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談3 小梟稱皇
靈源和道則的提高,統稱進境。
除卻自身的努力不談,用以快速進境一般有兩種方法,一是靠外物,重靈之地如重岳的飛天殿和怪石區域等,便可很快促進境界,另外還有其他各類限制性或者無限制性的用以修行的器物(所謂限制性與否,指的是有無使用次數的限制),天成無限制的器物,就比如古陵送給季承戎的守心葫蘆。
而所有的外物能提供的進境幫助,最高只在三境,若是四境及以上,便只能靠自己修行了,任何外物都再也無法輔助,哪怕是創造帝國煉器大師製造的用以加快提高修為器物都沒法突破三、四境之界限——而那一場劍聲道緣,是一個萬古未有的例外,對不論境界高低的所有修行者都有極大幫助。
二是切磋搏鬥或者廝殺,這樣的環境下,對道則領悟的提高尤為明顯,例如豁沐走廊這樣的戰場,但戰場死亡率太高,所以一般大氏貴胄子弟都選擇前者外物和後者的前者。
在重岳,也曾有一部分聲音,說是真正的戰場生死邊緣徘徊磨鍊出來的,才是真正的高手天才,後來,天賦卓絕號稱重岳有史以來第一、道則領悟強到可誅仙的山見雲戰死豁沐,山凌子勃然大怒差點引發重岳與無雙的大戰,這件事之後,就再也沒人敢絕對支持“戰場進境”這個說法了。
而山見雲在豁沐走廊里度過的時日,還不滿半年。
天才也是需要成長的,天賦再高,也依然有可能在過度的危險環境中夭折,這是本來可以避免的重大人才浪費。
可小呆眼和趙刀虜活下來了,一個熬了八年,一個熬了五年,可謂是豁沐走廊里的“長壽”者了,在戰場中熬煎出來的兩位年輕人,不論心志,經驗,還是戰力,終究還是勝過平和狀態下的絕大部分人,所以,在那場競山鋒里,能與二人匹敵的戰力,是有的,但競山鋒的殘酷與激烈程度,對他們而言,就稀鬆普通甚至可以說不過爾爾了,畢竟他們早就習慣了殺人與絕境,流血與死亡。
其實無論小呆眼還是趙刀虜,他們本來是有機會去飛天殿修行的,可到底倆人還是來到了豁沐墳這個殺戮地獄。
趙刀虜選擇豁沐走廊,只是因為少年熱血與那一分輕狂自負而自願前往——事實證明,他的實力稱得上他的驕傲。
而小呆眼就不同了,她的母親只是側室,一歲那年,心思歹毒的正室夫人暗地裏使計,在試兒之時,使小呆眼拿起了象徵著戰場的小小木劍。
重岳重武,且與周邊時有征戰,所以抓周的時候,通常會有象徵戰場的物什一同置放案頭,雖說只是個尋常的小小預言儀式而並不真的代表未來的方向,但既然有此一說,再加上重岳幾乎沒有重男輕女或者重女輕男的觀念,無論男女,皆堅韌悍勇崇尚武力,捐軀沙場,實在平常,便難保她的父親不往這方面想。
陷月風氏雖比不得那白氏支脈,卻也絕對算得上名門望族了,產業紛繁龐大,勾心鬥角實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一年又一年,枕邊風吹得銷魂又蝕心,小呆眼的未來,在六歲那年,就徹底定了下來。
戰場歷練!
各大戰場的竹籤,小呆眼抽中了豁沐走廊,那一刻,正室夫人雙眼冒光,若不是顧忌身份尊貴需儀態端莊,她早就要瘋狂拍手放聲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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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沐走廊的惡名,無人不知,號稱重岳建國以來天賦第一的山見雲都死在了那兒!她當然不認為她一個六歲的表現平平的小女孩能在那種地方活多久。
夜裏,她的母親一邊嘆氣,一邊摸着她的腦袋,輕輕說:“怪我無能,櫻兒,對不起。”
像小呆眼這樣在無法抗拒甚至不能理解的年齡被強制踢出局的孩子,在重岳的大氏族中,比比皆是,帝家白氏,陷月風氏,天拒范氏,明定山氏,等等……
而那些孩子們,只會有極少數能夠生存下去,捲土重來分一杯羹,或者自立門戶,多數都會籍籍無名甚至死於非命。
利益導致矛盾,這一點上,重岳和其他國家沒什麼不同。
那天夜裏,小呆眼什麼都不說,只是長久地盯着某一處,直到眼睛都木了,好似絕望到極點而心死成灰,小呆眼,由此而呆。
後來,小呆眼不僅在豁沐走廊生存了下來,而且成為了精銳小隊的隊長,百戰而不死,威震豁沐。
每當有新隊員加入,她都會以比平日裏更加呆的眼神看着他或她或他們或她們,然後說這樣一句話:“殺人放火沒有錯,打家劫舍沒有錯,只要你足夠強,幹什麼都沒有錯,所以這世上只有一種錯,叫做弱,而舍弱變強的前提,是活着——好好活着吧。”
——
血月浩劫過後,重岳王朝流落碧荒各地的大氏族雖陸續回返,但依然改變不了人丁凋敝、經脈癱瘓、百廢待興的窘境,雖說重岳周邊各國也差不多是與重岳同樣無暇他顧專註修復弭平戰爭創傷的艱難處境,但重岳長久不通往來的大氏之間已變得很陌生了,再加上白氏已滅亡在浩劫中,失去了首領,各氏互相都不是很服對方,在這樣的環境下,重岳十之八九是要四分五裂重回山國割據時代甚至更差。
總之,在多方勢力均衡獨缺一份絕對武力的情況下,重岳一統,難上加難。
可世事總無常,幾千年前的天征皇帝白聆宇也遠非一枝獨秀。
當年生於陷月城域的一位姓梟名千嘆的重岳人氏攜三位升龍境絕代靈師回歸,飛沙白駒轉瞬之間就徹底改變了重岳的格局,大勢極度地傾斜到了梟千嘆這邊。
絕對戰力打破一切阻礙,雖有波折,卻也不當升龍之鋒,短短數年之間,重岳成了碧荒南部整頓調整完畢最快的國家之一。
於空然城上宣佈再次一統重回正軌的當日,世界中心帝國的駐紮審核團執中心女帝所賜封威旨而來,誦曰:血月浩劫里的梟氏巨擘,功勛卓著,今再統重岳,戰力強悍疆土廣闊,商道經濟指日可待,重岳可當帝國。
梟千嘆直身接旨,目光凝重,釋然一笑而後躍身長空,頭頂驕陽,眼前是渺渺的蒼茫重岳和他的無盡子民,風起,一展大袖,唇啟,渾厚悠悠,縱橫天地之聲,一字一字,是幾千年的期待終於成真:重!岳!帝!國!
