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酔后一夜

第二章 酔后一夜

摸着臉上的傷疤,張明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傷疤有點深了,時不時有點癢,讓他總是忍不住去摸,本來娶媳婦就難的,這更是雪上加霜了。本來長得不醜的臉,因為這個傷疤,笑起來臉總會有些變形,真他媽的。

簡單洗漱完,習慣性的要出去走走。

上班的時候每天這個時候都該吃飯,然後換衣服,開班前會,準備下井。形成習慣就改不了了,每天睡到這個點就怎麼都睡不着了。

上慣了白班的人有時候無法理解上班夜班人的痛苦。

夜班最難熬的不是晚上幹活體力跟不上,也不是後半夜精力不濟時的瞌睡,更不是早晨下班后躺床上明明類的全身都疼卻死活睡不着覺,而是一覺睡醒後天要黑了,等收拾完,天就完全黑了,這個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從心裏冒起來一股絕望的感覺,感覺像行屍走肉一樣,沒有希望、沒有明天、沒有未來,什麼都沒有,只有空蕩蕩。

出租房不遠處是小鎮的“商業中心”,俗稱“三級路”。幾乎所有的酒吧、燒烤都集中在這片,酒吧就是簡答租個門面房,樓上搞個ktv,燒烤攤就簡單了,冬天支起來一個帆布棚子,擺幾個啤酒供應商提供的桌子、凳子就完事了,夏天乾脆及棚子都不用了。

吃的無非就是各種烤串,還有大鍋煮出來的香辣羊蹄子、羊頭、牛蹄子、牛頭肉,老闆一般都兼職廚子,一口炒鍋各種辣爆就出來了,味重量大,對這群干苦力活的人來說是改善生活最好的伙食。啃兩個羊蹄子,烤一盤餅子就是標準的晚餐;喝夠了再來一碗麵疙瘩拌湯暖暖胃,通常就夠了。

最顯眼的一處燒烤攤,在最東頭,門頭掛着一幅橫幅“大鬍子燒烤”。老闆是個大鬍子,看不出年齡,戴着帽子烤串,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忙前忙后當服務員,很多人來都衝著這小姑娘來的。這男人扎堆的地方,能看着順眼的女性不多,小姑娘收拾的利索,性子也好,嘻嘻哈哈的大叔、大哥的喊着,大家也樂的不得了。

張明找了個不太顯眼的角落,隨便點了些下酒菜,要了一件啤酒,一杯一杯的灌到肚子裏,沒一會三瓶啤酒下肚,酒勁慢慢上來了。平時向放鬆的時候他都不太願意和同事一起,七嘴八舌吵得不成樣子,而且個個喝酒都不要命一樣,喝多了又要去唱歌、又要去洗腳按摩,還有的必須去找“老相好”。喝完了還得把個別醉成一灘泥的抬回去,一個個死沉死沉的,哪怕是扛慣了千斤立柱渾身是勁也經不住一晚上這麼折騰。

隔壁一桌坐着白班下班的人,也都喝的不成樣子了,絮絮叨叨着家長里短,或者哪個礦又傷人死人了。

張明旁邊坐着一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戴着全框眼鏡,喝多了開始哼哼唧唧的哭,哭自己沒本事,苦了一輩子,結果給兒子房子都保不住。其他幾個人隨口應付着,也都陪一聲嘆息。

沒辦法,這幾年什麼都不好乾,有學歷、有精力的年輕人都沒有什麼發展,何況是這些礦山幹了一輩子的人呢?只能像一把沒有多少熱量的乾柴,能燒多久燒多久罷了。

張明看着這些人,也像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幸虧自己現在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老爹老媽好歹在農村還能自給自足,自己偶爾打點生活費也夠老兩口日常花銷,以後拿什麼結婚娶媳婦生孩子過日子呢。有時候真想自己是網絡小說里的主人公,沒事開開金手指,拿個系統,改造下身體,要啥有啥,金錢美女豪車統統送上門,黑老大白老闆高官將軍一律求着給主角幫忙,多爽快!

想多了無益啊,做好工作,茁壯成長,爭取出頭,沒有集體強哪來個人富,蛋糕大了才有的吃啊,張明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隔壁桌看樣子喝的差不多了,前前後後都走了,就剩哭鼻子的老哥還在那坐着嗑瓜子,不時看看周圍。

張明不想再瞎想了,低頭玩手機。

“哥,你瓜子沒了,再送你一份。”抬頭一看,是老闆姑娘給自己上了一盤瓜子,順便坐了下來。

“我也歇會,站幾個小時真是累啊,腿都站細了。哥你怎麼很少和同事一起來啊,一個人喝悶酒喝得下去嗎?”小姑娘抿着嘴笑道。

“習慣了就行。”

“哥你咋稱呼呢?”

