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貪婪邀請賽（四十五）
第二百五十三章：談判破裂
當郅牧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兩人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起來。
就如同郅牧在中學時學過的物理課一般，水蒸氣直接跳過了變成水的過程，凝華為了點點冰晶。
很快，郅牧就感覺自己的耳朵被凍得通紅，嘴巴里也隨之呼出了白氣，要不是他的這具身體特殊，早就要被凍成冰棍了。
而他都尚且如此，那邊的康納更是不好受，少女的白皙臉蛋上很快泛起了青色的光澤，顯然是在飽受這股嚴寒的困擾。
「哈……只是念誦真名就會有反應？這位的狀態要比哈斯陶呂克好了不少啊……」郅牧呼着濃濃的白氣，坐視那顆暴露在空氣中的蟲卵開始變化。
如同植物抽芽一般，白色的蟲卵也在特定的節奏下滿滿生長，很快便延伸出了幾條細嫩的觸角。不得不說，那種時不時會發抖、顫動的場景，或者說當見到跟同類完全不一樣的生命形式后，郅牧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或許有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問題，儘管這些蟲豸細微到一腳就可以踩死好幾隻，儘管它們只有約等於無的智力和意義，但僅從人類和蟲子的身體結構上來說，簡直就像是來自於兩顆不同星球的物種。
之前見到克托尼亞一族的時候還好，畢竟它們已經足夠巨大，比起蟲子來說更像是大象或巨龍。但以這顆蟲卵的尺寸來說，總是會讓人擔心它會不會突然鑽進自己的領子裏。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很驚悚啊……如果是平常的話，我肯定一腳踩死它……」但如今的郅牧也就只能想想罷了，畢竟對方可是自己「頂頭上司」的「戰友」，而自己的使命就是幫助它們加快復蘇，在安格斯大陸上重新佔據一席之地。
接着，更多的蟲卵主動從康納的喉嚨中擠了出來，它們逐漸結合到了一起，開始了繁複而奇特的融合。
「咳咳……嘔……」康納感覺自己一輩子都沒吐過那麼多東西，「不、不太對……好像……有人在我的腦海里說話了……是幻覺嗎？」
「它說了什麼？」郅牧沉聲問道。為了不刺激康納，郅牧沒有使用稱呼神祗的那個「祂」。
「它、它要我去取來更多拉蒙德的肉……它要進食成長，它要成長，它要我聽從命令……」康納雙目中的神色逐漸被茫然所取代，但好在郅牧及時潑出一管聖水，短暫遏制了魯利姆對於康納精神的蠶食。
「叫阿奇過來，去找老爹牛肉店的奧維爾，不要慌，記得說我們已經達成合作了！」郅牧有條不紊的下達了指令。
「頭兒！你沒事吧？嘶……這裏怎麼那麼冷？」阿奇一進入這片區域，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聽、聽他的，約翰先生可以、可以救我……」康納張了張發白開裂的嘴唇，勉力說道。
在經過了郅牧的解釋后，阿奇最終決定聽命行事。不消片刻，阿奇和奧維爾就把兩個沉重的木頭箱子抬到了這裏。雖然郅牧已經叫他們不要在意了，可那團白色的生物組織吞噬生肉的模樣，實在讓二人有一種被螞蟻啃食的煎熬感受。
「你們先離開吧，只留我和康納在這裏就好，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對了……」郅牧突然把阿奇和奧維爾叫道了一邊：
「我知道你們還有許多疑惑，但請你相信，我是來幫助你和康納的，至於那些拉蒙德的肉……記得不要全拿出來，把另一邊放遠點。」在考慮到郅牧先前所展現的強大武力后，阿奇猶豫了片刻，還是跟着奧維爾離開了這裏。
很快，在這塊遠離人跡的下水道深處，只餘下了無邊的污穢和臭氣，以及撕扯生肉的聲音不斷傳來，顯得空靈而又詭異。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就在郅牧二人快要被凍死，只能依偎着互相生火取暖的時候，一隻肥大的白色蠕蟲終於緩緩抬起了腦袋。
它的體型有海象般大小，和普通的蟲子不一樣，它半蜷曲的尾巴和身體中段一樣粗，身體上端卻人性化的向前抬起，露出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容面容。伴隨着那張透明的嘴唇不斷開合，郅牧發現裏面既沒有舌頭也沒有牙齒。
接着，那蠕蟲沒有搭理二人，只是開始用不快也不慢的速度搖擺了起來。
那搖擺的姿態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而郅牧此時才猛然意識到，他念誦魯利姆的真名會引起異變的原因。
並不是這位的實力更加強大，亦或是具備更好的狀態。而是對方就寄宿在康納的身體裏啊！
在這陰冷空曠的下水道中，兩個快要被凍死的人類就這樣默默注視着白色蠕蟲的起舞。
場面似乎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是魯利姆·夏科洛斯嗎？我是阿特拉斯選擇的舊日之使徒，我帶着友誼和援助而來！」為了不讓自己的雞皮疙瘩繼續生長，也為了自己逐漸下降的生命值着想，郅牧只好主動開口詢問。
康納聞言，有些疑惑的看了對方一眼，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麼意思？什麼使徒啊阿特拉斯之類的……明明每個單詞都能明白，可連在一起就好像聽不懂了？
那肥胖的蟲身似乎輕輕顫了一下，不知道做了些什麼，頓時讓原本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了起來——
