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河伯沒有點頭，他當然知道，黃河十三幫再惡、人再多，也不是燕山眾人的對手，他要的是整個燕山派，不是燕山派這二三十個人。黃河十三幫的人命在河伯眼裏並不值錢，甚至無足輕重，河伯在等，在等能讓燕山派束手的變數。
忽然一聲清嘯，直剌剌破開喧鬧的人聲，任誰都知道來者絕非等閑之輩。
“河伯，你等竟是如此待客嗎？”
話聲未落，只見一眾五人，白袍白靴，腰掛長劍，輕身而入，穩穩站在演武廳前，飄逸瀟洒好不自在。
“呵呵，原來是遠山派的朋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河伯，只歡迎遠山派的朋友嗎？”
話音未落，又見無五人，玄衣玄袍，背掛鐵劍，依舊是輕身而入，穩立眾前。
“哎呀，雲峒派的朋友們，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遠山派、雲峒派都是西北名家，眾人見狀一時議論紛紛，原本鐵桶般的河伯府，如今在這些大家眼中竟如入無人之境！
“沒想遠山和雲峒的朋友們先到了！”話音甫落，人群潮分，只見又是一眾五人，身着道袍，各帶着一張鐵八卦傍身，或提或背、或挎或掛。
“哎呀，八卦門的商門長竟親自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燕山四子靜靜看着，北方武林大派已到了三個，不知道後續還有誰，雖然眾人皆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但青山子絕不相信這些人的出現與河伯毫無關係。
正尋思間，只聽一人嚷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貧僧來遲了，來遲了！”隨即便見一和尚以極快的身法從眾人間穿身而過，未待眾人反應，那胖和尚已穩穩站在眾人跟前。
“歡喜和尚！”
人群中有人驚呼。這歡喜和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多年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無人知其行止，如今竟也來湊河伯的熱鬧。
“快！給眾英雄看座！”
遠山、雲峒、八卦門、歡喜和尚，各自均代表着北方武林的一派勢力，如今齊聚孟津，讓原本不夠看的黃河十三幫英雄大會登時變了味道。
“諸位英雄朋友，沒想到黃河十三幫竟有如此大的面子，能勞煩諸位光臨敝府為十三幫的弟兄主持公道，可敬可敬！”
河伯話畢，黃河十三幫自然跟着附和，溢美之詞溢於言表。但這四方勢力似乎並不買賬。歡喜和尚笑吟吟道：“貧僧是方外之人，無意於這些江湖恩怨，只是我佛慈悲，冤家宜解不宜結，黃河十三幫和燕山派的恩怨，看在佛祖的面上，罷了吧！”
河伯眉頭微皺，尋即平復。
那大野熊般的漢子卻按不住了：“歡喜和尚前輩，我等折了三百多條人命，如何能說算就算！”
“就是，還請前輩們為我等主持公道！”
“阿彌陀佛！”
歡喜和尚口宣佛號，竟不搭話了。
這時遠山派中站出一人，神色上甚是輕佻：“這位朋友，在下心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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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先生請講！”
“你是第一日走江湖嗎？”
“你！”
那大野熊原以為遠山派是來助拳的，沒想到對方卻出口傷人，登時間就要發作，可沒有河伯發話，自忖又絕非遠山派敵手，一時間躊躇無二，猶豫起來。
遠山派那人毫不客氣：“江湖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惜命怕死還走什麼江湖？回黃河上打魚去吧。”
這一番話竟是將黃河十三幫都得罪了，一時間人聲鼎沸，河伯竟也按壓不住。
“你說什麼？”
“欺人太甚！”
“找死嗎！”
歡喜和尚、遠山派既然挑了頭，雲峒派和八卦門樂見其成，閃到一旁坐山觀虎鬥。
河伯面無表情，但他已經動怒了。遠山派與河伯交集不多，今天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竟當眾砸起場子，心中憤懣，一聲獅吼破空而去，登時壓住人聲。
河伯已不再掩飾，他深知四方勢力竟然一起出現，那自然不會是巧合，他們必然已打成了某種共識，某種針對河伯的共識。
“司馬空！今日是黃河英雄會，你若來襄助公道，老夫歡迎，你若是來搗亂，老夫可沒請你！”
