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嘉嘉 (八)

第十四章 嘉嘉 (八)

黃中盛,嘉嘉的老公。

這是一個出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男人,他比李四小一歲,比嘉嘉大兩歲。

黃中盛這個名字是他爺爺取得,他出生后不久,他爺爺沉吟了一會兒說:“就叫‘中盛’吧!即‘中華興盛’之意。”早年,他爺爺瞞着家人,跟隨哥哥,從上海北上到延安參加抗日。到了延安不久就加入了八路軍,投身革命,身經百戰,戰功赫赫。他爸爸則出生在新中國成立初期,那時國力虛弱,民生凋敝,百廢待興,他爺爺給他爸爸取名叫“黃國強”,寓意“新中國國富民強”。他爸爸沒有給他爺爺丟臉,先在地方從政,后調某央企任高管。他無論是從政,還是任職央企,都幹得風生水起。老爺子把他對新中國的美好願望都寄托在了子孫身上,他認為:下一代有希望,國家才會有希望!

嘉嘉和李四失眠的那一夜,黃中盛也失眠了。他躺在小寶身旁,看着熟睡的女兒,深感不安,內疚和自責就像孫悟空的緊箍咒一樣勒得他頭脹腦裂。

這一夜,黃中盛腦子裏總是浮現兩個人——嘉嘉和韓鶯,但更多的是韓鶯。

對於嘉嘉這個女人,他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她聰明、睿智,既知書達理,又精明幹練。她心地善良、賢惠孝順,既自立自主,又持家顧家。她端莊淑雅、漂亮冷艷,既懂得拿捏分寸、知進退,又懂得取捨,舍小顧大。不可否認,她是一個多麼難得的好女人,是一個好妻子,是一個好母親。

嘉嘉雖然很好,但是她的性格也有讓他受不了的一面。在旁人看來,嘉嘉溫柔體貼,說話柔聲細語。但在他眼裏,她外柔內剛,很要面子,是個很難伺候的主。在外,嘉嘉對他人熱情大方,溫文爾雅。可一回到家,她對他就是不苟言笑,不冷不熱,除非當她想要愛愛的時候,她才會熱情似火。嘉嘉對他的冰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從十三年前他認識她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那時,嘉嘉是學校里出了名的大美女,她的高艷、冰冷,吸引了不少帥哥酷男追求。十一年前,當他用了兩年時間,像飢餓難忍的金錢豹追趕矯健的羚羊一樣緊追不捨,辛辛苦苦地追到嘉嘉時,她還是這樣。五年前,當他們經歷六年的愛情長跑后,他像寶玉娶親似的熱熱鬧鬧地迎娶嘉嘉時,她還是這樣。這十多年來,嘉嘉對他基本上就是這麼一個態度,對他關心甚少,很少問寒問暖,這讓他感受不到嘉嘉及這個家的溫暖。如果不是四年前女兒的及時降臨,給嘉嘉帶來了溫馨,給這個家帶來了許多歡笑的話,他們的這個家估計早就散了。

嘉嘉除了像終年白雪皚皚的天山上的冰川一樣冰冷外,還有一個讓黃中盛難以接受的生活習慣——潔癖。從他們相戀時開始,嘉嘉就有輕微潔癖,結婚後她的潔癖較之以前更甚。嘉嘉強迫他和阿姨都要按她的要求去做,也只有按她的要求做才是衛生的。黃中盛和阿姨都被嘉嘉的挑剔逼得近乎崩潰,害得黃中盛很怕回家,他一回到家就總會因個人衛生問題被嘉嘉指責,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阿姨也很懼怕她的這一習性,要不是她覺得嘉嘉人很好,對她也很不錯,她開給她的月工資又比別人家高一兩千的話,她恐怕早在四年前就不幹了。她記得她是嘉嘉剛懷孕不久後到的她家。

