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降臨
黃美麗看着戲台上這個紅衣的戲子嚶嚶的唱着她不着調的曲兒,她尋思着這個角兒該是個男扮女裝的模樣。
“這些天,我還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來,永娟姐,陪我一杯。”她端着酒杯歪倒在謝永娟的肩頭。
“你喝多了,瞧你笑成這樣不合適吧,這是何三洋的葬禮。”謝永娟按下了她的酒杯,聳了聳肩膀,讓她把依靠的腦袋抬起:“而且你知道我是吃齋的,滴酒不沾。”
“你真無趣,你說我笑怎麼了,你看看其它人。”黃美麗手指着其它桌,村民們划拳吆喝,推杯交盞,滿臉笑意,好不熱鬧,一點也不像是葬禮:“看見了嗎?那些人不比我開心?”
“那不一樣,咱們是客人。”謝永娟提醒道。
“客人?”黃美麗笑眼迷離的說道:“除了何三洋是主人,大家都是客人吧。”
“少喝一點。”謝永娟說道。
“就讓她多喝一點沒關係。”老者在一旁補充說著:“這何氏村的白事不同於其它的地方,有些地方80歲以上的才叫喜喪,這裏只要死了人全村都要熱鬧,越熱鬧越好。”
“你聽聽。。。”黃美麗說道:“還是老先生懂。”
謝永娟勸不動黃美麗,她看着隔了幾桌的許永華,他已經叼着一根煙,靠在了椅背上醒酒,他突然回頭和謝永娟對上了,舉起了酒杯朝着謝永娟和黃美麗示意。
“你瞧瞧華哥。。。真想不通曼莉怎麼會愛上這種貨色,你知道曼莉懷孕了嗎?”黃美麗舉杯朝着許永華示意,但是嘴裏卻是對着謝永娟說著。
謝永娟搖了搖頭。
“你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道,對吧。”黃美麗說道:“畢竟,咱們同一條船上的,她多少跟我們有關係,雪崩之下,沒有任何一朵雪花是無辜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喝多了,要不咱們回客棧?”謝永娟起身,要俯起黃美麗,黃美麗掙脫了開來,嘟着嘴巴,紅着眼睛說道:“不嘛,姐,就讓我多呆一會,就多呆一會,我不說了就是了。”
謝永娟無奈的坐下,轉頭看着台上穿着紅色戲服的女子,她依然咿咿呀呀的唱着,她不知道她再唱什麼,但是看錶情和動作身段,那應該是一段痛苦的獨角戲。
“傳說在一座海島上有一座寺廟,這座寺廟以山火為伴,以岩石為頂,有神女居住於內,庇護着何氏先民,有一個將軍偶遇暴風雨,船隻毀壞,遭遇不測,只有他和副將幸免於難,幸而被神女所救。將軍愛上了神女,神女也愛上了將軍,村民合力修好了船,讓將軍和副將離開,一起離開的還有一枚從寺廟裏拿走的血琉璃,據說,在這個寺廟裏遍地都是血琉璃,這可是稀世珍寶,他們把這塊血琉璃獻給了當朝皇帝,這血琉璃聽說是練長生不老葯的藥引,皇帝秘密派遣副將再次前往這座島嶼。。。將軍知道后也隨後趕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老者說完,盯着台上的戲子,他沒有急於說出下半段的劇情,畢竟此時還沒有演到那裏。
“這麼說,這個穿紅衣的戲服的就是扮演的神女,現在正在等他的情郎?”黃美麗眯着眼睛說著,她也聽見了老者談論了劇情,她搖了搖頭:“這全天下渣男就佔據了百分之80,換成古代也是一樣,你不說,我也知道接下來要演什麼了。”
老者微微一笑不言不語,聚精會神的盯着台上。
謝永娟看着這個扮演的女子,劇情彷彿漸漸清晰了,只是在眾人吆喝划拳的酒聲中,在戲台上吹拉彈唱的劣質公放里,她似乎聽見了一聲一聲沉悶的鐘聲淹沒在嘈雜的筵席中。
她皺着眉頭,把目光移向了被燈光照耀得金碧輝煌的琉璃寺。
“你們聽見了嗎?”謝永娟轉頭問着臉色泛紅的黃美麗和老者。
“聽見什麼?”黃美麗問道。
“是不是有鐘聲?”謝永娟問道。
“哪裏來的鐘聲?”黃美麗不信的看着謝永娟。
“琉璃寺。。。”謝永娟說道:“你聽。。。”
“不可能的,這寺廟都是晨鐘暮鼓,晚上不可能敲鐘,雖說琉璃寺和其它寺廟風俗不一樣,但是多少都吸收了一些主流宗教的。。。”
老者的話沒有說完,謝永娟皺着眉頭說道:“真的有。。。鐘聲。”
