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神女出閣
咚!!!
下午5時整,琉璃寺的鐘聲響起。
鐘聲----
回蕩在山坳里的何氏村落,傳入了派出所里望眼欲穿,等待交換情報條件,打着瘋子營救主意的許永華耳朵里,也傳入了被侵犯屈辱躲在角落的黃美麗長發覆蓋的耳朵里,這一聲鐘聲敲醒了兩人疲倦絕望的眼皮,他們睜開了眼睛望着牢籠鐵欄杆,也互相沉默的對望着,昏暗處黃美麗的眼神就像一隻弱小的動物望着許永華那隻兇猛的困獸,但黑暗中閃現的微光,那便不是弱小的動物,而是一頭真正的野獸。
鐘聲---
飄蕩在四方衛生所的每個房間,謝永娟靜靜的站在窗檯,透着生鏽的欄杆眺望着四方廣場,這兩天,她配合著那個叫阿娥的護士療養傷口,恍然之間,她似乎忘了自己是被囚禁的,而不是一個病人,她看着自己身上和腿上解除了繃帶的傷口,鐘聲響起,似乎在若隱若現的提醒她,困在這裏不是因為仁慈,老先生的話也許有道理,她是應該儘早逃離這裏。
隔壁對面病房枯坐在床沿的徐老先生,望着破了一個洞的窗戶玻璃,冷風徐徐而入,鐘聲也毫不留情的傳入耳朵里,他垂頭喪氣的咳嗽了兩聲。
鐘聲依然在毫不留情的響着,cm隊員阿南輕裝上陣,帶着瘋子佈置給他的特殊任務,潛入了村長在田野邊的屋子裏,他找到了卧房的那個書桌,用自帶的簡易的鐵絲,嫻熟的打開了村長書桌的抽屜。。。
而這琉璃寺的鐘聲就離他們特別的近,那口在護法殿鐘樓的古老大鐘,每一聲都厚重卻深沉,蠻子和嘎子的腳步停留在了拜亭的廣場上,這鐘聲似乎讓他們眼前的主殿更顯威嚴,他們抬頭望着主殿上懸挂的姆仟法界的匾額,殿堂內漆黑滲出透着亮光,那是巨大威嚴的姆仟雕像,雙目垂視望着拜亭,若隱若現的泥塑彩像藉著鐘聲的穿透更顯得妙相莊嚴。。。
而這鐘聲,也由遠至近的波及到了琉璃街廣場哨塔上值班的阿北,他雙目警惕的望着圍牆外,當鐘聲響起的時候,他回頭朝着琉璃街道的盡頭處仰視,那山腰處金碧輝煌的主殿。他回頭望着天空,黑暗即將在不久之後到來。
最後一聲鐘聲敲進了瘋子的耳蝸里,他數了一下,下午5時整開始,鐘聲規律有序的敲了12下。
鐘聲結束,他皺起了眉頭,他眼前的琉璃寺山門廣場黑壓壓的聚集了當地的村民,他們沉默的一聲不響的靜靜的站立着,雙手合十,當紅僧圍繞着山門內的村民散開,並且每隔幾米站立一位紅僧。之後一把紅色耀眼,金色歇山頂的轎子由穿着黑色長袍和灰色長袍的僧人抬着,從中軸線上的階梯緩緩的步入了山門廣場。人群瞬間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動作整齊一致,都不帶口令,彷彿一股魔力操縱着何氏村的村民,而這股魔力就叫做信仰的力量。
瘋子交叉雙手依靠在山門外,他搖頭苦笑,若想說服村長不要聚眾集會,除非動用武力,此時才明白,若憑藉著他們倖存的cm21隊的5個人,哪怕是他手裏的機槍,還有阿南的狙擊槍,甚至是蠻子身上的兩枚炸彈,都不可能有效的調動何氏村民配合的積極性,因為這些東西都不足以撼動何氏村信仰的力量。
人群靜默,雙手合十,跪地不起,無論男女老少,即便是小孩想要吵鬧,也被大人輕聲訓斥,然後乖乖的有模學樣的跪着,合著自己小小的雙手。
瘋子的目光轉向了雙手摸着冰冷山門鐵欄,披頭散髮的後母,她此刻平靜得出奇,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頂雕樑畫棟,被黑色和灰色長袍者抬着的轎子,看着轎子慢慢的抬起步入廣場。
瘋子低頭用對講機輕輕的呼叫:“阿北,你要格外注意哨塔那邊的動靜。”
“圍牆外目前一切正常。”隊員阿北回答。
