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拜訪楊府

第二十六章 拜訪楊府

駱文端嫁進楊家十多年了,雖然夫妻倆人感情不好,駱楊兩家終究是連襟,兩家總會互相走動,如今,駱文端的親妹妹回來了,這件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駱文雪的頭上。

駱文雪尋思着上回元旦宴會人多眼雜又鬧劇頻繁,還沒來得及好好和大姐敘舊,所以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出門后,她叫了黃包車去了楊府,到了門口,出來迎接的是二小姐楊玉容。

“駱姐……姨母好。”楊玉容與駱文雪年貌相仿,見面下意識叫了姐姐,緊接着才回過味來,連忙改口叫姨母。

駱文雪撲哧一笑,“沒關係,我不計較什麼稱呼,我僅大你兩歲而已,私底下你叫我駱姐姐就好。”

楊玉容忙道:“那不行,你是太太的親妹妹,也就是我母親的妹妹,是長輩!我不能亂叫的。”

駱文雪又是一笑,“看來你已經把我大姐認作親生母親了。”

楊玉容將她領進門,邊走邊說:“我從小便沒見過親生母親,從我懂事起,我就被過繼給了太太,是太太撫養我長大的,光從這一點,我就應該把她當親生母親看待。”

駱文雪欣慰一笑,看着玉容那稚嫩乖巧的臉,不自覺琢磨起她的名字:“玉容?玉容寂寞淚闌干,這是寫給楊貴妃的詩句,你又正好姓楊,這屬實是個好名字。”

楊玉容點點頭,說道:“這是太太給我取得,說起來可能有些招笑,我以前的名字叫做楊二丫,是太太進門后,才給我改的名兒。”

楊忠思想很傳統,覺得女子就算取得名字再好,將來嫁了人都得隨夫姓,根本沒必要費心思取名,就直接取名叫楊二丫,是駱文端進門后,覺得這名字實在不好,才給她改了名。

駱文雪又道:“看得出來她也把你當親女兒看待,不過我大姐脾氣不太好,你在她手底下,害不害怕呢?”

楊玉容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說實話,太太她發火的樣子很可怕,經常和爹爹哥哥吵架,我以前也被嚇哭好幾次,可是那不能怪她,畢竟太太她……日子過得很苦。”

“這件事大姐跟我說過,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甚至還被一個小妾害的沒法生育。”

楊玉容點點頭,有些神傷:“外面的人都說太太在家欺負小妾和我們兄妹,在外辱罵長輩什麼的,我不明白,明明是別人在欺負太太呀,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說太太欺負別人呢?”

駱文雪也有些神傷,說道:“你還小,這種事情,你還是不要明白的好,你是個好孩子,我只希望你將來不要落得大姐姐那樣的境地。”

“太太她也是這麼說的,所以平日裏對我的事很操心,她好幾次和爹爹吵架也都是為了我來着。”

“此話怎講?”

“也就是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啦,首先是給我改名的事,還有就是爹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讓我念書,太太和他吵了一架,然後自掏腰包供我念書。爹爹讓我背《女誡》,太太直接把那本書給撕了,還有…..反正蠻多的,他們幾乎見面就吵架,所以他倆現在分東西院住,很少交流。”

楊玉容領着駱文雪去了駱文端所居住的西院,這裏倒是挺清凈雅緻,和楊忠的東院相比沒有太重的銅臭味。她們剛進院子,就聽到屋內傳來一對男女的交談聲,仔細一聽,正是楊忠和駱文端的聲音。

“咦?今天父親難得來太太的院子呀,不過…..”楊玉容聽見屋內動靜不小似是鬥嘴,無奈嘆氣:“唉,太太和父親又吵架了。”

駱文雪問道:“你不是說楊參謀長很少來大姐的院子嗎?今天肯定是有要事商談吧,不然他特意跑來找大姐,就是為了和大姐吵架而來的?”