戲台上,穿着紅色戲服的戲子獨自一人站在畫著硃紅色大門的寺廟幕布前,她轉了三圈,長袖當舞,台下眾人連忙叫好,正當這個扮演神女的戲子站穩了腳步,正要擺出一副身段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一團紅色的透明的東西糊在了她的臉上,然後迅速的從她的嘴巴里串進,她踉蹌了兩步過後,倒在了地上。
黃美麗站了身,因為這一幕她瞧見了,當謝永娟和老者的視線從戲台上抽離看向琉璃寺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回了戲台上,女人倒地的同時,黃美麗看見了隔壁幾桌也有人和她一樣,站了起來。
隨着音樂里的板、單皮鼓、鑼,二胡等演奏陸續停了下來,筵席中的吆喝聲也漸漸的平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戲台上躺着的紅衣戲子。
“怎麼停了,怎麼停了?”吆喝的是村長,他匆匆忙忙從筵席圓桌的過道朝着戲台快步的走去,他看見了躺在戲台上穿着紅色戲服的人,她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
“他怎麼了?怎麼躺在那邊,衛生所的阿娥呢?”村長站在戲台邊,對着演奏班的人問道:“怎麼回事呢?快去看下阿娥來了沒有。”
戲台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拄着拐杖的村長指揮着幾個村民,他們登上了戲台查看躺在地上的紅衣人。
人群開始卻卻私語,老闆娘端着空盤子正巧站在阿祥嫂邊上,她那大嗓門問道:“怎麼了?這個戲不能停的。”
“我也不知道,回頭就看見她倒在戲台上了。”阿祥嫂回答。
“美麗。。。你怎麼了?”謝永娟看着瑟瑟發抖的黃美麗,她直直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戲台上的人來人往,但是雙手卻緊握拳頭不住的顫抖。
送親宴席此時已經安靜了下來,沒有喧嘩聲,沒有吆喝聲,隨着村長的聲音過後,一陣沉悶的鐘聲從琉璃寺傳入了眾人的耳朵里。
聽見鐘聲的所有人慌亂的站了起來,老闆娘和阿祥嫂也停止了聊天,她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從戲台移向了琉璃寺。
“這是琉璃寺的鐘聲。。。”村長在聽見了鐘聲響起的那一刻,他也側頭看着琉璃寺,蒼老的臉龐寫滿了擔憂。
“那是害死我哥的東西。”黃美麗顫抖的說著,一手緊張的抓着謝永娟的肩膀:“姐。。。快逃。”
“你說什麼?”謝永娟沒有聽清楚,因為美麗的聲音在發抖。
突然啪的一聲,一團紅色東西從天快速而降,坐在謝永娟對面的男人雙手還拿着筷子,紅色的透明的東西就這樣糊在了他的臉上,然後就像海里的海葵被觸碰一樣,咻的一聲,從他的嘴巴里吸了進去,他乾嘔了兩聲,手裏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雙手下意識的要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是在手掌還沒有靠近脖子的時候,他嘭的一聲,腦袋敲在了桌子上,濺起了桌面上一盤地瓜葉。
緊接着,漆黑的夜色掩護下,一隻又一隻紅色水母從天而降,阿祥嫂仰面倒地,端着空盤空碗的老闆娘踉蹌了幾步,盤子噼里啪啦的碎在青石板上,她臉上也糊着紅色的水母,抽搐了兩下,和阿祥嫂一前一後的倒在地上不動了。
村民們嘩然而起,尖叫聲四起,翻到的椅子,散落的食物,掉落的酒杯,撕扯的靈堂幕簾,謝永娟拉住了黃美麗。
“站着幹啥,躲起來。”她拉着黃美麗俯身鑽進了木桌底下,老者也跟着一起鑽了進去,外面是匆忙混亂的腳步,有人從他們桌子前跑了兩步,倒在了地上,紅色黏糊糊的東西鑽進了嘴巴里。
外面一片混亂,尖叫聲四起,有呼喚着自己的孩子的母親絕望的咆哮,有小孩的哭聲,謝永娟看過去,幾十張的圓桌下都躲着若干人,而在圓桌以外的青石板上,也躺滿了人。
還有人朝着琉璃街跑去,但是沒有跑多遠,在夜色隱藏中的紅色東西,從天而降,覆蓋他們的臉龐,滑進了他們的喉嚨里,他們倒在了琉璃街的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哭聲成了這場葬禮送親宴席最合時宜的聲響,躲在圓桌下的村民們開始念起了信仰的經文,琉璃寺的鐘聲依然在敲打着。
