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合作共贏
駱文雪呵呵一笑,說道:“少嘴硬了,我知道,你很惜命,根本不想死。”她說著,從朱姑娘的口袋裏掏出一粒藥丸,又道:“這是剛才給你療傷時瞧見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你們宗族發給你們用於自盡的慢性毒藥吧。按理說,向你們這種職業殺手,出行刺殺任務前,為了防止被人嚴刑逼供而出賣主子,都會提前服下一種慢性毒藥,待解決掉目標后再去找主子要解藥,可一旦你們刺殺失敗,就會毒發生亡,便再沒法透露背後主子的身份。”
“可你呢?這顆葯你連吃都沒吃,很明顯你是個惜命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或許是你貪生怕死,又或者是....你根本不打算給那個組織賣命。”
可能是被駱文雪說中了,朱姑娘並沒有反駁,苦笑道:“如果能選擇,誰會願意做這種謀財害命的勾當呢?”
駱文雪一聽這話,就明白自己的直覺沒錯,這傢伙果然很不想替那個組織賣命。而且她話裏有話,看起來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樣的人,最容易被策反.....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脫離那個組織呢?”
朱姑娘聽罷,瞳孔微微一動,可隨後又轉變成嘲諷的眼神,譏諷道:“我這麼多年都擺脫不了,就憑你個小丫頭,怎麼幫我?”
“你之所以自己脫離不了,是因為組織用一種藥物控制你們吧。”
朱姑娘的瞳孔又是一動,略微有些震驚的看着駱文雪,彷彿在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用驚訝,我剛才能從你的身體特徵上看出你是個殺手,也同樣能看出你的身體癥狀。畢竟,我和母親的娘家,可是世代為醫呢。”
朱姑娘低下頭,沉默不語,駱文雪猜的沒錯,她在加入幫會那天,被逼着服下一種叫做“曼陀羅丸”的藥物,那個毒藥如同罌粟般,會使人的神經上癮,必須定期去組織領取“曼陀羅丸”服用,否則就會痛不欲生,直至奄奄一息。
“你猜出來了又如何?難道你還能替我解毒不成?”朱姑娘不屑一顧。
“我能!”駱文雪的回答斬釘截鐵,“我剛剛說過,我和母親的娘家世代為醫,我這十幾年可不是吃喝玩樂去了,師父的醫術我已經學了十之八九了,解這種毒可以說是小菜一碟。”
朱姑娘沉思片刻,又道:“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以絕後患,為何還打算幫我?”
“我需要你。”駱文雪語氣依舊斬釘截鐵,“你的武功,你的情報,你所知道的關於岳城勢力一切信息,我都需要。畢竟我在岳城的對手太多太難纏,急需要合作夥伴。”
“作為報酬,我會全力解開你身上的毒,讓你能夠脫離組織,重獲自由,你看如何?”
駱文雪看朱姑娘的微表情,就知道其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道:“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是合作還是等死,你自己打算吧。”
這間醫堂的老闆和老闆娘其實沒被殺,僅僅是被迷暈后藏在了後院罷了,當他們醒來的時候,駱文雪三人早已離開這裏了,留下他們在原地茫然,疑惑自己怎麼突然睡著了。
而那位女殺手,在駱文雪的軟硬兼施的策反下,最終放棄刺殺她的任務,與其合作,互利共贏。現在兩人一同坐在汽車裏,已經恢復力氣的陸一寒依舊在前面開着車,他將手槍給了駱文雪,讓她時刻警惕着那人的動作,如此一來,那女殺手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老實的待在車裏,久而久之,兩個人沒有先前那副你死我活的架勢,氛圍倒還算和睦。
“我叫硃砂,今年有二十五歲了,是岳城最大的黑道幫派——青雲幫培養的孤兒殺手。”女殺手依舊面無表情,開始介紹自己的身份,以及隸屬的幫派。
