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靈
電話響了兩聲,“九叔?”
江盡的視線里淡着一股涼意,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面,問:“白家,出什麼事了?”
江臨捧着電話,聲音低沉的回答:“白家老爺子去世了!”
他捏着手機的手指顫了一下。
難怪!
...
兩人一路無話,白冶載着她回了老宅,老宅在江都南郊,幾棟古色古香的建築屹立在路旁,依山傍水的地方,風景宜人。
白冶將車停在了圍牆邊的車位上,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表情生硬的踏入院子大門口,跨過門檻。
屋子裏來回走動的人表情都很凝重。
墨黑的房樑上掛着白,格外刺眼。
整個院子都佈置上了,黑白交錯,透着一股壓抑與哀傷。
她感覺渾身有點失重,腳步有點飄忽不定,她的腿有些發軟,白冶扶了她一下,睇着她的眸光閃爍着晶亮,低啞出聲,“姐,爺爺在正堂。”
秦岑頓了一秒,沉默的邁了步子,她的臉上依舊掛着墨鏡,看不清她的神情。
靈堂的正中央掛着張黑白照,照片里的老人慈眉善目,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她單手扶着門框,抬腳跨過門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屋裏守孝的人聽到了響動,朝門口望來。
白瀲那張臉蒼白的沒有血色,白湮的臉上掛着疲憊不堪的頹廢。
白瀲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視線,默默的流着淚,燒紙錢。
今天,是她有生以來最悲痛的一天,她失去了這個世上最疼愛她的爺爺。
可她所有的眼淚,悲傷,心痛,都已無法挽回爺爺逝去的生命。
那種無奈,好像是把自己的心扔在攪拌機里攪拌流血,再把那破碎的心植回胸膛里,卻只剩一灘死水。
白湮頓了幾秒,起身朝她走去,盯着她無聲無息的面頰,他彎着腰,拉着秦岑的胳膊,安慰的拍了拍,嗓音沙啞,“去,給你爺爺上柱香。”
秦岑咬着唇,剋制了一下情緒,眼皮一煽,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跪着,左右動了腿,一路跪了過去,廳堂里所有人都沒有寒暄與交談,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白冶走去,遞了一柱香。
秦岑跪在地上,點燃,雙手合攏,擒着香,畢恭畢敬的作揖三下,渾身顫抖的將那柱香插進香爐里。
她跪在那,磕了好幾個頭。
秦岑沉默着,嗓子眼堵着鉛塊,一個字也吐不出。
她默默的流着淚,望着老爺子的遺相,自責的腹誹着。
對不起,爺爺!
是岑岑不孝,沒能守在你身邊,甚至..
明明,他養她小,她該伺候他老。
可老爺子走得太突然,兩個月前,身強體健的老爺子還教她打太極,怎麼突然就...
白湮走到秦岑身旁,看着她不聲不響的樣子,嘆息,“唉!”白湮傷感的闡述道,“老爺子是心臟病犯,搶救無效...走的。”
秦岑凝眉,模糊不清的看向白湮,喃喃道,“舅舅,爺爺...之前..明明...很硬朗...”
她的嗓子有點堵,斷斷續續的吐了幾個字。
白湮的悲傷全寫在臉上,“岑岑,老爺子走的...很安詳...所以...”
白湮更咽着,可他是長輩,是一家之主,老爺子走了,他得扛着整個家族...他只能保持着鎮定與理智。
“噗通!”
白冶挨着秦岑跪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磕着頭。
“咚咚咚!”
白冶以額頭撞擊地板,叩了三下,口中喃喃,“爺爺...”只剩下低聲的嗚咽。
廳堂里放着哀樂,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屋外一陣吵雜的哀嚎聲響起...
白湮拉着兩人,退到一旁給前來祭拜的親戚讓出了位。
...
老爺子的遺體擺在廳堂里的一副棺材裏,前來祭拜的賓客不少,白湮忙着處理繁瑣的事物,白瀲悲痛欲絕昏了過去,被人抬走。
秦岑與白冶守在靈堂,心底默哀着。
當晚夜裏,屋外下起了雨,房門沒關,一陣清風徐來,酸了她的眼。
至老爺子發病後,白湮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白瀲的身體狀態不佳,被傭人送回房休息。
賓客散去,廳堂里只剩白湮,白冶與秦岑。
秦岑挑了下燭火,撇眼看着燒紙錢的白湮,他的眼皮很沉,臉色難看,無精打採的樣子,頹廢的不成人形。
秦岑壓着嗓子,“舅舅,你去歇歇,我跟阿冶守着。”
白湮沙啞出聲,“你倆去歇着,我守!”
他是老爺子唯一的兒子,按江都的習俗,理因他守靈。
“舅舅...”
秦岑頓了頓,“我想...陪陪...爺爺...”她吃力的吐了幾個字。
這天,當提及爺爺這兩個字,眼淚便止不住的滾落。
舅母劉雯走進廳堂,勸說了一番,最終決定,讓秦岑跟白冶一起守上半夜,讓白湮去休息。
舅母劉雯攙着白湮離開,靈堂恢復了沉靜。
白冶垂着頭,面無表情的掏出了煙,遲疑了片刻,遞了一根給秦岑,秦岑接住,他又從煙盒裏彈了一根,點燃。
兩人都沒說話,就這樣抽着煙,各自發獃。
煙霧繚繞,瀰漫在房間裏。
屋外,偶爾傭人經過的身影,匆匆離開。
夜裏的風雨凄凄瀝瀝的下着,天色漆黑一片,院子裏零星的亮着幾盞燈,燈光昏暗。
細雨成線,在暖黃的燈光下格外醒目。
秦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晃眼間,老爺子和藹的笑顏就在眼底浮現。
他抱着她,搖曳着躺椅,哄着懷裏不足兩歲的小孩,哼着小調...
從她記事起,就知道,她從小由老爺子養大,待她惜如珍寶,寵愛有佳。
她小的時候,老爺子親自在院子裏的兩顆梨樹上給她搭一個鞦韆,陪她玩樂。
她寫的第一個字是老爺子手把手教的,老爺子每天晚上哄她入睡前,都會教她算數。
她第一次學會穿衣系鞋帶,也是老爺子親自教的...
她記得,兒時她常窩在老爺子的腿邊,聽他講述戰爭年代的艱苦,也聽老爺子講過白家的祖祖輩輩的傳承...
她記得,小時候愛撒嬌,總愛纏着老爺子背着她送去學校...
最近一次背她,在七年前,那時她十六歲,生了病,老爺子雖然已是遲暮之年,卻不放心將她拱手與人...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