咚咚咚。
直到圓桌外面已經沒有任何腳步聲,琉璃寺的鐘聲也戛然而止。
倖存的村民們默契的停止了嘴裏經文的念叨,他們止住了哭泣,變成了更咽,他們和永娟一樣,豎著耳朵再聽外面的任何動靜。
互相依偎着的謝永娟和黃美麗,慌張的看着桌子外躺着的人,她們看見了許永華,他正擠在自己的桌底下,雙手狼狽的扶着桌腳。
外面已經一片安靜,謝永娟看見對桌有個男人,他俯身在桌下,朝着前面滑動了兩步,然後朝着桌外探頭向天空張望。
啪。。。
一團紅色的東西瞬間糊在了他的臉上,也許因為痛苦和掙扎,他雙手扯住了那團紅色的黏液,但是還是止不住它滑入自己的口腔里,他僵直的直起了身子,這一頂,把圓桌從四條銜接的桌腳頂翻在地,他倒地不起,但是暴露了躲藏在他桌子下的四個村民。
他們害怕的叫喚着,其中一個人快速的朝着許永華的桌子下跑進,然而,許永華的圓桌下躲藏的都是男人,沒有多餘的空間,他硬是要擠進去,許永華一腳把他踹了出去,那個人仰面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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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朝着天空望去,那恐懼的眼神還來不及看清,臉上隨即罩着一團紅色的水母。
而其它三個逃難的人,即使他們埋下腦袋,那紅色的東西也能滑入他們的口腔內。
啪啪。。。
有東西重重的咂到了桌面上。
謝永娟握着桌腳,分明感受到了桌面上有東西掉落,那東西似乎在桌子上蠕動,桌子上的酒瓶從一側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姐。。。怎麼辦。”黃美麗的酒已經嚇醒了,她顫抖的挨着永娟:“那東西掉在桌子上了。”
桌沿突然出現了幾根紅色的透明的絲狀物,它似乎感覺到了桌底下的人,絲狀物立起朝着裏面探着。
而那個和他們躲在一起的女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背後那幾根朝着桌底下探來的細絲,謝永娟和老者看見了,她們兩挪動了腳步,好讓這個女人的位置朝裏面再靠近一點,然而,那其中一條細絲輕輕的碰到了這個女人後背的棉服,它瞬間從桌面黏到了這個女人的後背。
“你們看着我幹啥?”這個女人發現謝永娟他們在看着她,她問完后,嘴巴還沒有閉上,那東西的紅色菌絲就溜進了嘴巴里,彷彿觸電一樣,那個女人的嘴巴一直張着,直到整團東西從她的喉嚨里滑了進去。
她想站起來,老者一把推開了她,她仰面躺在地上,抽搐幾下一動不動。
這時村民們又念起了姆仟般若經,他們躲藏在桌子下,虔誠的念着,但是依然有人好奇的打聽襲擊他們的是什麼東西。
謝永娟看着桌外滿地狼藉的食物和碎玻璃,搖曳的燈光,躺在外面如同死屍一樣的村民,這當中有她熟悉的人,村長,老闆娘,阿祥嫂,還有祠堂邊守在靈堂前歪身倒地的何三洋的父母。
“他們感染了屍菌。。。”黃美麗害怕的說著:“他們。。。和我哥一樣。。。”
沒有人敢再探頭,他們安靜的呆在桌子下,有人沉默,有人抽泣,有人嘴裏念叨着經文,絕望和恐懼籠罩了這場宴席。
當一切安靜下來后,謝永娟的耳邊彷彿聽見了遠處那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處,響起了類似警報的鳴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金屬嘎吱的聲響從筵席圍桌的背後傳來。
謝永娟和黃美麗蹲在桌下,藉著搖曳的燈光朝着琉璃寺的山門望去,只見山門正中的兩扇鐵門徐徐的打開,穿着紅色布鞋,身着紅色僧服及地的腳步,踏着青石板朝着他們的方向而來。
謝永娟埋下了腦袋,從桌下仔細的朝着搖曳的燈光處望去,紅色僧人站成了兩排,中間有兩個身着黑色和灰色連帽長袍的人抬着一架金色雕樑畫棟的轎子。
“外面安全了嗎?”黃美麗看着已經逼近戲台的腳步:“天上沒有那個東西了嗎?”
