是多麼的歡喜。如今她已經對他心灰意冷,更加不希望跟他有任何糾葛。偏偏這個時候跟他有了肌膚之親,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歡喜,而是她可能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回到薛國去,回到疼愛她的父皇和母後身邊。一想到這些她的眼淚就不停的流下來。
一直哭到迷迷糊糊睡過去,但睡得並不踏實。很快就醒來,天已經蒙蒙亮了。張開眼青荷胡亂睡在一邊,像是累極了,紅菱不在身邊。她直覺頭暈目眩可是她不想待在這屋子裏,一個人掙扎着起來,走出房門不知不覺就到了半月湖。
夏末的晨風涼涼的吹來,她好像清醒了些,看見湖裏碧翠的荷花葉子擎大如蓋,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昔日她和青荷住在桃花塢,每到這個時節去湖裏泛舟採蓮,多麼的自由暢快。她想回去,從來沒有這樣迫切的心情。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這麼想念故鄉。
她隱約聽見青荷在遠處喊她了,可是她頭痛欲裂,她想回答,聲音卻滯在喉嚨里。怎麼也回答不出來。只是定定的望着遠方的湖面,模糊是故鄉的樣子,她感覺好像回到家鄉。父皇,母后在不遠的地方等着她。
太好了,終於回來了!她一陣歡喜,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沒想到再次睜開眼,首先看到的竟然是季常溫柔焦灼的目光。她的心情不知如何來形容,有怨,有恨,還是那種夢幻破碎的絕望?
屋子裏只剩下她和季常,面對他溫柔體貼,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和他相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閉上眼,淚水卻緩緩流出。她有點恨自己不爭氣,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
一隻手溫柔的幫她擦拭,季常坐在床邊眼裏滿滿都是溫柔的神色。而在灼兒眼裏是那樣陌生,他一直是那樣面沉似海的冰冷表情對着她。她執拗的把臉扭向一邊,不想他看見自己的軟弱和狼狽。
他拉過灼兒微涼的小手握在手心,輕輕揉着。眼裏是深深地歉意,他的聲音低沉柔軟的像是怕驚擾了夜間棲息的雀兒一般,盡量表達自己的謙意:“灼兒,對不起,對不起!”
他沉痛的向她道歉!
因為以前的誤會,還是這次的事?如果自己沒有保住清白之身,他還會這樣這樣對自己嗎?灼兒嘴角微動,心狠狠的痛着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頰都扭曲了。
正在這時房門呼啦一下打開,吹進一陣清涼的風,紅玲端着碗葯衝進來,後面緊跟着青荷。
“公主,你醒……”話沒說完,一眼看見面前的情景,立刻停住了腳步。青荷在後面剎不住腳,差一點撞翻紅菱手裏的葯碗。
兩個丫頭站在那裏進也不是,走也不是,面面相覷。還是紅菱反應快些,尷尬一笑說:“王爺,葯煎好了。”
“嗯,放桌上吧!你們再去給王妃熬一碗蓮子燕窩粥。”季常滿臉笑意吩咐。
紅菱和青荷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她們是太興奮了,這些天的煎熬只有她們兩個心情是相同的,聽到公主醒了消息,她們只想快點看到公主安然無恙,連王爺在屋裏都忘記了。
紅菱和青荷像風一樣的來了又去了,灼兒都沒來的及看清楚,自己這一病,兩個丫頭一定急壞了吧。她很想讓兩個丫頭留下來陪着自己,可張口想要喊住她,誰知這兩天發燒竟把嗓子燒壞了,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卻見季常開門走出去吩咐一聲:“黃玉,你來給王妃瞧瞧,她的喉嚨怎麼啞的說不出話?”