瘋子抬頭望着即將昏暗的天空,這樣的人群讓他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于山隧道隔離區那裏,因為人群聚集,所以當屍菌水母從空中襲來的時候,那場面凄慘無比。
“阿北,留意天空。。。”瘋子說道。
“是,隊長。。。但是。。。天要黑了。”阿北回答。
“希望村民趕緊結束。”瘋子擔憂的說道:“這個時候這麼多人聚集,我還真擔心。”
那頂雕樑畫棟金碧輝煌的轎子停穩在廣場上,黑色長袍者和灰色長袍者站立在轎子兩側,他們的身材高過轎頂一大截,那模樣目測也有1米8-9左右的高度,村裡竟然有這樣身高的人,他們不和諧的站立在轎子的兩側,穿着長袍矇著袍帽不見臉孔的模樣詭異至極,瘋子唏噓不已。
從紅僧里走出了一個穿着打扮和其它紅僧不同的人,他除了臉上塗著的圖案不一樣以外,也一樣矇著袍帽,面容老氣,瘋子猜測他估計是這間琉璃寺的住持。
只見紅袍者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捧着一根枯樹枝,朝着那頂轎子走去,站畢過後,他捧着干樹枝跪在轎子前,叩頭拜了三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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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起身,用手裏的干樹枝,弓腰撩開了紅色的轎子布簾,
裏面端坐着何氏村神女。
瘋子早有聽聞,但是卻不曾見過,他雖然警惕,但卻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多看了幾眼。
只見她頭戴鳳冠冕旒,身着紅袍,赤腳蒙眼,在布簾撩開后,神女緩緩的從轎子裏赤腳而出,黑色和灰色袍者早已抬出了紅僧準備好的巡遊轎子,這頂轎子的唯一區別便是沒有轎廂,只有一張金碧輝煌的椅子。
紅袍住持放下干樹枝,扶着神女纖纖玉手,緩步的從神女轎移到了出巡轎子上,神女緩緩的坐下,黑色和灰色袍者輕輕的放下了轎子,緊接着紅袍住持繞到了神女背後,輕輕的摘下了神女蒙在眼睛上的紅紗布,並且雙手恭敬的捧着這條紗布,立在神女背後。
“恭請至高無量大慈超玄天後姆千娘娘出閣消災疫情,祈福村民!”
這個紅袍住持雖說看上去年老,年紀和村長差不多,雖然身披紅色長袍,也難掩他骨瘦嶙峋,站在黑色和灰色長袍身側,則更顯身材矮小,但是嗓門可如洪鐘一般響亮。
他話音剛落,瘋子一側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女兒!女兒。。。我的女兒!”
她晃動着山門的鐵欄杆聲嘶力竭的喊着,並且試圖打開已經關閉的山門:“甜甜,是我,我是你的媽媽,你張開眼睛看看我。”
“甜甜。。。”瘋子苦笑了一聲,喃喃自語:“威嚴的神女叫了一個甜甜的名字。”
瘋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竹枝,叼着嘴裏,看着這個叫後母的人朝着神女聲嘶力竭的呼喊,他看了看神女,再看了看在他眼前晃動欄杆聲嘶力竭的婦女,他立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卻不明白這樣的宗教為什麼要這樣無情。
無論後母製造的聲響有多大,廣場的人群沒有人回頭,哪怕有小孩聽見聲音想要回頭探望,他的父母都會從雙手合十的兩手之中解放出一隻,輕輕的把他的小腦袋轉回來。
紅僧住持雙手虔誠的捧着紅紗布,隱在神女背後,他躬身用丹田之力拉長聲調喊道:
“頌!”