和他們一起躲在桌下的村民,舒張了驚恐萬分的臉,他彷彿看見了救兵,四腳着地的想要爬出去,但是卻被謝永娟給拉住了。
“大哥,別出去,天上的東西不知道結束了沒有?”謝永娟好意提醒。
“神女來了。”那男人開口道:“我們有救了。”
他掙脫開了謝永娟拉住他的手,爬了出去。
與此同時,其它躲在桌下的村民,無論老少,紛紛爬出了圓桌外,他們跨過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紛紛跪在了地上,完全不理會從天而降的屍菌的危險,他們磕頭伏地,哭訴着請求神女的庇護。
所有的村民都離開了圓桌,圓桌下只剩下謝永娟,黃美麗,老者還有隔了幾桌孤身一人的許永華。
許永華望着謝永娟他們,他再猶豫自己是不是要離開桌底,但是看見謝永娟他們還在桌下躲着,他也便沒有出來。
“老先生,你要幹嘛?”謝永娟看着挪動身體的老者。
“應該沒有事情了,我這個腰板受不了。。。我要出去。”老者說著,探出了身子,然後走了出去。
他看了幾眼,俯身說道:“出來吧。。。沒事。”
“不。。。我不出去。。。”黃美麗慌張的說著,拉着謝永娟的手臂,埋頭躲在桌下。
“應該沒事了,咱們出去吧。”
謝永娟見村民和老者沒有事情,便離開了桌下,她看了一眼桌面,魚頭豆腐湯里泡着一隻紅色的透明的東西,它的觸手還在蠕動,像極了海里的水母。她抬頭朝着漆黑的天空望去,什麼也看不見。
“美麗,沒事了。。。出來吧。”謝永娟伸手,黃美麗猶豫着拉着永娟的手臂走了出來,許永華見狀也趕緊從桌底下跑了出來。
黃美麗顫顫驚驚的從桌下探出了身子,她站直了后,看見狼藉遍佈的青石板上躺滿了村民,那些和他們一樣躲藏在桌下的村民此刻正跪在地上,面對着那頂金色的轎子。她朝着四周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紅僧已經包圍了整個筵席,他們站在那裏,雙手合十,他們光着的腦袋下是一張塗著紅色礦物顏料的臉龐,穿着暗紅色大袖僧服。
那應該是黃美麗和許永華兩個人第一次見到琉璃寺的紅僧,他們詭異的穿着和不同於其它風俗的宗教打扮,多少在這場宴席混亂里顯得詭異。
他們圍繞着宴席的桌子繞成了一個圓圈,面無表情的如同紅色紙人一樣站立不動。
謝永娟瞧見戲台方向兩個穿着一黑一灰的長袍僧人,看不見它們的臉孔,因為帽子的邊沿多增加了一層黑色的細紗。這兩個長袍者應該就是擔著這頂鎏金轎子的人,他們放下了轎子后,側立在轎子的兩邊,轎子的前方還有一個穿着紅色長袍連帽的僧人。
“今天真是打開眼界,除了神女出遊外,神女應該不會隨意離開琉璃寺。”老者說道:“而且看這個陣仗。。。連紅僧住持都出來了。”
謝永娟雙手合十虔誠的看着轎子的方向,許永華靠近了身邊,滿身酒氣熏天的說道:“咱們還獃著幹啥,趕緊跑。”
“是啊。。。是啊。。。”黃美麗望着腳邊不遠處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他們感染了屍菌。”
村民們俯身在地,虔誠的哭訴着祈求庇護,口中念着姆仟和神女的名。
黑色長袍人撩開了轎子的紅色布簾,隱隱約約,謝永娟看見了轎廂里端着着一個年輕的少女,她表情莊重,戴着沉沉的金冠,身披金絲線紅色綢緞,臉上塗著紅色的硃砂條紋圖案,她的眼睛用紅色的紗布蒙住,她赤腳,雙腳擱置在一個蓮花座上。
“快跪下。。。”邊上跪着的村民回頭瞧見了站着的他們,輕聲的說著:“神女來了,你們還不跪下。”
“這。。。”老者有些為難,顯然這個時候並不是看重這些禮數的時候。
“跪個屁!”許永華藉著酒氣大聲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裏搞封建迷信,你們還不趕緊跑,這裏已經被屍菌感染了。”
“是啊。。。”黃美麗害怕的說著:“那個。。。村民們,你們聽我說,這是屍菌感染,他們醒過來后,我們都會沒命的,你們還是跑吧。”
說完之後,謝永娟發現那些跪地的村民都回頭望着他們,而站在轎子兩側的三個人,黑色,灰色,和紅色三個長袍者,也面朝著他們站立。
“管他那麼多!”許永華說道:“命要緊還是這個tmd的信仰要緊!”
