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探
英子的敘述再次證實了許樂的判斷，他雖有準備，但仍然心中激蕩。
英子曲腿而坐，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看着門口說道：“聽娘娘說，他們曾經一起吃過牢飯。我問娘娘什麼是牢飯？結果被皮叔聽到，打了我一頓，我就不敢問了。”
英子說著扭頭看向許樂問道：“傻樂，你知不知道牢飯是什麼？好不好吃？”
許樂聞聽此言，心生惻隱，低聲說道：“牢飯是壞人吃的，一點都不好吃。”
英子點了點頭，說道：“我想也是，娘娘有時不高興就在那嘀咕說，大家遲早要吃牢飯。可一直也沒見他們吃，我還一直想着，什麼時候吃呢？”
許樂搖了搖頭，說道：“他們遲早要吃牢飯的，你不用。”
英子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他們是壞人，我不是。”
許樂點了點頭。
英子說道：“娘娘也不是，雖然她總是讓我干這干那的，有點煩，但是皮叔要打我時，她總是護着我。”
許樂問道：“老皮經常打你嗎？”
英子猶豫了一下，說道：“還好啦！皮叔喜歡打人。誰都打，娘娘也經常被她打的。”
許樂點了點頭，這老皮看來，脾氣暴躁，是個打手的角色。
“那韓爺爺呢？他會打你嗎？”
許樂想起剛才見到韓老頭時的古怪感覺，開口問道。
英子身子抖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會，只是我不喜歡他。”
看見許樂疑惑的眼神，英子小臉微紅，遲疑的說道：“他的手很涼，摸在身上很難受......”
許樂聞言一愣，隨即想到些什麼，心中不由大怒。
他x的老色胚！居然對小姑娘下手。
難怪即便原主是個傻子，也對他又是厭惡又是恐懼。
英子繼續說道：“娘娘跟我說離他遠點，還跟他吵了一架，結果被皮叔打了。”
“兩個畜牲！”許樂恨恨的罵道。
英子輕輕地摸着，趴在她身邊大黑狗的頭，低聲說：“只有大黑最乖了，它聽見我哭，跑過來咬了韓爺，韓爺怕狗，我和大黑在一起時，他都不會過來。”
大黑狗聽見英子叫它的名字，尾巴搖了搖，伸出舌頭，先是在英子的手上舔了舔，抬頭又想去舔她的臉。
英子格格笑着用手把它的嘴推開，叱道：“不要！”
看着笑得浪漫的英子，許樂心中卻只感到胸中憋悶，如同火燒。
他再一次從英子的口中見識了那兩人的醜惡。
也越發對英子感到同情。
半晌，許樂才開口問道：“你跟他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啊！”英子揉了揉大黑的狗頭，淡淡的說道。
許樂默然。
在群狼環伺之下，小女孩兒還能保持純真的心，只能說天性善良，但這份心還能保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一會兒，許樂終是對她和人販子的關係十分好奇。
尋思着問道：“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英子臉色一暗，半晌才說道：“我是娘娘撿回來的。”
英子的回答，讓許樂頗為驚訝，他還以為英子和他們是親戚，難怪英子搞不清自己幾歲。
許樂心中一動，英子說她是給娘娘撿回來的，結合那些人的身份，怕不是這樣，應該是拐來的才是。
只是不知道英子她自己，知不知道到這一點？
許樂看了英子一眼，或者她心裏知道，但不敢說。
許樂啞着聲音問道：“英子，你還記得媽媽的樣子嗎？”
英子迷茫的搖了搖頭。
這句話似乎勾起了英子的心事，她獃獃的看着窗外的月亮，仿似在回憶什麼。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
英子突然輕輕地哼唱了起來。
許樂心中微動，這首兒歌好像是北方那邊的，而小女孩口音和口中娘娘的稱呼，卻是西南這邊的，這倒有些奇怪。
她後面的詞顯然記不全，只是哼哼着，但是旋律倒是對的。
哼完后，小女孩突然幽幽的說道：“這是媽媽唱給我的......傻樂，我想媽媽了。”
說著那雙大眼睛水潤潤的，淚水滿溢，緩緩的流了出來。
許樂心中震動，英子在嬰兒時就被抱走，卻記得這首搖籃曲是她媽媽唱給她聽的。
顯然這歌已經深刻在她的腦海里了。
雖然嬰兒不記事，但並不意味沒有記憶。
許樂看着英子的側臉，鼻挺唇紅，十足的小美人胚子，心道：這小丫頭的父母應該也是一表人才吧。
他問道：“英子，你還記得媽媽的樣子嗎？”
英子扭頭看着許樂，搖了搖頭黯然說道：“不記得了。”
接着又道：“娘娘說，媽媽不要我了，可我還是很想她。”
她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許樂搖了搖頭說：“不是你媽媽不要你了，是他們把你從你媽媽身邊偷走了，就像我一樣，你心裏知道的是不是？”