只聞山門內廣場群起的虔誠的誦經聲,整齊清晰,他們大聲的念誦着姆仟般若經文,虔誠的老人更是雙手合十一邊念誦,一邊不斷磕頭。
後母的哭聲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她的所有動靜瞬間就淹沒在整齊劃一的經文聲中,而這個被叫做神女的年輕小女娃,卻端坐在轎椅上,享受姆仟附體,接受村民的頂禮膜拜。她雖然摘下了矇著眼睛的紅紗布,卻依舊緊緊的閉着雙眼。
瘋子能夠感受到這個氣氛,那團小小的身軀承載着全村甚至全市以及全國所有姆仟信仰,那就是蘊藏在這個年輕軀體裏的宗教的力量。
但是恍然之間,瘋子靠近了山門,透着欄杆朝着神女望去,那一聲聲姆仟般若經文彷彿魔音穿腦,她的面容上的妝容,他竟然感覺到似曾相識。
“隊長。。。”
對講機突然傳來了聲響,瘋子這才抽回了自己遊離的注意力,他吐掉了竹枝,按下了對講機。
“說。”
“隊長,我是阿南,我拿到了那部衛星電話,現在正在趕回客棧。”對講機里傳來了阿南的聲音。
“黑色的機身,上面印有三葉草?”瘋子確定道。
“正是。”阿南回答:“隊長,你真是料事如神,這東西果然在村長那個老狐狸的抽屜里,而且被關機。”
瘋子抬眼朝着山門廣場裏後排跪地的人群望了一眼,村長還有他的夫人此刻正虔誠的誦讀着經文。
“你先回客棧等。”瘋子命令道。
“收到。”阿南回答后,瘋子掛斷了頻道,他轉頭望着村長的後腦勺,皺着眉頭思索着。
咚。。。
又是一聲鐘聲傳入了瘋子的耳朵里,打斷了瘋子的思索,他抬頭望着山腰處,再看向廣場上誦經的群眾,他們的經文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打斷。
咚,又一聲鐘聲。
原本整齊有序的山門廣場開始騷動起來,人群斷了經文,開始有人輕輕的說話,後排的村長也站了起來,轉頭看着四周。
瘋子倒是看出來了,這鐘聲和剛才儀式開始前的12聲鐘聲不同,這次的鐘聲並不在儀式內。
又是一下,鐘聲敲了三下便不再響起。
村民開始低聲呢喃,交頭接耳,但依舊靜靜的站在廣場內,黑色和灰色長袍者依然站立兩側,紅袍住持依然躬身雙手捧着紅紗布,而神女依然面無表情端坐在轎子裏。
紅僧隊伍又如同石雕一般,巋然不動。
“頌!”
那如洪鐘一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提醒了交頭接耳的人群,法會依然繼續,人群又雙手合十跪在了廣場上,稀稀拉拉的念經聲慢慢的彙集成整齊劃一的誦經聲,人群的秩序又再一次的恢復,而這次的誦經聲顯得比剛停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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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更加大聲,而不斷頷首磕頭的人也比剛才更加猛烈,顯然剛才那三聲鐘聲有着明顯的意義。
突然,瘋子身上的對講裝置傳來了阿北急促的聲音:“隊長,不好了,天空中有東西,從於山方向那裏過來!”
瘋子心裏一驚,他抬頭望着頭上被建築物框住的有限天空,此時天色漸暗,陽光早已不見蹤跡,黑色的正在慢慢覆蓋。
“所有隊員聽好,于山方向有疑似屍菌水母來襲,立即尋找掩護。”瘋子急忙通知到。
“收到!”所有隊員回答。
瘋子此時抬頭望着山門內幾百人聚集的法會,他衝到欄杆嘶吼着:“屍菌水母來襲!趕緊到建築物里躲藏。”
然而,他的嘶吼聲也同樣被淹沒在誦經聲中,他憤怒的推拉着欄杆門想要引起注意,然而,沒有人回頭看他一眼。
“水母來了,你們都不想活嗎!”他嘶吼着,他看見了村長的背影,他跑過去,隔着欄杆喊着:“村長,屍菌疫情來了,天空中的屍菌水母來了!。。村長!!!”