“叫我明子就行。”

“那明子哥你名字叫啥”小姑娘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聲,好像對自己的幽默很得意。

“沒啥,你就看着叫吧,叫啥都行。”張明有些無奈,名字太大眾化了也不好,人群里喊一聲估計得有不少人應聲。

“我叫哈白蘋,你也看着叫吧。”小姑娘有樣學樣。

“行。”張明還是不願意多說。蘋果姑娘有點無奈,盯着他不做聲了。看了一眼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張明心裏感嘆“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吶”。這眼神自己早些年曾經看不出什麼,後來能看明白了,反倒怕了,耽誤時間精力,也耽誤人家姑娘。以前是窮人沒有愛情,現在是窮人不配有愛情,何況還有民族原因。

“哎,小夥子你怎麼這麼木呢,看你一個人喝酒無聊的,來哥和你坐會。”原來是哭鼻子的那個,這會不哭了。

“大叔,你還挺愛湊熱鬧!”蘋果姑娘揶揄的撇着嘴。

“我才剛過四十好不好,叫哥。”哭鼻子老哥一咧嘴坐了下來,三兩下把那桌沒吃的酒菜都挪了過來。張明這才發現,他的眼鏡片厚的嚇人,滿嘴的牙都沒了,一臉老相。

“老哥,你牙怎麼回事?”張明忍不住問道。

“牙一直都不好,這幾年都掉完求子了。去一問鑲一口牙的幾十萬,可去他媽的吧,比攔路打劫的都狠。配的假牙出來的急忘戴了,這一桌子看着太浪費,小夥子你年輕,長身體,好好吃。陳勝利,叫我陳哥就行。”

多說了一句話,一個人的安靜就再沒了。無奈的拿起扎杯碰了一個,一口乾完。

老陳是個話癆,沒幾句就扯到他兒子了,這會開始誇兒子了,把他兒子從出生誇到了現在,優秀的基因彷彿都要衝破人類極限了,誇的張明都覺得這老哥兒子是不是他親生的了。

白蘋坐了沒一會就又繼續去忙了。張明也不多說話,就一杯一杯的碰,一杯一杯的喝,沒多會,陳勝利就趴桌上不動彈了。看來是酒勁上來扛不住了,得,您老睡,我樂得清靜。

又喝了會,看陳勝利沒有要醒的意思,張明推了推他,喊他走了,奈何酒鬼不醒,誰也拿他沒辦法。

和白蘋打了聲招呼,張明扶起來已經醉的不成樣子的老男人,也不知道送他去哪,先往住宅區走吧。走了沒幾步,這老哥呼的吐了一地,吐完倒清醒了不少,張明沒顧上噁心,就說送他回去休息,他推辭了一會,自己搖搖晃晃走了。

張明正考慮要不再坐會,畢竟回去就只能繼續睡覺了,睡一覺到明天中午又得上班受煎熬,實在是捨不得睡啊。

正猶豫間,聽後面有人招呼自己,“明子哥,你要走嗎?送我一段吧,我家也在那塊,我爸讓我先回了。”轉頭一看,原來是白蘋。

“行,走吧,正好一起看着點老陳。”

礦區每年總有幾個喝酒凍死的,路邊躺着被車壓死的,醉死的等等。和這些非正常死亡相比,偶爾的井下死亡事故反倒沒幾個人關心了,反正爛命一條,死井下家裏人拿着賠償也能過的不錯。看着前面走了沒多遠的老哥,張明多少還是有點不放心,都是吃苦受累的人,別再出點什麼事了。

他不遠不近的在後面跟着,見那老哥晃晃悠悠竟然還勉強能走直線,嘴裏念叨着還是兒子啥的,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老哥們沒完沒了了。

這時候已經快凌晨了,路燈昏昏沉沉,光禿禿的街道安靜的只能聽見風聲。小姑娘異常乖巧的跟張明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

突然,一條小路衝出來一輛麵包車,一個急剎停到陳勝利身邊把他拉進了車裏,飛速的關上了門。

張明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不是綁架吧?綁架誰會綁這幫干苦力活的人?他愣了一下,趕緊追上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剛跑了沒幾步,麵包車一個掉頭,從張明身邊沖了過去,張明猛地躲開,險些被撞到,麵包車也轉眼之間就沒了蹤影。小姑娘也嚇得夠嗆,一路小跑過來把張明扶了起來。

遠處燒烤攤的人也被驚動了,幾個人站那遠遠看着。張明想了想,還是報警吧。他走到燒烤攤邊坐下,報了警。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警察來簡單了解了事情前後經過,讓留了聯繫方式后就走了。燒烤店小姑娘倒是被嚇到了,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看張明干坐着,又給他開了幾瓶酒,到最後張明也暈乎了,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一堆廢話。

最後也不知道送沒送小姑娘,他搖搖晃晃回到住處,一頭栽倒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間感覺地面有些震動,再就沒有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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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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