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
當這群世家子弟來到城門之時,已然接近天明,一群人浩蕩而過,向城門走去。
就在這時,城門不遠處的一群人里,有人大聲喊道:“劉家長老劉寬身負重傷,其家主開出萬金,向民間徵求靈藥,為其治傷!”
“什麼?!”
一群白衣青年霎時停住腳步,扭頭看了過去,滿臉駭然。
劉寬這個名字他們可不陌生,就是帶領他們的丹海強者之一。
他們看到那人指着牆上一張告示,言之確鑿的說道:“千真萬確,你們看這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那兒還有一張。”
“哦,那是張家的,張家也在求葯…”
人群瞬間炸鍋。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有人接著說道:“昨日我還在街上看到他們,難道是昨夜受的傷?”
一群商販大驚失色,顧不得趕集,圍了過去,激烈的討論起來。
“不可能吧,劉家和張家的長老,那可是神仙般的大人物,誰能傷得了他們。”
“怎麼不可能?黎家二爺不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不也在昨夜死了。”
“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人說?就在剛才,黎家將整座城的白事鋪子都買空了,說是不想讓黎家二爺在地下受苦。”
“啪嗒、啪嗒…”
一眾白衣青年頓時臉色煞白,脊背上生出層層冷汗,手中佩劍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過了良久,才有人顫抖的開口道:“我們昏迷后,林夕以真靈之身,獨戰三丹海,一死兩重傷!他與我等對峙時,根本沒用全力。”
“不是沒用全力,是根本沒用力!”有人附和道:“可他為什麼這麼做?又為什麼沒有殺我們?”
一片死寂,沒人答得上來。
約么過了盞茶功夫,才有人分析道:“或許,他是想示敵以弱,藉助這次家族矛盾,剷除有異心之人。”
“對,自古王權交替,免不了犧牲流血,但卻也是辨識忠奸的最好時機,林二公子一定是這個目的。”有人附和道,“而之所以沒殺我們,是知道我們受黎家脅迫,在提點我們,給我們重新站隊的機會!”
“二世子殿下果然大氣!”那人越分析越覺得自己說的在理,連稱呼都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
沉寂一瞬!
“不錯。”
“言之有理。”
……
這一說法得到了眾人的認可,眾人紛紛附和,一個個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
過了片刻,開始有人按奈不住,“諸位告辭,我要將這一發現告訴我爹。”說罷,轉身向城內疾速跑去。
不多時,這群世家子弟,四散而去。
這一天,青城到處傳播着各種流言,三大世家長老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而城內的諸多世家,卻是隱蔽不出,沒人出來說話。
……
林家祖地。
林夕回到此處不久后,便看到李風領着江村幾十個倖存村民,互相攙扶着,從遠處走來。
江村原本有八十七口人,如今卻只剩下四十二人,而這些人中大半都是老弱婦孺。
當來到林夕身前,一名頭髮發白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着林夕深深的鞠了一躬,“老朽江義,代表江村,多謝公子出手,為我江村那些死去的鄉親報仇。”
“多謝公子,為我阿爸報仇。”
“多謝公子,為我女兒報仇。”
……
此起彼伏的道謝聲從人群中響起,此刻,他們眼中閃過濃濃的感激,同時還有着剛剛失去親人的悲痛。
林夕急忙上前將名叫江義老者扶起,“老伯言重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與老人略作寒暄,林夕對眾人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跟我來。”
說完領着一群人向山腰走去,山腰上有一個天然的洞穴,很是寬敞,即使容納幾十人,也絲毫不見擁擠。
洞口處堆着一些枯枝,半掩着洞口。
洞穴內燃燒着一堆篝火,旁邊是用枯草鋪成的簡易床榻,以及一些被褥、衣物,此外這裏還有着鐵鍋,米糧等物品。
這些都是林夕回來路上,在就近的集鎮上買的,畢竟幾十個人,總要有生活的東西。
在林夕的示意下,一群人圍着篝火坐了下來。
“大家且在此處將就幾日,等此事過去,我會讓人幫你們修繕房屋,重建江村。”林夕開口道。
“多謝公子了。”
江義再次道謝,而後沉吟了片刻,露出悲憤之色,問道:“敢問公子,那黎家為何如此狠毒,就因為我們祭拜了王爺,便稱我們為罪民,要屠殺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之前在江村屠村之時,那些武士並未隱藏自己的身份,因此老者知道他們是黎家之人。
“我爹死後,林家出了些變故,有人為了王位想要殺我,而黎家之所以屠殺江村,是為了引我出手,藉機除了我,向那人邀功。”
林夕說到這裏,眼中閃過一絲愧色,低下頭去,“是我連累了你們。”
眾人微微沉默,氣氛略顯壓抑。
片刻后,一名漢子率先打破了壓抑的氣氛,嘆息道:“如此說來,昨日公子惡言相加,趕我們走,就是怕連累我們。”
林夕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場中再度寂靜,諾大的山洞,只有燃燒篝火,時而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公子不必自責。”
過了良久,江義微微嘆息,“祭拜王爺是我們全村上下一起做的決定,此事怨不得公子,要怪只怪那黎家太過狠毒,為一己之利,竟做出如此惡行。”
其餘人跟着點了點頭,眼中並無怨恨之色。
林夕低頭看着篝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村的禍事不是他做的,可卻是因他而起,哪怕這些倖存的人罵他一頓,他心裏也會好受一些,可是偏偏他們什麼都沒說,反而寬慰他,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似乎是看出了林夕的心思,江義猶豫了片刻,開口道,“我們只是一群鄉野山民,無端遭人連累,被屠殺大半個村子,心裏自然是憋着氣的,可面對公子,我們卻怎麼都怨恨不起來。”
“畢竟,若不是老王爺,我們江村早該在二十三年前,便死絕了。”
聞言,林夕緩緩抬頭,一臉疑惑。
老人並沒有解釋,反而問道:“公子可知二十三年前,南疆遭遇大災一事?”