岳城主要有三大勢力,一是以陸大帥為首的軍閥勢力,二是以岳城首富秦家為首的商會家族,最後便是以青雲幫為首的黑道幫派。
青雲幫,有平步青雲之意,是十幾年前興起的幫派。青雲幫幫主比陸大帥和秦老闆年輕很多,但智謀手腕絲毫不輸前兩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年輕時只是一個流浪在外的小混混,雖然沒念過書,但硬是白手起家,四處拉幫結派,籠絡黑道勢力,開創了青雲幫,並且用鐵腕手段管制手下和應付敵對幫派,將青雲幫發展成岳城第一大幫派,是毋庸置疑的梟雄。同時,青雲幫經常從世界各地尋找一些身懷絕技的孤兒,將他們帶回幫派,培養成間諜或殺手。待培養出來一批人後,大部分是委派到各個勢力中做間諜和密探,亦或者是留在宅邸做保鏢,負責保護幫會或者做暗殺任務。而年輕一輩里,硃砂最是精明能幹,而且武藝高強,槍術、刀法精湛,更擅長刺探情報,但因她是女子,所以不怎麼被幫派高層重視,平日的工作無非就是普通的刺殺目標和刺探情報,但凡機密一點的任務都不會讓她參與。以至於她進入青雲幫十年,都沒能獲得內部過多的消息。
可十多年的刺殺行動並沒有讓她的心變得冰冷麻木。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也會痛,也會怕,殺了人也會有負罪感,也會在半夜夢到慘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她累了,乏了,想脫離這個幫派,但因為曼陀羅丸的折磨令她無法逃離,想要得到解脫,卻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生命。
可這一次,她碰上了駱文雪,一個自稱醫術高明能幫她解毒的人。縱使這種說法可信度不高,但這也是她唯一能擺脫折磨的希望,她不想任何一絲希望。最重要的是,駱文雪是陸家的未婚妻,若是與其合作,無異於多了陸家這一靠山,便可以通過陸家這屏障保護自己,免遭青雲幫的糾纏和暗算。
所以,她打算賭一把,為那僅存的一絲希望,拼上一把!
駱文雪聽罷,問道:“可我疑惑的是,我一個多年未回岳城的外來姑娘,是怎麼惹上岳城的第一大幫派的?還專門派一個殺手來截殺我?”
硃砂搖搖頭,輕聲答道:“我在幫會裏的地位不高,說難聽點就是一個無名小卒,上面下命令了我就照做,沒有發問和質疑的權利。”她現在也暗自慶幸,在幫會裏沒有太大的職位或知道太多的秘密,這樣一來她脫離幫會的機會就更大一些,否則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幫會的人也會將她抓回去。
“若硬要問原因的話.....無非就是一些恩恩怨怨或利益糾葛罷了。”硃砂繼續道:“青雲幫和陸家一直處於敵對關係,都想做掉對方成為岳城最大的勢力,或許是幫主想給陸家一個下馬威,又或許是駱家的某個人得罪幫主了,又或是別有用心的人想借青雲幫的手破壞陸駱兩家聯姻.....這些都有可能,在岳城龐大而又複雜的利益鏈中,害人向來不需要太多理由。”
硃砂微微蹙眉,輕嘆道:“幫會讓我提前打探你的目的地,然後潛伏在那裏找機會殺了你,我的工作說白了就是殺人的刀,呵,反倒是你,真想不到你一個久居深山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懂得還挺多,霧隱山上到底都住着何方神聖,把你一個小姑娘調教的這般陰狠有心機?。”
“住在山上的不過是一群醫者和大夫罷了。”
“你們大夫還學習怎麼殺人嗎?”
“師父沒教過我殺人,但教過我捕獵,我怎樣殺野鹿、野狼的,而且為了了解動物和人體的生理結構,總會解剖一些屍體,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大夫不都是以濟世救人為己任嗎?可看你剛才拔刀自衛的狠勁兒,倒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主兒。”
駱文雪嫣然一笑:“濟世救人是濟世救人,自我防衛是自我防衛,兩者並不衝突,更何況,你想殺我,難道還要我苦苦求饒,求你放過我不成?”
硃砂沒想到這個少女竟如此伶牙俐齒,不禁覺得有趣,接著說道:“你一個小丫頭,心腸這樣狠毒,不怕以後嫁不出去?”