黃玉沒有進來,只是揚聲恭謹的說:“王妃高燒了三天,不吃不喝,身體裏缺少水份,喉嚨因此干啞。這幾天一定要多喝水。待屬下在開一劑潤喉的葯喝喝,慢慢將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那就趕緊開藥去。”季常吩咐一聲又轉回來。
灼兒這才知道,自己這一病竟然昏睡了三日,兩個丫頭大約嚇壞了吧!只是沒料到一睜眼看見的竟然是季常。
季常的微笑如春風般溫暖,起身去把那碗葯端過來,依舊坐回到床邊。灼兒以為這是給自己喝的,沒想到季常端過來就喝了一大口。灼兒奇怪,難道他也病了。
這時季常抬頭看見灼兒瞪着他的奇怪眼神忽然想到什麼似得,表情立刻變得古怪,他艱難的吞下口中的葯。笑笑說:“幫你試一下燙不燙。”
灼兒腹誹,試藥也不用喝那麼大一口吧。季常好像看穿了灼兒的想法,並不以為然。一手將她扶起來,靠在他的胸前,把葯遞到她的口邊。
淡淡龍涎香的味道讓人精神一震,他男性的氣息包圍過來,灼兒心猛烈的跳着,臉頰瞬間由蒼白變得紅潤。這姿勢太曖昧了,灼兒掙扎了一下沒掙脫。卻聽季常柔聲說:“別亂動,小心灑了湯藥。”
讓他喂自己喝葯,灼兒有點接受不了,抬手想要接過來,可是手卻顫抖着拿不穩。
“我來喂你喝。”季常托着葯碗,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口邊。灼兒想說叫紅菱來侍奉,偏偏三字啞了,說不出話。沒辦法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葯太苦了,灼兒知道良藥苦口的道理,既然醒過來她也不打算死了,她要是死了,她的兩個丫頭和從薛國跟她來的那些人怎麼辦?皺着眉頭憋一口氣喝完,已經虛弱的大汗淋漓。
季常將她放平躺下,把葯碗放回桌上,又拿來了絲帕幫她擦汗。這樣溫柔體貼,灼兒感覺像是在做夢。她曾經在夢裏期盼的,因為這場大病而實現了,算是因禍得福嗎?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歡喜,反而心痛的難以忍受。如果她還有一絲力氣,她想她一定會拒絕。
昏睡了三天,此時灼兒大腦很清醒,只是剛才折騰了這許多,已經累得有氣無力,眼皮也沉重的抬不起來,所幸閉目養神。
季常也不來煩她,竟去一邊的軟蹋上歇息。灼兒才感覺到房間裏多了一個軟塌,難道他這幾天一直陪在這裏。可是即使他衣不解帶的守了自己三天三夜,她既不感動也不感激,反而很不想看見他,閉上眼翻了個身將背對着他。
黃玉的醫術的確很高明,三五天的時間,灼兒嘶啞的喉嚨便好了,身體也慢慢好轉,也漸漸恢復了些力氣。她已經能夠扶着紅菱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大多時候還是躺在床上。
季常每日問了黃玉的建議,吩咐人調配着菜式做給她吃。有時見她吃的少了,便過來親手餵給她。灼兒並不因為他的殷勤便給他好臉色,也不理他,反而一轉頭往裏面卧着去了。
季常也不氣惱,放下東西回頭便吩咐把今天的廚子打一頓。
灼兒心裏暗惱,又怕連累廚子挨打,便爬起來一股腦的把飯菜吃完。
季常便滿意的去做別的事,灼兒發現他不僅搬了軟蹋過來,還搬了桌案。看來是預備長期在這裏住下了。
灼兒便有些頭大了。
這一日,趁季常不在,灼兒命人把軟蹋,桌案和屬於他的東西全部搬了出去。季常回來看見,又命人重新搬進來,並吩咐除了王妃,誰要動他的東西一概打死。
灼兒領教了季常的手段,也就不再管他。
季常每晚都會來這裏,有時會看一些案宗之類的東西,晚上就睡在灼兒對面的軟蹋上。灼兒不理他,他也不來打擾她。白天沒事的時候也在這裏,灼兒睡覺他就看書,灼兒醒了他就勞師動眾的弄些新鮮營養的食物給她滋補。不過他們之間很少交流。
但他依舊殷切相待,灼兒終是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總是盡量的吃些。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臉色漸漸恢復光澤,容貌亦是恢復到從前明艷,只是兩人的關係依舊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