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報仇.續(短篇小說,06年)
?“其實,我是一個殺手。”胡碩盯着對面那個白衣女人認真地說。
他的臉上除了認真,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因為他不希望對方認為他是在開玩笑。同時,他一直盯住對方的眼睛不放,那是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從對方瞳孔的伸縮程度來判斷她的心理變化,是相信,或是不相信。
“你在開玩笑是嗎?”白衣服女人驚奇地望着他,臉上還帶有些許的嘲笑。顯然,對方並沒有相信他剛才說的話。
胡碩低下頭,沉默了五秒鐘,然後抬起頭說:“那麼,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的話?”
“我覺得我怎樣也相信不了。”那種鄙夷的笑容依然沒從那個女人的臉上消失。
“哈!好吧。”胡碩也笑了一聲,但臉上並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顯得非常無奈。“看來想讓你相信,我必須得從頭說起。你認真的聽好嗎?我將要說的,絕對是實話。”
白衣女人收起了笑容,有些生氣的問道:“你偏要這麼認為嗎?好吧,那你告訴我,你是個很棒的殺手對嗎?”
“的確是。”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到這種地方來呢?”白衣女人站起身,似乎是想讓胡碩看明白什麼事物。
“為了你,為了你呀白霞,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因為你在這裏我才跟來的。不然的話,我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胡碩顯得有些着急了,迫切地想證明自己的心意。
白霞笑着白了他一眼,又重新坐了回去:“什麼樣的殺手?”
“職業殺手,拿人命換錢的職業殺手。”
“好,那麼你殺過幾個人?”
“很多個,我記不清了,總有幾十個吧。但我的原則是不殺老人和小孩。”
“女人也殺嗎?”
“當然,有很多需要情殺或除掉自己妻子的富商,他們很需要我。”
白霞伸出手,蜷起中指,在胡碩的腦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笑道:“這是中國,沒有007,也沒有什麼職業殺手。”
胡碩撒嬌似的揉着自己的額頭說:“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這麼長時間,我有沒有騙過你一次?我的確沒有騙你,你應該相信我的每一句話。”
白霞嘆了口氣,低下頭,似乎在猶豫什麼,然後她抬起頭說:“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講給我聽聽吧。”
胡碩興奮的搓了搓手,一時到不知該從哪說起好了。等了一分鐘,他才恢復了剛才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道:“我得從頭說起,從我開始決定作殺手的那一天說起。”
白霞沒有說話,把下巴支撐在兩隻手掌中間,表現出一副聽眾的樣子。
“很好,你開始認真聽我講話了。你應該知道,只有你一個知道我的秘密,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一個人能讓我出賣自己。你不要笑了,認真聽。
“我十七歲那年,因為看了電影007,所以我開始迷戀上了殺手這個職業。我倒不是迷戀男主角的紳士和幹練,而是對每部007電影中的每一個反派格外的喜歡。我認為這是一個特殊的職業,自由、瀟洒,並且收入很多。
“但你知道,中國的確不存在什麼真正意義上的職業殺手,大多是一些窮凶極惡的暴徒,給一點點錢就可以干這買賣。所以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只是這樣想過,並沒有付出真實的行動。
“一年後,我從一則新聞上看到一個所謂的殺手出賣了顧主。原因很簡單,那個殺手是個並沒有任何文化的普通農民。他只為了錢,殺人沒有章法,隱藏的也並不專業,很快就被捕了。
“可想而知,他這種人如果被逮到,絕對不會為顧主守口如瓶,很快就如實招供了。當時我就想,我應該做個職業殺手,做到真正的專業水準。任何人都別想抓到我,即使真的不小心被抓到,也要講求信譽,絕不出賣付給我錢的人。”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胡碩的話。白霞站起身,歉疚道:“對不起,我得過去一趟,主任叫我幹活呢。”
“可我還沒講完呀!等我講完好嗎?我花了很長時間才鼓足勇氣講給你聽的。”
“我馬上回來,就一會兒好嗎?我在上班呀,不能只陪着你一個人。”
胡碩不耐煩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埋怨道:“真是的,怎麼總是那麼多破事兒。快點回來啊!”
白霞沒有說話,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十分鐘后,她回來了。一邊摔門,一邊滿臉氣憤地說:“這個瘋子,竟然揪我頭髮!”