“額,我記得父親昨天說過,要和太太討論大哥的婚事,畢竟大哥是太太名下的兒子,太太也是看着他長大的,他的事太太其實一直很操心的。”

屋內,駱文端和楊忠並排坐在羅漢床上,中間隔着小床幾,刻意保持距離。

關於楊玉成的婚事,楊忠本來是找了白家的千金小姐的,可沒想到香玲的事情流露出去,白家當即選擇退婚——媳婦還沒過門,就把小情人擺上了,任誰也沒法接受。

無法,楊忠只好找駱文端商議,讓她在駱氏宗族裏尋個好姑娘,結果駱文端大笑三聲,隨後譏笑道:“楊忠,你以為嫁進你們楊家是什麼好歸宿呀?禍害我一個不夠,還想禍害駱家其他姑娘?先不說我肯不肯和駱家打交道,你那好兒子也得願意娶呀!在他眼中,那個小丫鬟可是天仙!哪裏看得上別的姑娘?”

楊忠嘆道:“我沒教導好他是我的責任,可他畢竟是我的長子,我必須得為了他的前程着想!只要這樣我才能夠告慰我那原配夫人的在天之靈!”

駱文端聽后又是大笑幾聲,嘲笑道:“嘿呦喂,楊忠,想不到你個娶了八房老婆的闊老爺還是個情種呀!現在想起你愧對原配了?早幹什麼去了?有本事你學人家霍司令終身不續弦呀!又想過三妻四妾的生活,又想搏個好丈夫的名聲,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楊忠無奈道:“我今天來是跟你說正事的,能不能別總是我說一句你懟十句?”

駱文端冷哼一聲,用手指比了個“七”:“除了我以外,你還要七個老婆呢!她們一個比一個嘴甜,你大可以找她們商量呀!我又沒求着你來找我說話!”

駱文雪聽着屋內倆人的鬥嘴聲,就可以想像他倆以前的生活是多麼的“熱鬧”,她無奈嘆了口氣,又問楊玉容:“楊參謀想給楊少爺尋哪家的姑娘呀?”

楊玉容答道:“前不久找了白老闆家的這門親,可是相親那天,哥哥直接說他除了香玲誰都不會娶,白老闆聽了,一氣之下直接退婚了,爹爹還因此把哥哥打了一頓呢。”

“香玲是誰?”駱文雪聽這名字覺得耳熟。

“是我哥哥的貼身丫鬟。”

“丫鬟…..哦,我想起來了,我聽春杏說楊少爺喜歡一個丫鬟來着,還為了她推了好幾樁婚事,說的就是她呀!不過,她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楊少爺發誓非她不娶?”

“可能…..哥哥是在香玲身上看到了我們親生母親的影子吧。”楊玉容輕聲道:“我不怕你笑話,其實我們兄妹的母親,也就是父親的原配太太,原先是府上的丫鬟,當年楊家發生變故,家道中落,人走茶涼,只有我生母蘇氏仍舊守在父親身邊,不離不棄的照顧他,輔佐他重新撐起了這個家,可是母親還沒享幾天福,就因操勞過度,撒手人寰了。然後….父親為了家計,匆匆娶了太太進門,連母親的葬禮都是草草了事的,所以哥哥心裏一直怨恨父親和太太。”

“這樣啊……”駱文雪嘆了口氣,感嘆蘇氏是個苦命女子,也是在感嘆這世道付出真心的女子怎麼都如此凄涼。

“哥哥他這麼痴迷香玲,或許就是像我說的那樣,在她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所以對她很是痴戀,要求娶她為妻,可父親不同意,讓他為家族着想,娶名門千金為妻才行,哥哥百般不同意,發誓非她不娶,而且終身不會納妾,可能大哥也是不想讓香玲落得母親那種下場吧。”

駱文雪聽她這樣說,不禁有些動容,竟有些支持楊少爺和香玲的事情,可轉念一想,還是有些疑惑,便問道:“大姐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呀,為什麼她跟楊參謀一樣不接納香玲呢?莫非是香玲別有用心?”

