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狐（下）
她在撒謊，她根本不喜歡狐之宮，這裏對於喜歡自由自在的她而言，跟煉獄沒有什麼區別。
最初來到狐之宮的那幾年來，幾乎每一個夜晚她都在以淚洗面，幾乎每一個白天，她都希望王虎非常拉風帥氣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將她從巨狸之王的手中帶走。
她會打他，罵他，埋怨他，在他的懷抱中哭泣……
為什麼，為什麼不會輸的王虎沒有在最危難的時候出現……
為什麼，為什麼他把我孤零零地拋在這裏，拋在這規矩猶如蛛網般繁多，宛如最嚴苛監獄的狐之宮……
我好想他……莫非他真的死了么？這不可能！他……他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會輸……
然而當時間和體制結合在一起時，那麼便能改變一個人，便能磨滅一個人，把一個智慧生物，當作豬狗一般地馴化掉。
最初討厭體制，然後適應體制，最後離不開體制，這便是許多人被馴化的過程，寒川曈也不會例外。
當記憶中的王虎面龐已然模糊，當過去的一點一滴逐漸淡忘，對狐之宮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從陌生到熟悉，改變就已經開始。
現實一點一滴，一錘一鋤地砸平了她的稜角，當她逐漸接受這一切，甚至認為王虎的確是死了的時候，王虎卻又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王虎早來幾年，那麼她會拋下一切對巨狸之王的恐懼與馴服，直接擁抱住王虎，在他的懷中輕輕地抽泣。
如果王虎再晚來十年，那麼她的內心，將真會像她的面龐所表現的那樣，已是掀不起一絲波瀾了。
但王虎恰好在這第十年，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生命當中，她的臉龐雖然極力淡漠，但內心卻是翻江倒海、翻天覆地。
你這十年到底都去哪裏了！睡大覺么？！
寒川曈怨恨王虎，因為她還在意王虎，還沒有被秩序如織的狐之宮所馴服！
“如果您覺得對不住我，因而感到痛苦的話，那就忘掉我吧。您已經是傳奇強者了，未來還有大好的光陰可以享受。”
寒川曈抿着嘴唇說道，然而王虎的眼神卻重新浮現出了光澤，因為他能看得出，在說這句話的不是第357號狐女，而是寒川曈。
他所熟悉、他所愛的寒川曈……
“如何？”巨狸之王的嘴唇輕啟，淡淡地問向王虎。
“感謝您救下了寒川曈，並一直保護着她，這份恩情，我會牢牢地記住，一定會有報答的。而且之前誤會了您，還請您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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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彷彿要將心中的鬱氣與自責全部吐出一般，光芒與神采……重新出現在他的眼眸當中！
自責本身是一件好事，不會自責的人，要麼沒有犯過錯誤，要麼沒有廉恥，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不犯錯的人。
但一直沉浸在自責當中的人，也不過只是一個懦夫吧！真正的勇者，會在自責過後走向行動！
自責並不能減輕罪孽，也並不能彌補過失，但當自己走到行動當中時，罪孽便已在減輕，過失也已在彌補。
“你不想帶她回去了么？”巨狸之王的眼神中浮現出了可見的詫異。
他原本以為，這種憑藉機遇成就傳奇的人，心志會相當的淺薄，咒罵自己給寒川曈餵了什麼迷魂藥、別有圖謀也好，抱着寒川曈大哭也罷，自己都有超過一百種辦法應付。
並且將王虎扭轉成自己想看到的樣子，讓他按自己的心意行事，這對於一隻經驗老道的狐狸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然而王虎的平靜卻超出他的想像，這平靜不是無能為力的逃避，也不是目空一切的狂傲，而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並甘願為此犧牲的堅決。
他的成長曆程當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以至於能讓他擁有這般的眼神，這般的內心？
“這事得由她決定，”王虎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只與她說一番話，談一件事，倘若她不應，那麼此事便全由您做主。但倘若她應下了，那麼我一定會帶她走的。”
“呵……看來你並不是只憑機遇便成就傳奇的，即便沒有那麼多的機遇，像你這種人，成就傳奇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恕老朽輕視你了！”
巨狸之王望向王虎的眼神，變得凝重了起來：“那麼老朽便應下你，倘若她答應與你走，老朽也不會做任何阻攔！”
“多謝您的理解。”王虎拱了拱手，隨後凝視着寒川曈，在他將話說出口之前，眼神便已是表達了千言萬語。
寒川曈從中讀出了無奈與愧疚，心中卻更是惱怒與失望，假如王虎說些對不住她和其他人之類的話，那麼她……曾經跟王虎心連心的，現在卻已是搖搖欲墜的信任鏈條，便會從此斷絕了。
所以，王虎只是用眼神表達這一切，至於所要說的話，則遠不止於此。
王虎將自己墜入時空亂流，昏迷十年，醒來後為了回歸家鄉，血戰黑霧軍團的事情說出。
將返鄉翻似爛柯人，故人已不在的悲痛與迷茫中，前往狐之宮的事情說出。
其間沒有摻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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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主觀的感情與心緒，彷彿是在講述着別人的故事一般。
然而寒川曈早已從眼神中讀出了那言語未及的情感與心緒，並且理解了王虎的無奈，理解了王虎的愧疚。
“你喜歡狐之宮么?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帶你走，你還願意相信我么？”最後，王虎凝視着寒川曈，輕輕地對她說道，“你還喜歡…外面的世界么？”
寒川曈臉上的淡漠，彷彿被重鎚敲砸過的玻璃一般，龜裂了開來，碎成了一地，露出了她的內心。
“嗚嗚嗚……啊啊啊……”她痛哭了起來，身體癱軟了下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當中。
在這晶瑩的淚珠當中，她久違地看到了自己真實的模樣。
而狐之宮那美輪美奐的鏡子，只能照到她的面具。
有幾個殿內侍奉的狐女怒目而視，但礙於巨狸之王還沒有發話，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失禮的寒川曈。
然而王虎卻是無視了一切的目光，一步步地走到寒川曈的面前，輕輕地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用自己的體溫，來緊緊地溫暖着她。
“壞…嗚嗚…壞野蠻人！”當著久違的稱呼說出口時，寒川曈感覺自己心中的枷鎖，得到了徹底的解放。
“她叫寒川曈，是我的同伴，而不是您的第357號侍女。”王虎說完這句話后，巨狸之王輕輕點頭，表示承認了這個結果。
“小狐狸，你先回荊燕城等我，我有一些事情跟巨狸之王相商，很快，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少頃的溫存過後，終究還是到了辦正事的時候，他不可能在最重要的事做完之前，一直流連在寒川曈的身邊。
只盼自己能將一切事情解決，再用一生來陪伴着她，陪伴着這隻黏人的小狐狸……
“嗚……答應我，不要再消失了，不要……死去，好嗎?!”寒川曈死死地抓住王虎的衣角，不肯鬆開來。
“我答應你……”王虎輕輕地親了一口寒川曈，撫摸着她柔軟的獸耳。
“不許違約，不許反悔，野蠻人……”寒川曈的小手，緩緩地鬆開了王虎的衣角。
傳奇衛士之靴，催動！
頓時間，寒川曈的身影消失在了這金碧輝煌的會客殿當中。
“閣下好手段啊。”巨狸之王一語雙關地說道，既是在說王虎能讓將接受過十年侍女訓練的寒川曈重回野性，又是在說王虎這一招遠距離空間傳送，連他都有些詫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