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柔情溫心
第四節柔情溫心
我看着阿笠的身影轉過屋角，臉上的笑容這才垮下來，一歪身斜靠在廊柱上出神。這幾日精神崩的太過緊張，重重疊疊的覆蓋上來，只覺要裹的透不過氣來。身後門帘嘩啦啦一聲輕響，把我的思續從不知哪裏扯拽回來，我站起來轉回身看，韶光上神換了身淡藍色淺草紋散袖仙袍從屋內走出來，發梢上還滴噠滴噠的流着水。
我上前去拉了他在廊邊坐下，把早備好的熱茶端過去遞上，韶光上神接過茶盞，打開蓋子輕飲了一口，微微閉上眼睛，長舒了口氣，我走到他身後，拿了大棉巾包住他的長發，輕輕的揉搓吸水。
“初晴”韶光上神輕聲喚了我一句，“上神”我手下沒停，應了一聲，以為他要我拿什麼東西。只聽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辛苦你了。”我指尖緊了一下，把布巾撤下來，又換了一條幹爽的把他的髮絲包起來繼續按揉，“上神若是如此說，便是折煞小仙了，小仙什麼也沒做。”我心裏暗嘆一聲，韶光上神微微側了側身，半轉向我，抬起眼睛看着我，一縷濕發逃出了綿巾在他頰上，他本就是鳳眼，略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像一把小鉤子，我的目光與他一觸即過，垂下眼，專註於他烏黑的髮絲上，滴噠的水珠早就吸凈，現在已經半幹了。
我把毛巾解開輕輕撤下來，準備再換一條，韶光上神抬手按在我的手上，指尖微微的用了下力，把我的手撰在他的手中，我頓了頓，另一隻手鬆了棉巾，放在他握着我的手的手上，把他的手包在我兩手中間。誰也沒說話，就這樣默默的站了一會。
感覺到他的手指微微鬆了一下，我試探性的動了動手指，他沒有再用力，我輕輕的鬆了兩隻手，虛虛的扶着，想要放開，又有一點不舍。韶光上神的目光一轉，落在我身後不遠處，唇邊漾起一個煦煦的笑容。
我順着韶光上神的目光轉頭看過去，白謹上神悄無聲息的站在身後幾步的地方，目光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眼神緩緩上移，與韶光上神的目光交匯在一處，像是陽光落進潭水漾起一圈金色的溫柔漣漪。我向側旁退了兩步屈了屈膝。兩手交握在身前隱進袖中互掐了一把。
“初晴，去問問阿笠是否準備好葯爐的開爐事宜。今日子時準時開爐。你是幾時起來的，現在感覺如何？”白謹上神的頭半句是向我吩咐的，後半句自然是問的韶光上神。
我應了聲是，收拾起棉巾轉去後園去找尋阿笠，轉過屋角時眼角餘光掃過，白謹上神立在韶光上神面前，一手托着他的腕，別一隻手指輕搭於上，一白一藍兩襲長衫被微風吹起衣角翩纖纏繞，韶光上神半仰着頭，唇角微動，語聲太輕只有片言落入我耳中，便是我行得再慢，兩步間轉過屋角，這一幅美男圖便從眼前劃過了。
阿笠抱着臂斜靠在葯爐邊上，腦袋一垂一垂的困得打盹，我探頭往爐內看了又看，葯爐中爐火已經熄了許久，爐壁溫溫的伴着淡淡清香正是催人慾睡，桌上放着兩張處方，密密麻麻的小字長篇大論的不像是普通方劑，即派了我過來，又把這兩張方子大搖大擺的放在桌上，明顯就是讓我看的節奏。我也沒有客氣，伸手一勾，兩張處方輕飄飄的落在我手上，垂目細瞧，不是阿笠的筆跡，也不是我認識的任何人的筆跡，上面記錄著殘魂凝鍊之法。我一抬眼看向阿笠，他還睡的香甜。
我垂下眼，繼續看手中的記錄。
世上能煉殘魂的除了紫微大帝手中的煉魂燈，竟然還有我眼前這座葯爐的天爐。煉魂燈中只是把殘魂修補拼接，而此處的天爐卻能重新凝鍊出一個新的魂魄出來。袖中乾坤袋隱隱抖動，似乎是內里的殘魂感應到了什麼激動起來。我伸手入袖中捏住乾坤袋，又覺方才只是我的錯覺，乾坤袋並未有半分異動之處。