楊玉容搖搖手:“不不不,我能看的出來,香玲對哥哥是絕對付出真心的,可太太不願意接納她,是因為香玲的娘家人…..實在有些不堪。”

駱文雪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香玲的娘家都是市井之輩,粗俗又愛財,聽說香玲被哥哥看上了,便在外面大肆宣揚,吹噓自己是楊參謀的親家,得意的快要上天了似的,還仗着是香玲的家人,好幾次向哥哥要錢花,這還不算完,那家人在外喝酒賭錢,竟還把賬算在哥哥頭上……因此,哥哥在外的名聲更不好了。”

“什麼?這……”駱文雪剛剛有所動容,卻被這句話潑了冷水,原先設想的反抗世俗的凄美故事瞬間變了味道。

難怪大姐不接納香玲,這還沒進門呢,娘家人都要上天了,這要真進門,那還得了?

“你看,是不是不可理喻,可是哥哥並不這麼想,反而覺得是父親和太太嫌貧愛富才不肯讓他娶畫眉,因此兩方也吵了好幾次架。”

駱文雪無奈搖搖頭,感嘆這楊參謀長雖然在外風光,家宅之事卻是一塌糊塗,妻子和兒子都怨他恨他,可這也怪不了別人,要怪,就怪他對髮妻的無情和不忠,才導致了一系列糟心事的發生吧。

正說著,屋內的倆人似乎也“商討”完了,但是討論出了什麼結果不得而知,只見楊忠起身披上了外衣就往外走。為了不讓楊參謀尷尬,駱文雪躲到了房屋後面,讓楊玉容謊稱她是去了茅房。等楊忠被支開后,駱文雪才走了出來,和楊玉容進了裏屋,這才見到了大姐駱文端。

駱文端依然披着深沉的藍色皮草大衣,端正大氣,端坐在羅漢床上,剛斗完嘴,臉色有些疲憊,畫了精緻的妝容才掩去憔悴的疲態,可她神情依舊冷漠,就連駱文雪進來了,也僅僅是抬眼瞧了一下,並未多說什麼客套話。

楊玉容頷首道:“母親,三姨母來了。”

“叫二姨母!”駱文端冷然道:“我娘就生了我們兩個女兒,你只有一個小姨,哪來的什麼三姨母?”

駱文雪明白大姐的意思,她說這話,也就是表明她不承認駱文鳶和駱文慧是她妹妹。

駱文端擺擺手,淡淡道:“你倆坐吧。”

楊玉容和駱文雪在下首的椅子坐下,還未等駱文雪找話題敘舊,駱文端便開口道:“駱振海讓你來,是不是讓勸我多恪守婦道,多為駱家考慮之類的。”

“母親!”楊玉容忙道:“駱姨母她難得來一次,幹嘛非得把氣氛弄得這麼僵呀。”

駱文端冷哼一聲,說道:“我說的可是實話,為非如此,駱振海那個老東西哪裏想得起我來?”

駱文雪輕柔道:“我知道大姐日子過得不舒坦,而且上次元旦宴會還未來及的好好敘舊,所以我這次特地過來和你見面,互相傾訴一下,替大姐緩解一下心中的鬱悶。”她又掃了眼大姐身上的皮草大衣和臉上精緻的妝容,輕聲道:“十多年未見,大姐風采依舊呢。”

“怎麼?你以為我處處受窩囊氣,早就變成馮氏那樣的憔悴老女人了?”

駱文端冷笑一聲,拿起一面小圓鏡,看了看鏡中冷艷又英氣的臉,說道:“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不得丈夫寵愛,為何每天都要費心思打扮化妝,哼!笑話,我化妝穿衣服,難道就是為了給楊忠那個老東西看嗎?女為悅己者容,我要是連穿衣打扮都做不了主,我可就算是白活了。”

“更何況,那幫人想看的就是我憔悴凄涼的模樣,若是那樣的話,只會讓那幫小人得意!我偏偏要穿喜歡的衣服!化好看的妝!只要有人敢惹我,我便和他們斗到底!我要讓那些人知道!我沒有老!我依然年輕有精力!有的是力氣和她們斗!”