“誰?我去殺了他!”胡碩站起來就向門口走去。
白霞馬上拉住他:“別,別去!沒什麼的,你繼續講吧,好嗎?我好好聽,你別衝動親愛的。”說了這句話,她臉上滿是羞怯的緋紅。
“你就是心軟。咱們醜話說在頭裏,我可沒打算放棄我這個職業,以後你跟着我就要學着接受這類事情,總是那麼心軟,難不成咱們喝西北風么?”
白霞拉着他坐了下來,賠笑道:“好好好!都聽你的,快繼續講吧,我還有事兒呢。”
胡碩還在為了剛才那件事感到氣憤,沒好氣地說:“剛才我講到哪了?讓那孫子一搗亂,全忘了。”
“你決心做個專業的,優秀的……”
“對!我那時決心做個絕對職業的殺手,有原則,有水平的殺手。於是我報名參軍,想方設法進入了武警部隊。要知道,武警部隊可和普通軍人學的東西不一樣啊。
“幾年的苦吃下來,我強壯了許多。生存能力和專業知識也都有了很大的進步。回來以後……回來以後……”他的臉有些紅,一時有些說不下去。
想了想,又堅定的說道:“好吧,全告訴你也沒什麼丟人的。回來以後,我做了幾筆買賣,攢了一些錢。”
“買賣?”白霞質疑的望着他。
“行話叫買賣,其實就是搶劫。我幹了幾票,搶了大概有二十萬吧。然後去白溝買了幾件真傢伙,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就出發去了西雙版納,找了個沒有人煙的森林,定居了下來。”
“為什麼去那裏?”白霞有些好奇了。
“那裏的森林原始一些,生活環境惡劣,比較能鍛煉人,並且我在那裏練槍法也不至於被人聽到。”
“哦,原來是這樣。然後呢?”
“我在那裏住了三年,自信無論是技能還是手法都已經很出眾了,然後就回到了北京。在北京,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字,只知道我叫‘鬼若’。”
“鬼若?”
“職業殺手是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名的,因為說出真名就等於交出了身份證,很容易讓人查到自己的背景,或者連累家人受到傷害。”
“這個名字誰給你起的?”白霞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嘲笑的神態。
“我自己,這是個很深奧的名字,下次給你解釋,先不說這個。然後我自己先接了幾件小活,無非是打折誰的胳膊或者拿走誰的一個手指頭之類的差事。我當然不願意接這樣低級的單子,但在開始的階段,為了在這個地下的圈子裏打出自己的名聲,我也不得不這樣做。
“幾個月後,我的名字傳開了。有不少在黑白兩道都吃的開的朋友想作我的經紀人。我選擇了一個名聲不是很顯赫的人作為我的經紀人,因為那樣的人隱蔽的比較好,也不容易被警察察覺。
“這個朋友給我聯繫的買賣都很不錯,很少有低於二十萬的差事。我的裝備也在他的幫助下越來越專業,大部分都是進口貨。並且在電影中見到的那些奇特工具他都可以弄到。我從不過問他裝備的來源,他也從不過問我行動的細節,這是規矩。
“我們不常見面,我每三天去他家樓下走一圈。如果晚上11點到12點間他房間中的那盞紅色枱燈亮着,就代表有新的任務要交給我。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們就會在北海的湖邊一同釣魚,那時他會把目標的照片和簡介放在信封里交給我。就這樣,這個營生我一直做着。
“當然,有的時候我殺人也不完全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樂趣。比如有一次我跟蹤我的目標時做公交車,旁邊有兩個小**跟我挑釁。我當時什麼都沒有說,他們下車我也跟了下去。在一個衚衕的拐彎處,我從背後刺穿了他們的肺,那樣的話他們連聲音都無法發出,死的也會很痛苦。
“還有一次我在酈江度假,一個黑人在大庭廣眾下想要揍我,我一言不發的走開了。然後我悄悄在暗處跟蹤他,一直跟到深夜。在他的酒店房間裏,他正在和那個女黑人交配的時候,我用大火力手槍同時打穿了他們兩個。”
胡碩停頓了一會兒,想起了一些傷心的往事。然後他繼續說道:“白霞,自從你跟了姜古詩那個畜生以後,其實我可以殺你們一萬次。但我沒有,我不忍心傷害你,也不想殺了你身邊的伴侶而讓你感到恐慌。然而我又無法放棄你,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離開你。我那個計策運作了八年,想讓他看見醜陋的你,然後就拋棄你。沒想到……沒想到啊……”
“你對我和那個姜什麼的,使了計策?什麼計策?”