呵呵呵。。。
他雖然聽不見後母的笑聲,但是轉頭,隔着幾步遠,卻看見後母裂着嘴在對着他笑着,是的,這是全場被攔在山門外的兩個人,一個是後母身份,一個是外人身份。
“聽不見的。。。他們是聽不見的。。。我的女兒也聽不見。。。。”後母仰天大笑,然後笑出了眼淚。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無能為力,就如同後母呼喊她那當了神女的女兒一樣,村民們無動於衷。
“我就不信這個邪!”
於是,瘋子卸下了背着的機槍,他把槍口朝着天空噠噠噠的開了幾槍。
子彈叮叮噹噹的掉落在地上,這下村民們的誦經聲停了下來。
果然。。。雖然不及信仰的力量,但是武器還是多少有一點用途。
“屍菌水母來襲!”瘋子大聲的吼着:“馬上來了!趕緊解散,朝着最近的建築物隱藏!”
人群回頭看着他,村長也回頭望着瘋子,但是臉上全是責備和鄙夷的表情,彷彿是他打斷了這場神女的祈福法會。
村長朝着他擺了擺手,然後回過頭去。
“你們不想活了嗎!我說,屍菌水母從於山方向過來了,大家躲起來。馬上!”瘋子吼道。
“頌!!!”
那個紅僧住持又再次發出了聲音,村民們雙手合十念誦經文,沒有人再理會隔着山門欄杆咆哮的瘋子。
“全瘋了!這個村子就是瘋子。。。”瘋子抬頭望着黑暗即將籠罩的天空,他又再一次的望着那上百號的村民,他着急的剁了腳:“瘋了!”
他吼着,轉頭看見了那笑着笑着就哭着的後母,既然救不了這個村裡所有的人,那麼他只能救她一人。
他衝過去,拽住了後母的胳膊,儘管後母像瘋了一樣掙扎,但是瘋子的力道還是拽着後母朝着何氏祠堂跑去。
“隊長!屍菌水母過來了!”阿北在對講機里說道。
瘋子躲入祠堂不久,原本漸黑的天空還有一絲泛白,突然瞬間漆黑一片,瘋子死死的拽住那個瘋女人往祠堂內側靠去,天空中窸窸窣窣的越過一片片黑色的東西,耳邊彷彿詭異的風聲響徹在頭頂之上。
黑暗完全籠罩祠堂,瘋子的眼睛看不見身邊的女人,後母也因為黑暗的降臨而突然停止了掙扎。眼睛即使看不見,但是依然能感覺到外面的空氣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氛圍。
然後,瘋子透過祠堂的大門,彷彿看見了黑色的天空突然閃耀着紅色如同閃電般光芒的東西,他曾經聽說屍菌水母在漆黑的夜晚會釋放光芒也會隱藏光芒。但是于山隧道那隱藏於黑夜的水母並沒有釋放傳說中的紅色熒光,而是隱藏在黑暗裏降下了一片災難。
而此時,天空中頓時出現如同閃電般的風景,紅色的閃電狀一閃一閃的略過了何氏村。那微弱的光芒照出了祠堂前青石板的輪廓,也映出了天空中紅色的雲團狀的水母。
“我是隊長,你們都安全嗎?”瘋子按下了對講機。
“隊長,我回客棧了,安全。”阿南開口。
“放心,隊長,我躲在琉璃街廣場一側的樓房裏,沒事。”阿北回答。
“嘎子和蠻子呢?”瘋子在黑暗中問道。
“隊長。。。我和蠻子安全,我們正準備返回,現在躲在法堂里。”嘎子說道。
“那就好,等屍菌水母過去,大家都別輕舉妄動,能躲着就躲着,水母雲過境估計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半小時后再出來。”瘋子命令道。
“收到,隊長。”隊員回答。
按下了對講裝置的瘋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的耳朵越來越清晰,外面的誦經聲依舊不絕於耳,他的心裏突然一扭,彷彿自己錯過了什麼,又或者遺漏了什麼。
總之有什麼不對勁,而且特別不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