“小伙,你別激動。”老者此時開口:“你沒有看見那些紅僧包圍了這裏,估計不讓我們離開。”
“就憑這些人?”許永華說道:“勞資管他和尚還是什麼東西,擋我逃命,我就給他顏色!”
說完,許永華邁着醉酒的步伐朝着琉璃街的方向走去,那裏站立着如同紅色紙人一樣的紅僧,他們面無表情,雙手合十,見許永華靠近,他們攤開了手掌,示意他不能離開。
“讓開!”許永華喝道。
這一聲大喝,村民們把目光聚集到許永華身上。
“你們tmd再擋勞資一次試看看!”許永華說完,身體朝着紅僧闖去,然而這些面無表情的紅僧,在許永華再次靠近的時候,只是雙手一推,許永華便朝後飛了出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爬不起來了。
謝永娟他們急忙跑過去,扶起了許永華。
“哎呦呦。。。他們這手勁。。。”許永華固執的罵道:“勞資。。。勞資。。。要不是喝多了。。。”
“怎麼辦,姐,他們不讓我們走。”黃美麗幾乎哭着說。
謝永娟嘆了一口氣,她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但在信仰面前,她顯得有些猶豫。
“他們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來告訴他們。”說完,謝永娟朝着戲台的方向走去,村民們的目光也隨着謝永娟的走動而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跨過那些倒地的村民,在靠近神女轎子的最近處,她跪了下來,雙手合十的叩了三個響頭,她抬眼望着轎子裏的神女,她矇著眼睛,赤着雙腳,面目表情,這和她以前見過的神女一樣的穿着打扮,而眼前站立兩側的黑灰兩個長袍者,就是神女的左右脅侍,據說這擔這神女轎的左右脅侍是何氏村裡殘疾人,越是醜陋不堪,才能有這樣的功德。
他們常年以長袍披身,帽檐下套着黑色的紗布,不讓其見面孔,謝永娟抬頭看着這兩個人黑漆漆的腦袋,彷彿他們也在注視着她。
“南無姆仟菩薩,神女在上,信徒謝永娟有一事想說。”謝永娟說道。
紅袍僧人轉身背對着謝永娟,他看着黑色長袍者,黑色長袍者點頭,他面向了謝永娟,開口說道:“你想說的事情,神女都知道了,神女來這裏是有事要和何氏村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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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后,自然會安排各位。”
“可是。。。”謝永娟開口道:“這是屍菌感染,是疫情!”