“你明明知道的,不要問了。”
“你再說說看嘛!”白霞似乎急於想讓胡碩親口說出來。
“我不想說!真的,親愛的。現在你已經在我身邊了,我什麼要求都沒有了。以前全是我的錯,不提了那些了,只求你別再離開我好嗎?你看,我們的年紀也不小了。”胡碩抓起了白霞的手,眼眶有些濕潤了。
白霞微微一掙,沒有掙脫,也就隨他拉着自己的手,臉上又泛起一層紅暈。
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靜靜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心事。
這時,急促的敲門聲再次打破了沉靜。白霞一驚,掙脫了胡碩的手站起身來,臉上更加紅了。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輕蔑的掃視了一下屋裏的兩個人,然後他嘆了口氣:“小崔,你一天還有點正事兒沒有了?隔壁那兩個早該打針了你怎麼還不去?你和他幹嘛呢?”
胡碩站了起來,惡狠狠的瞪着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吼道:“好啊姓姜的,你又來搗亂了。我饒你性命都不知饒了幾百次了,你還敢在我眼前窮晃?我槍呢?我槍呢?”說著開始摸索自己的衣服兜,不時抬起頭看看“白霞”,示意她趕快幫忙一起找槍。
中年男人大聲對“白霞”喊道:“小崔,你今天給他打針了沒有?葯吃了沒有?他這是怎麼回事兒?”
小崔一邊拉着胡碩,一邊流淚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我馬上打,馬上打,對不起主任。”
在中年男人的指示下,四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衝進來把胡碩按倒在床上。小崔的手已經抖的拿不穩針筒,主任無奈的親自為胡碩注射了一針安定劑。然後既氣憤又惋惜的數落了小崔幾句就出去了。
看着漸漸熟睡的胡碩,小崔走到床邊,輕輕的拉起他的手,不禁垂下淚來。她望着這個滿臉滄桑的男人,良久沒有說話。
她伸手輕輕撫摩着這個男人已經明顯稀疏發黃的頭髮,哽咽道:“我不是你的白霞,我是我自己。我希望我是她,如果我是她,你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如果你是個正常的人,我多麼希望能永遠聽你給我講故事,講你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歷史。老胡,你好好睡吧,我會永遠留在這個精神病院做一個小護士,你在這裏一天,我就會陪你一天。你每天跟我說話,我就每天都當你的白霞。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喜歡上你這個病人,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如果有一天你能好起來……”
說到這裏,她有些說不下去了,她想伏在他胸口多哭一會,但她知道再過幾秒鐘,敲門聲又將再次傳來。
於是她站起身,滿目柔情的看了胡碩一眼。然後轉身用袖口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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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地府。
地獄總署北京總局海淀區分局地安門收容所里,馬面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報紙。隔壁屋裏,黑白無常喝酒划拳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傳來。
牛頭推門走了進去:“呦,兩位哥哥喝着呢!對不住啊,攪您二位的局了。”
白無常怪眼一翻,撇嘴道:“想蹭酒吧?你丫這孫子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過來吧。”
牛頭滿臉堆歡道:“白哥,兄弟謝謝您了。不過今兒不是說喝酒的事兒,您還記得上次您逮錯的那個人嗎?姓胡那個。”
“啊,記得啊,怎麼啦?”
“您看您二位是不是再跑一趟,給咱們所兒也多增加一名額,超額完成任務不是有獎金嘛!”
白無常剛要說話,黑無常拉了他一把,然後站起來,走到牛頭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沒言語。
牛頭被看的有些發毛,退了一步,顫聲道:“黑哥,黑哥,怎麼了今兒,您看您這麼瞅着我,弄的我怪不自在的。”
黑無常低沉着嗓子說:“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憋着弄死人家,你他娘的還是鬼嗎你?”說著,反手給了牛頭一個大嘴巴。(記住本站網址,.,方便下次閱讀,或且百度輸入“xs52”,就能進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