黃中盛回憶起,他是上大四時認識嘉嘉的,她那會念大二。嘉嘉從大三開始就在學校附近擺地攤。每當學校沒有課時,她就跑去大紅門服裝批發市場和動物園批發市場,淘些物美價廉的新款時尚女裝,然後拿到學校周邊的高校去賣。那時,他上大四,為了追求嘉嘉,他每天像烤糊的豬頭——死皮賴臉地纏着嘉嘉,跟着她去進貨,幫她大包小包的提貨,陪着她去擺地攤。嘉嘉出身在一個普通工薪家庭,父親是骨科醫生,母親是小學教師。她本對像黃中盛這樣的高幹子弟或是富家子弟無任何好感,也不想高攀。所以,她對這些像紈絝子弟一樣的追求者凜若秋霜。讓她匪夷所思的是,他不僅纏着她不放,還常常跟她去練攤,並極有耐心地堅持了兩年,風雨無阻,竟毫無半點怨言,也從不叫苦叫累。他的非凡表現,讓嘉嘉刮目相看。她冰冷似冰錐的心也慢慢地被他融化了,這才下定決心跟了他。

黃中盛和嘉嘉同甘共苦十多年,感情深厚,他們之間有着堅實的感情基礎。對於這一點,嘉嘉和他都從未否認過。黃中盛心裏明白,如果不是韓鶯的出現,他也不會和嘉嘉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堅如磐石的感情基石也不會由此動搖。

說起韓鶯,還是不得不再說嘉嘉。

韓鶯是嘉嘉在生意場上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常到嘉嘉店裏光顧生意,出手闊綽,每次都要買上一兩萬元的新款服裝。一來二去,她就和嘉嘉及店裏的女孩混熟了,慢慢地成了嘉嘉的好朋友。據她對嘉嘉親口所言,她尚未婚嫁,亦無男友。但嘉嘉隱隱約約覺得她所言不實,只是不好佐證。再說,她與她也不會有什麼利益牽扯,實與不實也就無所謂了。

某回,她遇到了一些糟心的麻煩事,不可終日之時,無意中和嘉嘉提及此事。嘉嘉是個熱心腸,一聽這事她老公或許可以幫忙,就勸她不要焦慮,說她老公應該可以幫忙解決。韓鶯四處請託無望,正像駱駝進雞窩——沒門時,忽聽嘉嘉這麼一說,正求之不得。她懇求嘉嘉幫忙,讓她務必和黃中盛說說,請他動用一點關係幫忙打個招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韓鶯的事情對她來說是個大麻煩,很不好解決,但對黃中盛來說這壓根就不叫個事。他才聽嘉嘉簡單說明原委,就立馬爽快地應承了下來,僅僅打了一個電話就把事情輕鬆搞定。

此後,韓鶯以感謝嘉嘉和她老公幫忙為名,非要請他們吃頓飯以表謝意。嘉嘉架不住她三番五次的盛情邀請,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韓鶯和黃中盛就此認識了。在嘉嘉的印象中,韓鶯和黃中盛好像也就只見過這麼一面。此後,她就再也沒有帶韓鶯見過黃中盛。嘉嘉還依稀記得,韓鶯請他們吃飯的時候,她和黃中盛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樣客套了一番,沒有留下對方電話和名片,也沒有添加微信,他們也僅是一面之緣。怎麼後來她和他會走在了一起?嘉嘉大惑不解。

黃中盛對那一晚上,請他和嘉嘉吃飯的韓鶯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印象。以至於一個多月後的一天下午,他正和朋友在辦公室里喝茶閑聊時,公司前台接待員進來彙報說有一個叫韓鶯的女子打電話到公司找他,問他是否需要轉接進來。黃中盛聽韓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她究竟是誰?於是,不加思索地指示前台說:“你就說我出去辦事了,不在公司。”

到了第二天下午兩點多,韓鶯的電話又打了進來,還是指名道姓找黃中盛黃總,只是這一次她多說了一句:“麻煩你轉告黃總一聲,我是馮嘉旖的好朋友。”韓鶯這麼一說,黃中盛終於想起她是誰了。他讓前台把電話轉接進來,與韓鶯簡短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他細細回想,才隱隱約約地想起,韓鶯那天晚上好像穿了一件白色束腰短裙和一雙白色高跟鞋,提着一個白色皮包,笑吟吟的。