“所知不多。”
林夕略作思索,如實答道:“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只是曾聽府中老人說,那一年赤地千里,瘟疫橫行,南疆人口少了三成不止。”
老人嘆了口氣,又問道,“那公子可知,在那之前,南疆是有神靈存在的?”
林夕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知道,大虞仙朝人人敬神靈,甚至連當今皇室都是如此,所以境內神山、神廟比比皆是,香火極盛。
而南疆作為大虞仙朝的藩王封地原本也是如此,只是不知為何,後來都沒了。
他凝目看向江義,有些疑惑老人為何突然問起這些。
見狀,老人不再追問,慢慢陷入了回憶。
許是年邁的緣故,江義說話很慢,幾乎每句話都會停頓一下,但這也恰好讓林夕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像老人描述的畫面。
在村子裏幾乎人人感染瘟疫的時候,江義和村裏的年輕人摸黑在江邊埋葬着鄉鄰的屍體,把一具具屍體推入深坑,一群漢子不停的抹着眼淚。
一場瘟疫,讓這些孩子、餵奶的婦人…就這麼成了屍體,他們心裏很不是滋味。
就在這時,漆黑的天空忽然亮如白晝,恐怖的威壓從天而降,一時間山崩地裂,江水倒灌,他們更是被壓得趴在地上,無法抬頭。
只聽到一陣如同炸雷,卻滿是恐懼的嗓音在頭頂驟然響起,“林烈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試圖斬神!”
沉寂片刻,又聽到另一道清朗嗓音響起,“神靈無道,荼毒人間,今日我來肅清境內神明!”
隨後,便有一道恢弘的光芒亮起,刺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而之前那嗓音的主人似乎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情,奮力嘶吼,“你若敢再向前一步,我便拉着下方百姓陪葬!”
“憑你?還不配。”
這時,趴在地上的江義,費儘力氣抬頭望去,卻只看到一尊大如山嶽的身影支離破碎,無盡的金色液體傾瀉而下。
而他隱約間還看到有一人手持長劍,身後跟着的,是無數身着黑色盔甲,臉帶鐵面之人。
而當威壓消失,眾人終於能夠站起身子的時候,周圍早已空無一人,他們看着被染得金黃,漲了半丈有餘的江水,獃滯不語。
“後來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老人的講述被一道嗓音打斷,不過並不是林夕,而是一個孩子。
老人揉了揉孩子的腦袋,繼續說道:“後來啊,天邊不多時便有光芒亮起,我也不記得有多少次,只知道轟鳴聲,響了一整夜,而我們也聽到了天亮。”
說到此處,老人正色起來,他看向林夕繼續說道:“自從那日,南疆便再沒了神靈,隨之消失的還有連年的大旱,和遍地的瘟疫…”
“什麼!”
林夕身體猛地一顫,心裏驚駭不已,他看着老人,試探着問道:“江伯是說那場災禍是由神靈引起,而我爹他清掃了境內神靈,平了災禍?”
他父親,也叫林烈寒。
江義搖了搖頭,“不是,後來無數百姓齊聚青州,聯名向王爺致謝,老王爺矢口否認了此事。”
林夕微微皺眉,老人方才明明說,若不是他爹,江村早就死絕了。
似乎看出了林夕的疑惑,老人哈哈大笑,接著說道:“雖然老王爺不承認,但我心裏卻是清楚,那人就是他。”
說到這裏,老人臉上滿是滿是狂熱,“不止是我,經歷過此事的人,都知道。”
“伯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呀?”
“阿媽,你再和我講講,再講講……”
……
一群孩子忍不住的好奇,扯着周圍大人,嘰嘰喳喳問個不停,而幾個顯然親身經歷過的大人,不停的解釋。
不過這一切林夕不曾注意到,得到老者證實,他心裏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