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韓濟不是會安慰人的人,自然也沒有耐心陪她苦大仇深。
“我問你,知道襲擊你的是什麼人嗎?”
“賊喊捉賊!”那女子一字一頓,恨不得把韓濟生吞了。
“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和他們沒關係?”
“要我相信?除非你把他們都殺了!”
韓濟苦笑,這女人到會使喚人:“我與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替你殺人?”
“我就說你們是一夥兒的!”
“好好好,替你殺人可以,但我總得知道他們是誰吧?”
那女子閱歷終究還是太淺。
“河洛十盜!”
“就是那群在黃河上做沒本買賣的小毛賊?你這窮匪窩還有能讓他們看上眼的寶貝?”
“你說誰是窮匪窩!”
韓濟眼光四下一掃:“這難道不是?”
“你!”那女子一激動,渾身的傷口又疼了起來,韓濟怕她再昏過去,索性不再氣她,倒不是因為憐香惜玉,只不過是等她醒來太費時間。
“我來的時候已經順手宰了一個,不信你可以去看。至於替你殺人,實在沒必要。”
那女子聞言一聲冷笑:“你說的是真話?”
“真話。”
“那便不用你去找他們了。”
“為何?”
“你殺了河洛十盜,還怕他們不來找你報仇嗎?”
這次輪到韓濟沒話說了。強盜都是自詡孝義的,殺了他兄弟,當然要報仇。
“你去哪?”
“你都說了人家要找我報仇,我還不快跑?難不成在這等死?”
“慫貨。”
韓濟只是笑,任她說什麼也不會動氣的。
那女子欲言又止,究竟沒說什麼。韓濟竟真的走了,剩下那女子癱在地上,手裏還攥着一隻雞腿。
彷彿過了很久,她從雞腿上撕了一片肉放到嘴裏,細細的嚼着,似乎要將那雞腿里的能量全部吸收掉,捨不得浪費分毫。
彷彿又過了很久,她已吃完了半隻雞。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朝着後山更深處一步一步挪過去。
都傷成這副模樣,不趕緊亡命,反倒往山裡走去,怎麼想都不合常理。韓濟在暗處看着,像一隻等待獵物的野獸,安靜而睿智。
果然,那女子剛走不久,不知從哪裏竄出了九個人影,算上之前被韓濟踩碎脊椎的那個黑衣人,豈不正是河洛十盜?
但韓濟沒有馬上跟上去。從他找到那女子,就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這是一種經常與死亡擦肩而過產生的感應,沒有邏輯可言,但卻異常準確。而這種感覺,顯然不是河洛九盜給他的。
果然,螳螂之後還有黃雀。又有三個黑衣人跟着河洛九盜追了上去,這三人的身手顯然又要比河洛九盜高上許多,直覺告訴韓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就是這三人的。
韓濟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黃雀之後是什麼,古人好像沒有想過。算隼?還是鷹?鷹之後是不是還有獵人?
但那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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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韓濟知道,就算有獵人,這會兒也沒在這。
四撥人不遠不近的輟着,前者不知後者在,一直跟進了一個山洞。那山洞很隱蔽,任誰也不會想到滿山壁的青藤后竟有一座山洞。
待韓濟進了山洞,才發覺這山洞並不簡單,到處都有人工開鑿的痕迹。洞壁上的火把飄蕩着,彷彿勾引亡魂的光。這裏如果不是古時大俠的遺迹,就不得不懷疑那女子的來歷了,真的就是個落草為寇的強盜嗎?
洞內曲折,幾經婉轉,終於到了盡頭。那是一間石室,那女子顯然沒有料到河洛九盜去而復返,已被制服外地。
為首的一人一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手捏着那女子的下巴,嘴上念念有詞,顯然是在逼問什麼。看那女子的神情,自然是寧死不從了。
“這娘們兒真硬!”
“再硬還硬得過五哥?”說話的人已扯掉臉上黑紗,一臉壞笑。
“讓我來招呼招呼她!看她硬還是我硬!”說話間為首的已送開了捏住下巴的手,一魁梧男子邊解衣帶邊念叨,衝著那女子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你要幹什麼?啊!不要啊!”