紅袍不理會謝永娟的話,他和穿着黑色灰色的長袍擔架者不一樣,他是這些紅僧的頭,類似於琉璃寺的住持,他雖然長袍披身,但並不遮臉,只是臉上也畫著用硃砂顏料塗成的怪異的圖案,看年紀也是個德高望重的老者。
“如果這些人醒來,村裡會陷入危險,現在這個時候離開何氏村或者。。。”謝永娟繼續說著,她放大自己的聲音,她不止要讓轎子裏的神女聽見,也要讓跪在邊上的村民能夠聽見。
“娃,別說了。”邊上的村民更咽着提醒她:“神女會救我們的,我的老伴和孩子就躺在那裏,神女過來一定是要救我們。”
“是啊,你別說了,神女在這裏呢。”
“對啊,別說了。。。你住嘴。”
村民們紛紛磕頭,用哭音祈求神女庇護。
“你們。。。”謝永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算她是個虔誠的信徒,但是面對疫情她依然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而這些村民自己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頂轎子下的女人手裏。
只見,黑袍俯身朝着撩開布簾的轎子裏探着腦袋,彷彿再側耳細聽轎子裏的神女的指示,但是奇怪的是,矇著眼睛的神女並沒有張開她的嘴巴,黑袍直立身子后,走到了紅袍的身邊,在他的耳邊細說了幾句,紅袍老者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看着伏地的村民開口說道:“姆仟在上,神女庇佑,神女告示讓村民把這些躺在地上的人即刻抬到琉璃寺正殿前廣場上,一個不漏,天亮之前,神女將會施恩於他們。”
說完后,轎子的布簾拉了下來,黑色和灰色長袍者重新擔起了這頂金色的琉璃轎子,村民們叩謝完畢,喜極而泣,他們用手,或者找來木板,抬起了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和親人。而邊上一圈紅僧,也加入了這個隊伍里。
“走,這裏留給他們,我們去看看村裡其它地方有沒有暈倒的人。”幾個人帶隊離開了這個範圍。
謝永娟站起了身子,她回頭看着站在忙碌的人群里的黃美麗一行,許永華轉動腦袋看着頓時人來人往的場景,似乎已經沒有人管他們是否要離開這裏。
“甜甜。。。”琉璃街道響起了一個女人的呼喚。
謝永娟回頭朝着那裏看去,只見披頭散髮的瘦弱女人朝着狼藉的宴席奔跑,她一邊奔跑一邊招手:“女兒啊。。。等等媽媽。。。”
跑來的人是村裡人稱後母的女人,按照老者的說法,紅白喜事這個後母都需要出席,但是今晚的宴席謝永娟並沒有看見這個女人,也許村長怕她會耽誤事情而沒有叫她過來,現在她氣喘吁吁的跑來,一邊跑,一邊哭喊。
“女兒啊。。。等等媽媽。。。等等媽媽。。。”
她衝到了離去的轎子邊上,但是無法靠近轎子,她屢次想要抓住轎子,但是卻被身邊的紅僧攔住或者推開。
“女兒啊,是我啊,媽媽。。。你不認得嗎?”後母哭喊着:“甜甜,你讓阿媽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沖了上去,抓住了轎子的轎桿,紅僧一把把她朝着後面推去,那力道估計和推許永華差不多,她跌坐在青石板上,看着轎子慢慢的朝着琉璃寺山門走近,她放聲大哭。
謝永娟不忍心看見這樣的場面,她走了過去,扶起了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女兒啊。。。”她哭着:“你回來啊。。。回來啊。。。”
後母掙脫了謝永娟,她在轎子進入山門的時候,沖了過去,而這一下,紅袍老者擋住了她。
“後母請回,按照規定,後母不得越過琉璃寺山門。”紅袍老者雙手合十:“切勿擾亂了神女修行,功德無量。”
說畢,兩個紅僧一人拉住了後母的一邊手臂,把她連拖帶拽的拖回了青石板那,後母坐在地上,一邊哭着,一邊抹着眼淚。
謝永娟的心也被她揪着,她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但是這樣的情形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姐。。。你還在幹嘛,趁這個時候,他們不搭理我們,我們趕緊逃。”黃美麗拉住了謝永娟,一邊拉着,一邊扯着她:“姐,快逃。”
是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何氏村都不能再呆了,黃美麗拉着謝永娟朝着琉璃街跑去,許永華和老者就在他們的前方奔跑。
她們不停的沿着琉璃街向下奔跑,直到謝永娟看見了許永華和老者停下了腳步。
琉璃街出口砌成的水泥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那足足將近兩層樓高的水泥牆。
許永華摸着這堵牆,嘴裏不斷的飈着粗口,而老者則在四周觀察這堵牆的走向。
“找看看有沒有樓梯,那種木質的,或者竹梯。”老者說道:“這牆太高,爬不出去。”
“那怎麼辦。。。”黃美麗害怕的說著:“沒有門嗎?”
“他們封住了所有的出口,沒有留下門。”謝永娟環顧着琉璃街廣場,除了這堵長長的牆壁以外,廣場處還搭了兩個能夠眺望牆外的木質哨塔。
謝永娟爬上了哨塔,從這裏她能清楚看見外面的情況,那座何氏村的門牌樓,以及遠處籠罩在黑暗之中的田野,她看見了他們來時撞車的那部耦水牌照的suv,已經被火燒成了一個漆黑的骨架,從這裏的視線能夠望見這座牆壁的盡頭,它延綿不絕直到山的那一頭的峭壁上。
“姐。。。看見了什麼?”黃美麗在下面喊着:“咱們能逃出去嗎?”