沸騰經久不息。
而昔年的無雙帝國,血月之後實力大退,現已退居王朝之列,而那一方自重岳奪取的棲風原,拱手相還,稱:梟皇天威,願結盟好。
梟千嘆再統重岳並一晉帝國之等,史稱:白皇沒,梟皇繼,千嘆中興,重岳帝國。
而百年前的怪石,早已經成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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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不論是冰焰石還是區域內所含重靈,也一併煙消雲散。
可梟千嘆還是頒佈一道旨令,依照保存下來的怪石城志,重建怪石,因為怪石已無怪石,再加上為了紀念他的師父姬明雪,所以他把怪石城更名為:明雪城。
因為梟皇千嘆生於此,所以人們又把明雪城俗稱為“梟覺”城,意為梟皇覺醒於此。
其中,灼雪園,貓園,須牙園,被後人合稱明雪三園。
而其他的諸如酒館方寸九州,也新建了,主人名為葉雨,居然本就是方寸九州原主葉氏的傳人——百年前的重岳那一場“競山鋒”的時候,葉雨也是個少年,也參與了其中。
明雪城已建城好幾年之後,梟千嘆才終於下定決心親履,大概是怕觸景傷情又終究抵不過思念之情。
那一天,他穿着一身尋常衣服,獨自一人,先去了復原的梟府祭祖,又去了貓園祭奠他的師父姬明雪,守園人孫鐵馬幾年前便領命斷石為無字碑,樹於新的萬傷樹旁,梟千嘆碑前長嘆,以佩刀書:刀履百年,縱橫半生,不曾懼,快意天下,然,物是人非最折人,驚鴻已遠,回首皆陌,最是殘忍為雙瞳。
當人已不再,一切熟悉都是陌生。
最後,梟千嘆走到了方寸九州。
門前踟躕許久,竟然愣是不敢進去,若不是其中小廝實在看不過眼,上前詢問,他恐怕還要再徘徊更長時間。
“您轉悠什麼吶?擋了小店兒財氣進門啦!您啊,是要進來吃酒么?這兒別的沒有,就有好酒好菜!而且啊,我們主家厚道,手頭緊可以小賒!”
梟千嘆點頭,又搖頭,糊裏糊塗的樣子把小廝瞧得是眉頭大皺不知所以。
最終,他還是在小廝以類似看一個小偷賊人的目光的注視下進了方寸九州,每走一步,他的雙腿就顫抖一下。
他看到了怪石三公喝酒的雕像,一切的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着黑衣的店主葉雨見他一人獨來,身穿布衣,便忙上前,只行粗禮,而後湊近他身邊,笑:“陛下的模樣,與少時相差不大。”
梟千嘆也笑,“是啊,當年和師兄們來這兒喝酒,就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事情……如今再來,卻只是我一個人了——也怪不得這裏和當年幾乎一模一樣,原來是主人還在。”
“陛下您今日前來,是要喝酒么?”葉雨問道。
梟千嘆有些茫然,“陛下?別叫我陛下了,今天我只是當年怪石那個梟千嘆,哎!當然喝酒啊,倒九州……今天還喝倒九州吧,有么?”
“當然有,而且除了倒九州,還有一種叫做飛華如意的更帶勁兒的酒,我一併給你拿來。”葉雨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抄起雪白的抹布把身旁那張本來就已經很乾凈的木桌又擦了一遍,“你先坐,我去去就來!”
本來把梟千嘆當賊看的那名小廝,在看到主家親獻殷勤干起擦桌子這等下人才做的事又風風火火取酒然後恭敬呈於這位古怪客人桌上之後,臉色大變,心裏直犯嘀咕:看他衣着,也不像個十分的尊貴人物啊……
昔日怪石一小梟,今朝空然梟稱皇。
孤身隻影赴九州,不見同行少年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