駱文雪似乎被逗笑了,掩嘴笑道:“咱們倆彼此彼此吧。不過在霧隱山,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必須具備一些自衛手段,否則根本不可能在那野獸、毒蟲橫行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硃砂也呵呵一笑:“也罷,我一個滿手鮮血的女殺手也沒資格指責你心狠手辣,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一時間,兩人相談甚歡,硃砂也不自覺放鬆了神經,伸出手開始整理自己因纏鬥而凌亂的頭髮,駱文雪也好奇的看了看硃砂後腦勺那盤起來的頭髮,忽開口問道:“你嫁過人?”聽師父說過,外面的女人嫁人後,都會把自己的頭髮盤起來。
“沒有。”硃砂語氣平淡,自顧自的整理頭髮。
“那你......”
“我是自梳女。”
駱文雪一愣,自梳女是民間女性文化的一種,女性把頭髮像已婚婦一樣自行盤起,以示終生不嫁、獨身終老。
“我是個殺手,婚姻對我來說是一種奢望,而且我手上沾染了太多鮮血,招惹了太多仇家,只會牽連身邊的人。所以,與其奢望那種莫須有的感情,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斷了那個念想,也避免讓某些男人招惹我。”
硃砂整理好頭髮,眼睛透過車窗望向遠方的高山上的黑點,那是座屹立於山頂的黑色古剎,“若是我命大,有幸活到老年的話,就會去那個地方,那裏有很多像我一樣的自梳女,當然,也有流落在外的尼姑、棄婦,她們互相陪伴、取暖,直到壽終正寢,她死我埋,我死她埋......”她黯然的望向古剎,彷彿看的是自己的生命終點。
“所以你是為了能活到那一天,又或者說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才選擇拼一把的。”
硃砂苦笑道:“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場豪賭,勝則生敗則死。做我們這一行的,每日都在刀光劍影里穿梭,無時無刻不在拿性命做賭注,所以最能明白這個道理。”
硃砂這一段話下來,駱文雪頗有感觸,扭頭望向窗外,沉思良久。
是呀,我下山回岳城的決定,不也是在拿性命做賭注嗎?成功則大仇得報,母親沉冤昭雪,失敗則一無所有,死後挫骨揚灰。
不過,同樣的道理,這場賭局,自己不得不賭!不得不勝!
為了儘早履行承諾給硃砂解毒,駱文雪讓陸一寒將車開到了小姨的徐記葯堂,那裏有藥材也有醫療工具,解毒和醫治也方便一些。
剛到葯堂門口,駱文雪下了車,柳若芳便興沖沖的迎了上來,可看到駱文雪身後的俊俏青年,遲疑了一會兒,笑意一下冷了下去。
柳若芳和陸老夫人是忘年交,自然也見過陸一寒的,雖說和他沒什麼交情,可柳若芳原先對這個品貌端正的俊俏青年印象很不錯的,可現如今這個人要娶雪兒了,她竟覺得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陸一寒上去恭敬地笑道:“徐夫人,幸會了,哦,不,現在該改口叫小姨了。”
柳若芳敷衍的應了幾聲,便問駱文雪:“雪兒,今天怎麼跑我這兒來了?身子不舒服嗎?”
駱文雪領着硃砂上前說道:“小姨,這位是我的一個朋友,身上有頑疾,便找我來治治,可在駱府處處不方便,便把她帶到你這裏來醫治,不過她是女子,大庭廣眾的不方便,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們後院的屋子。”
柳若芳自然是答應的,扭頭對徐秋燕叫道:“燕子,帶你表姐去後院的卧房。”她又瞥了眼陸一寒,“我和你未來的表姐夫有話要說。”
駱文雪看了眼陸一寒,後者從容的點點頭,這才跟着徐秋燕,領着硃砂去了後院,只留下柳若芳和陸一寒待在正堂。
直到走到後院,駱文雪都沒見到那個叫做阿辰的少年,便開口問道:“阿辰呢?今天怎麼沒有看到他?”
徐秋燕聳聳肩,“不知道,剛才還在門口送客呢,可他一看見陸家的士兵來了,就跑沒影了,現在還沒回來。”
“陸家的士兵來過?他們來幹什麼?”
