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噓，別說話
朝廷里只有工部掌管土木興建，機括製造，督管民生這一類的事，也只有工部會需要到這些匠人。
說起這個，老伯更興奮了，“對對對，就是工部，別看老頭的弟弟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但做起事來非常麻利，想當年，老頭的弟弟在工部大老爺手底下做事時，也是十里八鄉人人艷羨的存在。”
說起那段風光的時光，小老頭似乎非常驕傲，說起來滔滔不絕，凌笙一一耐心聽着，沒有絲毫不滿。
倒是旁邊的小暴君臉色有些不好，他們已經聽了差不多一刻鐘了，“姐姐幹嘛要聽他說這些？”
凌笙伸手揉揉她的頭，“當然是有需要才會聽啊。”
如果記得不錯，幾年後大順朝將會有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旱，而她需要這些匠人來為她製作一些東西。
“什麼需要？”
“這個，暫時還不能告訴阿塵。”
她不說，墨塵便也不問，只是眉宇間的不耐愈演愈烈，唇齒間殘留的甜膩的味道也一點點變淡。
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老伯終於說完，凌笙笑問道，“敢問老伯，您的弟弟現在在何處，我對他做的這小機括非常感興趣，想請他也做一個？”
對於能幫弟弟拉到生意老伯非常開心，伸手招呼一聲，“二虎，你爹現在在哪呢？”
原來，做棉花糖的小哥是老伯的侄子，也就是那製作機括匠人的兒子。
製作棉花糖的小哥非常靦腆，見是自家大伯喚自己，身側站着個唇紅齒白的小公子，後面還跟着個身穿太監服的小太監。
想着是哪個府上的小公子又看上他家做的小玩意了，一邊將手上已經做好的雪糰子拿給客人，一邊笑道，“在家呢，大伯。”
老伯應了聲好，轉頭看向凌笙，“小公子可要隨老頭一起到老頭的弟弟家中看看？”
凌笙正有此意，二話沒說就應了下來。
老伯在前面帶路，凌笙在後面拉着小暴君的手。
一路走着，凌笙好幾次感覺到小暴君想掙脫她的手，用指尖捏了捏他的掌心，“好啦，別不開心啦，等會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誠然，一點吃的並不能打動小暴君。
凌笙又停下來，伸手捏捏小暴君的鼻尖，“那等會回去的時候我背你？”
她剛剛就注意到小暴君走路好像不太對勁，想是出來的太久，又走太多路的原因。
說起來這都是原主的鍋，曾經有一次，差點將小暴君生生打殘，如今，卻都成了她的債。
凌笙在心底嘆口氣，也不知道這債什麼時候才能還完，就看到小傢伙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姐姐沒騙我？”
凌笙重重點點頭。
小暴君雖然還是不情願，但終究應了下來。
小暴君開心，凌笙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指尖在他鼻尖點點，“現在可以走了？”
小傢伙甜甜一笑，主動拉上凌笙的手，“可以了，姐姐我們快點，不然等會要跟不上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凌笙都不知道該不該佩服小傢伙演戲的能力了？
不多時，兩人隨着老伯到了地方。
“到了到了，小公子別嫌棄，我這弟弟呀，天生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院子裏有些亂，小公子多擔待。”
老伯一邊推開面前隨便用圍欄圍成的大門，一邊笑嘻嘻的扭頭招呼凌笙。
凌笙擺擺手，“不會的老伯。”
她知道一些醉心於自己研究的人，是不會在意周身所處的環境的。
雖然沒見過老伯說的這位弟弟，但凌笙覺得他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老伯嘻嘻笑道，“這就好，我還怕小公子不適應呢。”
兩人一起隨着老伯來到院中。
如凌笙所想的一樣，院中的環境非常雜亂，雖然雜亂，但不顯得臟。
到處都是擺放的木質角料，或者被刨出來的一片片打成卷堆在地上的刨花。
刨花很是新鮮，甚至刨花的主人到現在還在努力的將他們的數量變得更多更大。
老伯對着沉浸在木工活中的弟弟喊一聲，“二弟，來生意啦。”
頭上黏了兩片刨花，身上沾滿木頭碎屑的老頭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嘴裏不停的呢喃着，“怎麼不行呢，怎麼就是不行呢？”
老伯對着凌笙歉意笑笑，“小公子別介意，我這弟弟呀，經常這個樣子，一做起事來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凌笙淡淡道，“無妨。”