“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那女子當真三貞九烈,拼盡全身力氣爬了起來,眼看着就要退入死角,再無迴轉餘地。
江湖自然是血雨腥風的江湖,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氣節。濫殺無辜,頂多是個殺人狂魔,仍為江湖所容,但採花卻是讓黑白兩道都瞧不起的行徑。韓濟躲在洞內,將三方人看的清清楚楚,那黃雀三人顯然無意出手相救。
情急之下,韓濟抄起一塊石子,“嗖”的直奔五哥而去。饒是如此遠的距離竟也讓那五哥吃痛,而飛石劃過的瞬間顯然已被黃雀三人看到了,三人回過頭來一陣張望,可在這樣的光線下又哪裏看得到韓濟的影子。
隨着五哥破口大罵,六個人已分開隊形向洞口搜索開來。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黃雀三人。
“河洛兄弟辦事兒,哪條道上的朋友,報個名號!”
黃雀三人自然是沒處躲的。
“擾了幾位雅興的並非我等,”左側的漢子衝著韓濟方向使了個眼神:“幾位可以繼續。”
“媽媽的,當老子傻么?你們三個王八在這怎麼繼續?”
“二哥,費什麼話,他們就三個人,做了他們咱們再快活!”
“幾位真要動手嗎?”中間的漢子從中間掏出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在這昏暗的洞裏仍然很耀眼,金光一閃,令牌已到了河洛大盜手中。
大盜定睛一看,忙要賠禮,那中間的漢子擺手示意,大盜只得改口道:“失敬失敬!”
“還要動手么?”
“不敢不敢。”
河洛九盜不是傻子,為首的如此客氣,當然是遇到了惹不起的人。一聲哨呼,九個人魚貫而出,彷彿受到大赦一般,趕忙跑了。
那大盜路過黃雀三人時,還不忘恭恭敬敬的奉還令牌。中間那漢子甚至都沒正眼看他一眼,兩根手指夾了令牌:“此間事若有泄露,你們河洛十盜便是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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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辦差,小人絕不敢透露半個字!”
“嗯?”中間那人很是不悅。
“絕不敢,絕不敢!”那大盜一邊念叨着一邊向後退去,生怕黃雀三人變了注意,逃命似的消失不見了。
韓濟附在洞頂,自然沒被九盜發現。那句“大人辦差”卻也清清楚楚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哪家的大人?辦的什麼差?
穿着黑衣辦差,只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黃雀三人原本是真想做黃雀的,逼問女人這種事,他們向來不屑,但不屑不等於不會。
右邊的漢子蹲在女子面前,緩緩說道:“我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來這找什麼,所以,咱們都別費功夫,說吧。”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條毒蛇,刺入那女子的耳朵里,驚的她一激靈。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句話的弦外之音豈非就是“你說對了?”
右邊的漢子冷笑道:“大宋平昌王的私生女,送到商都去能換不少賞錢吧?”
那女子不說話,雪白的牙齒咬着嘴唇,全身如篩糠般抖着,是憤怒,也是絕望。
“你們想怎麼樣?”
“拿到東西,我就放了你,還給你一大筆錢,讓你找個地方安安穩穩的過好後半輩子。”
但凡有點江湖閱歷就知道,拿到東西之後她必死無疑。但對於終日在江湖上飄蕩的人,安穩的日子又是多麼富有魔力。
沉靜。黃雀三人對到嘴的肉是不着急咽下去的,何況他們也需要時間等待,等待洞裏另外一位不速之客耐不住性子。
“好,我告訴你們。”那女子必然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支撐着站起身來,一手舉火把,一手在洞壁上摸索,摸了好一會兒,似是拽到了一個圓環。
“找到了,但是我拽不動。”
右邊的漢子將信將疑,和中間的漢子交換了個眼神,一條短劍已到了手中:“你最好別玩兒什麼花樣!”
那女子苦笑:“我還能玩兒什麼花樣。”
右邊的漢子小心翼翼的用短劍挑住了圓環,運力一拉,沒有反應,只得伸手去拽。這一拽用上了六分力氣,竟只覺得那圓環向外顫了顫而已,無奈只好運上十成十的力氣,只聽“咯噔”一聲機括響,一根黑色的鋼針已將那漢子的喉嚨打了個對穿,再說不出一句話便栽倒在地上。
中間的漢子和左邊的漢子自然受驚不少,但誰也沒有過去,彷彿死了的人與他們無關一般。那女子一臉錯愕,已經呆了,說她知道那裏暗藏機關,估計也沒有人信。
左邊的漢子反手一晃,短劍在手,棲身到那女子身旁,刷刷幾劍,那女子已站立不穩,但卻很有骨氣,忍住了不叫。
“你不用忍着,給你點教訓,再有什麼差池,你也不必活了。”
左邊的漢子顯然是不懂憐香惜玉的,衝著那可憐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那女子勉強直起身來,受的傷並不重,流的血也不多,可那漢子刺的幾劍卻偏偏是人身上最疼的穴位,也難為那女子竟忍得住不吭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