“啊?你不知道呀,我還以為你早就知曉了呢,前幾天大帥府傳出消息,在外地念書的陸二少爺失蹤了,據可靠消息就在岳城境內,卻硬是找不見人,陸家人急的不行,正到處找人呢,這幾日陸家的士兵還挨家挨戶的詢問消息,早上那幾個士兵就來我們家葯堂問事的,可我們哪見過什麼二少爺?就打發他們走了,接着過了不久,你就來了。”
駱文雪沒多想,也不太關心這件事,畢竟陸二少爺是三姨太的兒子,當年就是因為三姨太和大帥偷情懷了他,陸太太才氣的病倒,可以說三姨太母子是間接害死陸一寒母親的兇手,二少爺失蹤這麼大的事,陸一寒都沒跟她說,說明他到現在都還和三姨太母子勢如水火,所以她還是明哲保身,不要和那個二少爺牽扯上的好。
“不過阿辰為什麼見到士兵就跑了?”
“之前就說過,北平那邊不太平,而且軍閥基本上都是老丘八,不是打仗就是欺壓百姓,只要看見軍官的汽車駛過街道,准沒好事發生,他在北平待得比我們久,見得比我們多,可能是對軍官有陰影吧。”
徐秋燕說到這裏,湊近駱文雪,低聲道:“表姐,剛才那位大哥就是你陸家的未婚夫吧,模樣真的好俊!我還以為大家族的軍官都是凶神惡煞的糙漢子呢!”
駱文雪淺淺一笑,“他確實和某些軍官不太一樣。”
徐秋燕領着她們到了卧房,還替駱文雪找了個物件齊全的藥箱,可就在遞給她的同時,硃砂突然臉色變得慘白,嘴巴緊抿,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駱文雪感覺不對勁,連忙支開徐秋燕,又關上了門,幾乎在關上門的一瞬間,硃砂竟直接側身跌倒在地,雙手環胸緊抓着自己胳膊上的肉,臉色蒼白,額間沁滿細汗,嘴唇發乾,渾身劇烈的顫抖,十分痛苦的樣子。
“硃砂?你這是怎麼了?”駱文雪急忙關上房門,然後蹲在地上檢查她的身體情況,待冷靜一想,急道:“是不是曼陀羅丸的藥效發作了?”
硃砂難受的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表示肯定。現在已經到了一個月期限了,按計劃,她現在應該完成任務回幫會領藥丸的,可現在耽誤那麼久,曼陀羅丸的效果竟現在就發作了。
駱文雪見狀,連忙抱出從山上帶下來的藥箱,準備給她壓製藥性。
從表面癥狀上看,這種藥效發作的表現很像毒癮發作,身體的顫抖程度又類似於癲癇,情急之下,駱文雪將藥箱裏一張乾淨的白毛巾卷了起來,讓硃砂咬着,以防她發作中不慎咬斷舌頭,緊接着,她掏出放置針灸的布卷,攤開后,在大大小小的銀針種取出合適的幾根銀針,又解開硃砂的外衣,脫掉鞋子,在硃砂的上身和腳趾間的某些穴位扎了下去。
不出片刻,硃砂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滿頭大汗,裏衣已經濕透,虛弱不堪,嘴裏依舊咬着白毛巾,鼻子一下一下的呼着氣,向駱文雪投去求助的眼神。
駱文雪嘆道:“沒想到這葯癮這麼快就發作了,本來想着多觀察幾天再進行對症下藥的,如今看來是等不及了,必須現在就進行緊急診治。”
駱文雪說完,將那幾根針輕輕拔了出來,然後硃砂攙扶起來,扶到了床上,褪去了她的上衣,讓她趴到床上。雖然硃砂的反應沒那麼劇烈了,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很難受。駱文雪又拔出幾根針向硃砂背後的幾個穴位扎了進去,一邊扎一邊說:“我提前替你分析過曼陀羅丸的成分,無非就是罌粟、大麻等藥物,現在看了癥狀,基本可以確定診治方法了,可現在情況緊急,物資又比較短缺,來不及湊齊溫和的藥方了,而且現在葯癮正在發作,如果硬拖下去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現在我手上只有一味偏方,但是效果會很猛,治療過程中會十分痛苦,但我能保證能從根本上診治,如果你信得過我,我現在就用那副偏方治療,若是你信不過.....”
硃砂聽后,拔出嘴裏的毛巾,發出沙啞的嗓音:“我信得過,只要能擺脫了這葯的控制,偏方也好,儘管來吧。”
“這偏方是很猛的方子,你確定你熬得住?”
硃砂冷哼幾聲,道:“我在刀光劍影的陰溝里活了十年,區區痛楚算什麼?不用廢話了,開始治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