謝永娟搖了搖頭。
“ctm的!”許永華喘着氣,酒精正在漸漸暈染他的情緒,他用腳狠狠的踹着這堵牆:“勞資就不信,我去找找看有沒有鎚頭,把它給拆了!”
而此時,謝永娟望見了琉璃街道上,有幾個快速跑來的影子,當他們靠近琉璃街廣場的燈光后,是幾個何氏村的村民。
來者約有7-8個人,都是村裏的男丁,他們靠近后,圍在了黃美麗一行的身邊,然後抬頭望着哨塔上的謝永娟。
“謝小姐,下來吧。”其中一人抬頭衝著哨塔的謝永娟喊道:“快下來。”
謝永娟隱隱約約感覺一絲不好的預感,果然,下面的人和許永華起了爭執,頓時許永華和這些村民大打出手,黃美麗尖叫着拉着這些人,許永華被揍翻在地。
“以後你膽敢再對神女不敬,我tmd的打死你!”年輕人掄起拳頭喊着。
謝永娟回到了地上,聽見了黃美麗的哭聲,老者扶着許永華,許永華的嘴角有一絲血印,他不再吭聲,而是狼狽的看着這伙村裏的年輕人。
“你們為什麼要打人。”黃美麗說著:“憑什麼不讓我們離開這裏”
“現在外面危險,我們奉琉璃寺紅袍住持的指令,保護大家的安全,你們跟我們回客棧。”年輕人說道。
“幾位大哥,你也看到發生了什麼,這是屍菌疫情,是疫情!”黃美麗喊着:“你們不離開的話,全部都會死!”
“是啊。”謝永娟拉住了哭泣的黃美麗:“筵席上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看見了,那個東西鑽入人的嘴巴里,就是感染了屍菌,你們放我們走,行不?”
年輕人咧嘴笑着:“謝小姐是吧,你就不要為難我們了,你瞧,今晚全村都出動了,按照神女的指示拯救村民,我們都還要回去幫忙呢,紅僧住持的話也相當於半個神女了,他老一開口,自然有他的意思,我們不能違抗,你們乖乖的跟我們回到客棧。”
“我們要不要走,是我們的自由,你們這樣做,就是非法囚禁!”黃美麗喊道:“而且,你們還打人!”
“幾位兄弟,聽老者說。”老先生扶着許永華說道:“我來這個村子也有一段時間了,大家也都熟悉了,這情況的確是非常複雜,我們要走也是逼不得已,你們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行啊。”年輕人嬉笑着說:“你們翻過去,能翻過去,你們就走,這牆啊。”
“別和他們廢話了,咱們還得回去幫忙呢。”
“不是,你們。。。”
說完,他們從腰間裏掏出了一把菜刀,明晃晃的菜刀。
“走不走?”
黃美麗看着這把明晃晃的菜刀,不再吭聲,老者嘆了一口氣,許永華狼狽的歪着頭。
“這就對了,特殊時期,也不能怪我們,外面比這裏危險得狠,呆在村裡是最好的選擇,你看,我們何氏村都熱心,還幫助你們,走吧,還是要我們架着你們走?”
就這樣,謝永娟一行被這些村民推搡着,沿着青石板路向上,回到了祈夢客棧。
“進去吧。”持刀的年輕人說道:“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他們就站在門口看着站在前台大廳的謝永娟一人。
“上樓啊!”持刀的喊着:“快上樓啊!”
老者扶着許永華登上了樓梯,黃美麗也跟在身後,謝永娟一步一回頭看着門外這些不斷催促的年輕人,果然,在他們登上樓的時候,這些年輕人從身上掏出了鐵鏈,拴在了客棧的玻璃門把手,咔嚓一聲鎖住了,然後升起雙手,把捲簾門從上拉下。
謝永娟急忙跑下來,她握着玻璃門,門外已經是厚重的捲簾門。
“你們幹什麼!”謝永娟喊着:“你們幹什麼,把我們鎖住,快開門!”
沒有人應她,門外是嘻嘻哈哈的聲音,謝永娟怎麼也料想不到,前一秒還在筵席上絕望哭泣的村民,下一秒就成了這副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