話音落畢，羅仁烈已站到河伯身旁，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人心驚。羅仁烈來歷神秘，除了韓濟等少數幾人，幾乎無人知其手段。
“嘿嘿，河伯，你沒請司馬空，可是請了老夫！”八卦門商楚河一副尖嘴猴腮模樣，說起話來也頗像一隻猴子。
河伯眼裏的殺氣已宛如實質：“怎麼？商門長，你也有所見教？”
“河伯，明人不做暗事，你召開英雄大會，不就是想當北方武林盟主嗎？何必拐彎抹角！”
河伯被揭破隱秘卻毫不尷尬：“商門長，是黃河十三幫的弟兄借老夫的地方向天下英雄討個公道，老夫並無其他目的！”
“是嘛？那你遣人千里迢迢跑到我雲峒山來講的那些話，意欲何為啊？”
“哼，何不平！你也有意見？”
河伯原本邀三家前來，是打着擁護自己當武林盟主的，誰知來人非但多了個遠山派，其他三派竟也聯合起來和他唱反調。河伯第一反應就是燕山派已與四家聯盟，而且聯盟的條件比自己給出的更優越。
“河伯，照實說了吧！你這個暴發戶要是都能當武林盟主，我四派之人差在何處！”
何不平話已挑明，原來四派之人竟也懷了當武林盟主的念頭。已知來人心思，河伯心中反倒有了底氣，適才幾欲殺人的面目瞬間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原來何師兄是想當武林盟主，早說嘛！老夫無意於此，武林盟主幾位願當悉聽尊便，想借我這一畝三分地分出高下亦未為不可。”當下做了個請的姿勢。
何不平等人到底是出身江湖，與河伯這種黑白兩道、江湖廟堂混慣了的人到底有些差距。眾人原以為河伯必然會狗急跳牆，哪裏想到河伯一句“無意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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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將武林盟主這個燙手山芋甩給了四派。四派之人誰都想接，可誰都不敢接，誰接了，只怕還沒當上武林盟主便要先成武林公敵！
燕山四子冷眼旁觀許久，心中疑惑半消，河伯以十三幫為引子做了個局，原本想着借為十三幫主持公道的由頭讓四派擁護自己登上武林盟主大位，只是沒成想這四派竟有與河伯一樣的心思，河伯此番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至於十三幫之人亡於誰手，青山子心頭已有一番猜測，只是時機未到，尚不是揭短之時。
四派之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懊惱，河伯的確未曾言說自己要當武林盟主之事，現在一句“無意於此”，讓四派眾人丟了放箭的靶子，商楚河眼睛滴溜一轉，八卦門究竟不是遠山、雲峒那樣的門派，說話做事下線要低的多：“河伯竟然無意於此，是我等錯會了！”
眾人不語，且聽他如何。
“天下動蕩良久，為天下蒼生計，北方是該有個武林盟主了！”
“哦？商門長，看來你八卦門是有想法咯！”
“司馬掌門，別急嘛。我八卦門久不與人切磋，並不知自己在北方武林中的斤兩，如有強過我八卦門的，我甘奉其為盟主！”
“言下之意，要是你比其他門派強，就得奉你為盟主唄？”
“那是自然。”
“好！”商楚河毫不掩蓋，將算盤和盤托出，說出那些道貌岸然心中所想，一時間竟有了比武奪魁的調子。
這時不知人群中誰喊了一句：“北方武林門派眾多，你們四派就能定盟主大位嗎！”
“哪來的蟊賊！都不敢現身一見嗎？”
商楚河眼中殺機迸射，卻未找到發難之人，又礙不住面子，只好道：“不管他是北方哪門哪派，只要能打得贏我八卦門，我都服他做盟主！”
話音甫落，商楚河那對賊眼睛滴溜一轉：“遠山、雲峒、燕山！也是這意思吧！”
原以為燕山派定要置身事外，沒成想青山子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緩緩道：“可以可以。”
遠山、雲峒見燕山如此，只好附和，否則豈不是要被燕山派看扁一截？旁人尚未覺得怎樣，河伯心頭一顫，原來燕山派也存了奪取天下之心。要論與朝堂之間的關係，燕山派是大燕國學，底蘊可比河伯深厚的多。
“既然四派高人計較已定，老夫就做個順水人情，為四派廣發英雄帖，邀天下英雄共襄盛舉！”
“河伯，北方門派眾多，如今發帖？哼，怕不是自欺欺人吧？”
司馬空怕河伯再叫些關係好的門派助拳，索性直接調開了講。
“司馬掌門，莫要低估老夫在這九曲十八彎上的能量哦！”河伯捻捻鬍鬚，朗聲道：“七日後，孟津城內，會盟天下英雄，比武奪魁，公推武林盟主！”
不熟悉河伯的人，只以為河伯在說大話，熟悉河伯的人，只道河伯從不說大話。七日，邀齊北方諸派，在別人看難如登天，在河伯看來，如果人都攢不齊，還談什麼雄霸武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