我想把兩張紙袖入袋中，咬了半天嘴唇，終於還是放歸原位，只是心中早已把劑上所寫默默記下。壓下砰砰亂跳的心，走到阿笠身邊輕輕的推了他兩下，喚道“阿笠，阿笠。白謹上神回來了，吩咐我來尋你，爐火可滅，今晚子時開爐。”
阿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楞模楞眼的看了我兩下，“啊，子時到了嗎？可以開，可以開了。”說罷一激靈蹦了起來，“哎呀呀，是不是錯過時辰了，完了完了完了。”一邊絮叨着一邊手忙腳亂的就要去摸爐門。我噗呲一笑，一把拉住阿笠“阿笠，才到酉時，別慌別慌。”
地爐的開啟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我看着阿笠咒語念了十七八種，禁制解了二十七八道，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從爐中取出七粒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小藥丸，小心翼翼的收到一隻玉瓶中，塞緊了瓶口，這才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蒲草糰子上，喊起渴來。
我遞過的小盞被嫌棄不過癮，直接從桌上拿起茶壺對着嘴飲干，長吁了口氣，眼睛在桌案上上下下的掃了幾個來回，我隨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案上的幾張方劑，心裏咚咚的跳了兩跳，也不曉得自己在怕什麼。
“初晴姐姐，方才案上兩張仙方你看到沒有？”阿笠一邊說一邊彎了腰去往桌下瞧，伸手從桌下抽了兩張紙出來，吹了吹上邊並不存在的灰塵，大咧咧往桌上放，推到我眼前，“主上說你要是來葯爐就讓你瞧瞧背下來。以後或許用得上。”
我面上一燙，藉著瞧方子把紙端平擋在面上，為自己方才小心眼的舉動很是羞愧了一下子。同時又心下疑惑，白謹上神說若我來葯爐便讓我看，難不成我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不來？並且以後許是用的上，又是從何而來的？
得了能夠仔細看並要背下來的令，我便認認真真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起來。阿笠也不急，坐在對面頭一點一點的又打起盹來。這孩子從前總是精神的很沒有困意，幾天不睡也是活蹦亂跳的，怎麼今兒倒是睡起個沒完了。
自那日在市集裏這一場火災之後，表面看一切歸於平靜，除了那個大坑還沒填平，市民的生活都已經回歸到正常軌道上來，偶爾有幾個閑漢聚在一起悄悄的說起那日裏的情形，也被邊上的人提醒着閉了口或轉了話題。細心些的百姓能夠發現街上多了許多平日裏沒有的小攤位，賣果蔬的，掃大街的，陌生的店小二，每日裏樓上坐着的茶客。外松內緊的政策悄悄的佈置了下去。我探頭往樓下看了幾看，沖坐在對面的白析豎起大拇指，果然成長進步了許多，再不是我第一次見時那隻一蹦三尺高的花狐狸了。
難得韶光上神點了名想喝這家店裏的冰凝花露，林華洞裏除了我也沒人可以出門做這跑腿的事，我剛一進坊門，便被白析的手下發現報了上去，白析不知道從哪裏匆匆的冒出來，披頭就問“膽子恁大，你不怕再次遇險，還敢一個人跑出來閑晃，還不快回林華洞去。”說罷不由分說上前拉了我便要送回去。
我拉了白析衣袖叫他站住，聽我說明來由，白析難得的擰起一雙秀眉“那好吧，你在樓上坐着等我一下，一會我送你回去。”我不忍弗了他心意，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