首先倒影在郅牧視野中的是一雙沒有眼球，空洞的眼眶。郅牧感覺對方是可以看見的，因為那裏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碎玻璃似的血珠，這些血珠一刻不停地從眼眶中湧現，順着重力而不斷的破裂和滴落，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了兩堆石筍一般的黑紫色固體。
當它用那無瞳的眼眶看過來的時候，郅牧注意到兩人眼前的火堆也被冰封在了一團黑紫色、半透明的固體中。
與之一同被冰封的，還有自己行動和思考的能力。
接着，伴隨着那些奇異血珠的滴落，郅牧感覺有一大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被裝進了腦子裏。
恍惚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一隻肥胖的蠕蟲，不停穿梭在寒冷的冰原之上。他時而利用能力引誘落單的人類，肆無忌憚的圈養並改造他們的軀體，等到對方的靈魂逐漸被自己同化后就吃掉他們；時而操控着腳下的冰山橫渡海洋，襲擊過往的船隻和人類的沿海居住地。凡是被這種能力所影響到的生物們，都會泛起一股詭異的青白色，而且永遠都將保持着這種不正常的冰冷，即使用火焰去灼燒也不會解凍。
這樣的生活……不能說是愜意吧，也至少可以說是無拘無束。可直到舊日與人類、智械陣營的戰爭爆發，它的一切都被改變了。即使是原本那些孱弱的「人類牲畜」，也在鼓起勇氣反抗自己。終於有一天，智械帝國用上萬度的高溫發射裝置摧毀了他的冰山，自己只能將自己分解成微小的蟲卵，躲進了一種生活在北極的野獸身上。
這野獸因為被舊日寄生的關係，身體逐漸產生了異變，最終成為了黑森人口中的「拉蒙德」。
郅牧一下子從悠長的夢境中醒來。
故事似乎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原來魯利姆一直在尋找可以寄生到人類身上的機會，而康納則是祂的第一個受害者……
郅牧注意到，康納似乎沒有被植入相應的片段，依舊在寒冷和絕望中打着擺子。
「殺……殺死！殺光他們！」猛然間，郅牧感覺到了一股無比強烈的仇恨，那是魯利姆·夏科洛斯身上散發出來的。
「……殺死誰？」郅牧已經有了預感，可還是堅持問道。
「殺光所有人類！！」
郅牧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內地里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跟故事中的白色蠕蟲一樣，祂不像修德·梅爾和哈斯陶呂克那樣狡猾或聰明，還有可以談判的餘地，這傢伙就只是空有巨大力量的野獸罷了，只知道嗜血的殺戮……」
如果對方懷着要殺光人類的想法而出現，那郅牧是肯定不能幫祂做事的。不說別的，就算是郅牧可以狠下心來不顧安格斯大陸上的普通人，但別忘了，關敏和艾琳可是還跟着失落之地的團隊在行動呢！放這傢伙出去大殺特殺？那殺到自己人怎麼辦？
「呼……如果是這樣的話，恕我無能為力！您還是找別人幫忙吧！」郅牧沒有過多的猶豫，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在說完這句話后，郅牧的喉嚨也被凍成了一團堅硬的固體。要不是他的這具身體原本就接近乾屍的狀態，沒什麼體液，這樣的冷凍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他可以明顯感覺得到，魯利姆的殺意開始朝着自己這邊過來了。
「咳、不管是什麼事，先答應它，我好冷……」康納細弱蚊蠅的懇求道，但郅牧只是將保暖的衣服都蓋在了少女的身上，對着她輕輕搖了搖頭。
「委曲求全是沒有用的，這些詭異的生物往往擁有着你無法想像的力量。有的時候，僅僅是口頭上的承諾也會被曲解為真實的契約。」
「所以，我們只能想辦法逃出去，或者……乾脆殺死他！」郅牧為二人分別用出一管納米針劑，然後攙扶着茫然無措的康納站了起來。
誠然，他之前也幫助了哈斯陶呂克的信徒們，讓其擺脫了世俗王國和鍊金術士的桎梏，能夠正大光明的走到台前，重新積聚力量。但這樣做的前提是哈斯陶呂克「接受」了郅牧所建立的希望教團，選擇不再成為那個散播疾病與死亡的瘟疫之神，取而代之的則是可以給予健康和生命的新神祗！
郅牧不怕哈斯陶呂克在之後胡亂改變教義，畢竟希望教團能夠走向大眾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們秉持着濟世救人的理念，而一旦祂重新選擇了黑暗邪惡的一面，那希望教團將不可避免的遭到世俗王國的全力圍剿！哈斯陶呂克也將因此失去所有的信徒和捲土重來的機會！
換句話說，郅牧為什麼急於把教宗的位置丟出去，不去管希望教團的後續，又為什麼在最後選擇跟斯特林公爵見面，達成秘密協議？為的就是確立新的秩序，將希望教團的勢力加以制衡，以免讓哈斯陶呂克得以胡作非為！
一個缺乏槍炮人力的希望教團，和一個需要神秘力量的貴族議會，一同構建起了拉里亞的和平與繁榮。所以在拉里亞的故事當中，沒有人受到傷害，反而在郅牧的平衡下達成了舊日與人類陣營的和解。
可魯利姆·夏科洛斯要郅牧去幹什麼呢？祂是要去殺戮，而不是合作！郅牧在祂的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靈智，反而充斥着暴虐和殘忍的力量，這樣的選擇，他又怎麼能夠接受？
所以談判結束，一場惡戰已然無法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