英子沉默不言，半晌她才輕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許樂見她臉色，知道她確實心中早就有懷疑，
想想也是，她雖然年齡不大，但日常所見所聞皆是人口拐賣，隨着年齡的增長，心中自然有所懷疑。
只是少與人接觸，無法訴說，所以只是把這份疑惑，埋在心裏。
此時，被許樂一語道破，懷疑自是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
許樂繼續說道：“你再長大些，恐怕和你看到的那些姐姐一樣，會被賣給其他人。”
英子小聲說道：“娘娘說，我長大要給她養老，不會把我賣掉的。”
許樂嘆口氣說道：“也許你娘娘是這麼想的，但是老皮和韓老頭呢？他們會聽你娘娘的話嗎？”
英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方說道：“娘娘不會賣我的......”說著垂下了頭，聲音卻是越發低了。
許樂見狀，知道她心中已經動搖，方待再說。
英子突然抬頭看着他，說道：“傻樂，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許樂半張着嘴，被她一句話噎着，兩人目光對視。
許樂心中念轉，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英子探手抓住他的胳膊，面現懼色，惶惑的說道：“不行的，你跑不掉的！你看肚子痛......”
說著轉頭看了兀自昏睡的杜子聰一眼，小聲說道：“聽皮叔說，他明天就要賣給蛇頭了。”
許樂這才想起英子給杜子聰起了個外號叫：肚子痛。
英子說著轉過頭，看着許樂顫聲說道：“再被他們抓住，你會被打死的！”
許樂感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憂色，顯是心中害怕。
許樂也無法跟她詳說什麼，只好輕輕拍了拍英子的手，安慰道：“我只是想想......”
英子盯着他，顯然並不相信。
許樂心中微窘，避開她的眼光，這鬼丫頭！
終是嘆道：“不跑，怕是一點活路都沒有。”
英子聞言，只是搖頭，喃喃道：“不行的......”
許樂沉默了片刻，沉聲道：“英子，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他們？”
英子微楞了一下，半晌才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不喜歡皮叔和韓爺。但是，娘娘對我很好，我長大了，要給她養老的。”
許樂看着她心道：恐怕還沒有等到你長大，就會遭遇不測了。
許樂沉默了下，突抬頭問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會不會攔着我？”
英子淚眼朦朧的看着他，說道：“傻樂，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去求娘娘，說你不傻了。讓你給她當兒子，她一直都想要個兒子的，我們一起給她養老。”
許樂聞言苦笑，說道：“你要是這麼跟她說，我怕是活不過明天了。”
英子聞言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許樂如果真是正常人，下場可想而知。
許樂認真的盯着英子說道：“英子，我要走的時候，你跟我一起走，我帶你去找你媽媽，好不好？”
英子聞言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遲疑了片刻，終是搖了搖頭，說道：“逃不掉的。”
許樂見她這麼說，便知道她已經心動，但對他能否逃出卻沒有信心，畢竟自己之前還是個大傻子。
這丫頭年紀雖小，但能在群狼環伺下還活的好好的，雖有她娘娘護着她，但也說明她是相當精明。
而目前自己確實沒有把握逃掉，也不想太過逼她。
英子一時情緒十分低落，突然開口說道：“我要回去了。”
說著站起了身，許樂抬眼看着她，英子垂着頭，小小的身影拉出一條纖細的影子，顯得格外瘦弱。
許樂心生憐憫，但看着英子走到門口，許樂突想起一事，忙喚道：“英子！”
英子腳步停下，扭頭看向他。
許樂想了想，用手指了指腦袋，說道：“這裏，是我們的秘密。”
英子勉強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再見，傻樂。”
看着英子的身影消失，許樂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他的話對英子有多大效果，他剛才還是用了些手段，但是沒有辦法，時間緊迫，這風險必須要冒。
而且他確實想要幫助這個身處險地的可憐小女孩。
一定要逃！許樂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