楊玉容見太太戾氣有些重,連忙打圓場:“太太剛剛和爹爹吵完架,心情不太好,姨母你別太介意。”

駱文雪輕輕搖頭,微笑道:“我說了,我就是來聽大姐傾訴的,畢竟,除了玉容,大姐也就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駱文端沉默片刻,對着圓鏡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髮絲,舒了一口氣,心情平靜下來許多,嘆道:“是呀,我也只剩下你們兩個親人了,除了你們,還有誰會聽我訴苦,理解我的心情。”

楊玉容看氣氛實在有些凝重,便想着轉移話題,說道:“母親,今天早上魏老先生又誇獎我文章寫得好了,誇我有才女風範呢,還提到您了呢,說能把我教養的這麼好,都是您的功勞呢!”

駱文端冷哼一聲,說道:“魏老先生那個老清高能說這種話?是你的魏哥哥說的吧。”

楊玉容聽后,稚嫩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紅色,駱文雪也微微一笑,說道:“我聽春杏姐說過,大姐給玉容尋了魏家這門,還說魏老先生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魏繼宗也是才貌雙全的正人君子,大姐實在好眼光。”

“而且太太說過,魏家有家規,男不納妾,女不為妾,家風極好。”楊玉容補充道:“所以太太給我尋了這門親。”

駱文雪欣慰一笑:“大姐有心了。”

駱文端嘆了一口氣,淡淡道:“難道讓她像我一樣,當成聯姻工具,嫁進深宅大院和一群姨太太鬥法嗎?我這輩子算是毀了,又沒法有自己的孩子,玉容既然過繼到了我的名下,我不費心,誰還能替她費心?”

駱文雪又問楊玉容:“那麼玉容,你喜歡魏家哥哥嗎?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楊玉容想到魏繼宗那俊秀的臉和儒雅的氣質,小臉又是一紅,低聲道:“魏哥哥他…..人挺好的。”

駱文端沒好氣道:“這麼多年書白讀了?說不出個形容詞嗎?”

楊玉容更加嬌羞,聲音細若蚊聲:“就是…..挺好的。”

駱文端輕撫額頭,懷疑自己平日裏是不是管她管的太嚴了,才把她養成這麼怯弱溫吞的性子。

“咦?說到婚事,剛才還聽到大姐和楊參謀長在討論楊少爺的婚事,不知道有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駱文端又冷哼一聲,說道:“呵,那個老傢伙,想讓我去駱家宗族裏找個輩分小一些的姑娘來婚配,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早就跟駱家其他人斷絕來往了,哪還會腆着臉去和駱家結親?再者說,除了那個小丫鬟,楊玉成眼裏哪還容得下其他姑娘?”

“那個小丫鬟叫做香玲對吧,剛才在門外,玉容還跟我提過她呢,這麼一看,楊少爺還是個重情重義的痴情種呢。”

“哼,這倒是不隨他老爹那個風流作態,可痴情倒是痴情,性子卻過於極端了,對我從來沒有過好眼色,別人好言相勸,他又聽不進去,這樣的叛逆渾小子,也難怪沒有好人家肯與他結親。”

“那麼大姐,我倒是有一個蠢主意,你想聽聽嗎?”

“你說說看。”

駱文雪說道:“你們只告訴他香玲不是良配,卻沒有好好引導他發現,香玲為何不是良配。你一昧的阻止他倆的感情,強迫他們斷絕往來,只會讓楊少爺覺得你們是棒打鴛鴦的頑固大家長,而香玲是不被世俗認可的弱勢群體,這樣只會達到反效果,讓楊少爺更加憐惜香玲。就像母親當年一樣,她那麼痴戀駱振海,不惜賠上所有家當倒貼他,小姨勸阻她好幾次,可她仍舊不顧一切的嫁給了駱振海,最後吃了不少苦頭,才知道‘悔’字怎麼寫。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不撞南牆不回頭,所以,既然楊少爺一門心思想娶香玲為妻,不如咱們成全他,同意他和香玲的婚事,若是香玲真能安分守己服侍他,那自然最好,可若真像你們說的那樣,讓他撞一撞南牆,這樣他才能切身體會到,香玲並非良配。”

駱文端淡淡道:“萬一楊玉成被香玲那幫娘家人禍害了可怎麼辦?”

駱文雪微微一笑:“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最後的結果如何,就讓他自己承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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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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