腳步隨着老伯一起來到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老頭身旁。
凌笙發現老頭現在在做的這個東西和街上那個製作棉花糖的小機巧差不多，只不過可能更方便，也更實用。
街上小哥用的那個是用人工拉動旋轉輪，從而使放置糖液的容器迅速旋轉起來形成糖絲。
老頭手上的這個雖然原理是一樣的，但在之前人工拉動的基礎上做了改動，加了一個轉盤，像是現代那種老舊的爆米花機旋轉的那種轉盤。
雖然只是加了一個轉盤，但是放至糖液的容器旋轉起來確實會非常的輕便，並且只需要一個人操作就可以了。
但老頭目前似乎遇到了困境，無法將這個轉盤與盛放糖液下面的旋轉輪有效的結合在一起，太過沉浸，所以才會沒注意到他們到來。
老伯又大聲喊了一聲，“二弟。”
老頭這才轉過身來，見是自己的弟弟帶着兩個陌生的小娃娃，小娃娃還一身錦衣華服，不用猜就知道幹什麼來啦。
他有些煩躁的擺擺手，“不做不做，現在沒時間。”
凌笙沒想到會遭到這麼直白的拒絕，彎身在小暴君臉上捏捏，“等着。”
墨塵還沒反應過來，凌笙已經走到棉花糖機前近距離觀看這個差不多算是跨時代的東西。
看了一會，凌笙笑道，“老人家是因為這個沒做出來，所以才拒絕我們的嗎？”
老頭聞聲，扭過頭來看凌笙，看她眼底不似有驚奇詫異之色，愣了下，“你知道這個東西？”
又小聲嘟囔，“也對，跟着大哥一起來的，怎麼會沒見過這個東西？”
凌笙笑笑不說話，但若這個東西想要快速運用起來，她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她拿起旁邊一個手指頭大小的小木條，對着老頭做的棉花糖機筆劃了一番，動手在地上畫了一個圖形。
“老人家，你試着將它做成這個形狀試試？”
三維立體圖形，古代人不是太能看懂，但一輩子沉浸在木工生涯中的老頭一眼就看明白了，捋着顎下的小撮鬍子連連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老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是少了這個東西。”
凌笙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在旋轉輪和圓形轉盤中間加了一個小小的多邊形轉軸，使轉盤和旋轉輪能夠更加契合的連接在一起，這樣就可以正常工作了。
老伯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把多邊形轉軸刨好了。
當下便把它安裝到了棉花糖機上，果然，比一開始的時候旋轉的更加迅速，也更加方便快捷。
老頭又迫不及待去房間裏熬了糖液。
將糖液倒進木製容器里，轉盤快速旋轉，容器里攪出細膩的糖絲時，老頭一臉興奮，“成了。”
其實在現在的大順朝並沒有白糖這種東西，老頭用的也不是糖，而是一種當地的食物熬制出的汁水，狀似糖，但甜度遠遠沒有白糖高，達不到白糖那種效果。
不過，對於食物匱乏的古代來說，這樣新奇的吃食，已經非常難得了。
又和老頭交流了一下棉花糖機的製作原理，凌笙順理成章的提出幫她也製作一架，並表示願意高價購買。
老頭兒很爽快，也很大方，並且為了感謝表示願意為她免費製作一架。
凌笙頻頻道謝，約定好半個月後過來拿后和小暴君一起離開了小院子。
重新回到大街上的時候，小傢伙渾身上下已經溢滿了不滿的氣息，“姐姐為什麼一定要那個東西？”
凌笙邊走邊仔細回想書中的內容，沒注意他的表情，下意識道，“剛剛不是說了嗎，我需要那個老人家為我製作一些東西。”
“製作一些東西？”墨塵疑惑的看着她，“那個製作雪糰子的小機關？”
凌笙這才想起，她剛剛沒有言明接觸這個老頭的具體目的，含糊應了一聲，道，“這個……自然不止是這樣，阿塵以後就知道了。”
明顯不想多說，墨塵便也不問，只不過有一瞬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幽深無比。
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找個地方吃了午飯，日頭偏西的時候，兩人開始往回走。
走到半路，凌笙忽然停下腳步。
小暴君在她身旁昂起頭，“怎麼了姐姐？”
凌笙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后，拉着小暴君的手迅速躲向一旁的街角，讓自己和小暴君的身形完全隱蔽在牆角，手指覆上小暴君的的唇瓣，“噓，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