約摸過一個多小時,韓鶯如約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這次,她是專程給他送禮物來的,說是要親自登門拜訪,感謝他上次的傾力相助。

當韓鶯停好車,裊裊婷婷走進富麗堂皇的寫字樓大堂后,又像股清涼的微風飄進了電梯裏。出了電梯,她就在笑容可掬的前台接待員的引導下來到了他辦公室。

這是一間坐北面南窗明几淨的大辦公室,進門即見一個敞亮透明的落地大玻璃窗,窗外整個三里屯片區盡收眼底。不遠處,朝陽公園就像一塊綠色的印花毛巾鋪在地上,綠油油、毛絨絨的。樓下,高矮不一的鋼筋混泥土建築就像堆大小不一的積木玩具規則地擺放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旁的建築工地上,一棟正在建設的數百米高樓,就像孫大聖的金箍棒一樣,在一點點的長高變大。樓頂上幾個黃色的大塔吊在忽左忽右地擺動着長臂,像台受磁場擾亂了的時鐘,在胡亂擺動指針。

整間辦公室古色古香,中式風格。檸檬紅大紅酸枝定製的大辦公桌、辦公椅、書櫃及一組大沙發、茶几、邊幾等整整塞滿了一屋子。辦公桌一旁的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個衣帽架,上面掛着一件灰色休閑西服外套,一個藏青色的gucci男士單肩包及一頂灰白色的棒球帽。這些明式紅木傢具,既富有簡潔的流線美,又高雅厚重,無不彰顯出主人的沉穩與儒雅。正對辦公桌的南面牆壁正中,掛着一幅某名家的書法,顏體,上書四字:厚德載物。進門左側,也就是正對落地玻璃窗的西面牆壁上,又掛着某國畫大家的“四君子”條幅。

韓鶯目測,這間辦公室少說也有一百三四十平米。

黃中盛見韓鶯款款而來,不緊不慢起身相迎,笑說:“美女駕到,有失遠迎!”

韓鶯坐下后,見紅木茶几上擺放着一套紫檀茶盤,上面有一套產自雲南建水的紫陶茶具。茶盤一側,還擺着幾盤精緻的小點心和一個時鮮小果盤。

他們二人邊喝茶邊閑聊。

這時,黃中盛才趁機仔細端詳韓鶯一番。她瘦高個,約一米七左右,一頭搭肩長發,微卷,染着啞光亞麻色。她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柳葉眉,狐狸眼,鼻直瘦長,鼻頭圓潤。嘴大,嘴唇略薄,塗著玫紅色的口紅。韓鶯愛笑,一笑就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嘴角還掛着兩個小酒窩。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體恤衫,一條紫色短裙,一雙白色休閑鞋,隨意地挎着一個紫色小包。這身時尚的打扮,將她的曼妙身姿展露無遺,使黃中盛生出許多賈瑞垂涎王熙鳳美色一樣的遐想空間來。

黃中盛發現,韓鶯不屬於那種非常漂亮的女人,顯然她沒有小旖長得標緻,但卻非常耐看。看久了,會讓人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特別是當她朝他微微一笑,眼睛裏的秋波晃動時,他就覺得渾身舒暢,有種說不出來的恬靜舒適感。這種感覺,他在嘉嘉身上從來沒有體會過。

這一天晚上,黃中盛請韓鶯務必賞光留下,晚上他請她吃頓便飯。這才有了他和她後來的故事。

這天下午,當黃中盛笑問韓鶯怎麼不打他手機時,韓鶯如實說道:“我沒有你手機號碼。”他又問她怎麼知道他公司電話號碼的,她笑而不答。

直到一個月多后,當他和她就像西門慶與潘金蓮在王婆屋裏同床共歡的那個晚上,她才對他耳語說,她是去嘉嘉店裏買衣服,與店裏女孩聊天時,打聽到他們公司的名字及在什麼地方辦公的。隨後,她又打114查詢到了他們公司的電話號碼,這才冒昧地給他打了電話。

這大概是兩年前的八月下旬發生的事情了,具體時間黃中盛記不太清楚了,時間已過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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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下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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