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顧槐舟答應得很乾脆，就好像他本來就不想開始這段婚姻一樣。

鍾言聽完扯着嘴唇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後來她和陸輕丞提起了這件事情，陸輕丞沒有過多干涉，只是問：“你決定好了嗎？”

鍾言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點頭：“想好了，我不會再走回頭路。不過我可能和他見一面，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陸輕丞輕輕點頭，應了一聲：“去，我和你一起去。”

說到這裏，鍾言忽然又想起了陸輕丞的爸媽，她一直沒有過問，這時候她看了看陸輕丞，輕聲問道：“你爸媽，你想過怎麼和他們說了嗎？”

陸輕丞的笑容忽然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他自嘲地搖搖頭，笑着說道：“我已經很久沒和他們一起聯繫了，他們大概早就放棄我了。”

這件事情鍾言倒是一直都不知道，不過她也記得那時候陸媽媽淚聲俱下地拉着她，讓她不要再和陸輕丞談戀愛的樣子。

鍾言忍不住想笑，在陸媽媽眼裏，她大概是洪水猛獸，但其實，她能做的實在太少了，她一路走來，做到的又有多少？

鍾言不想對陸輕丞說這些，陸輕丞已經被折騰得太多了，她只說：“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如果你爸媽知道的話，他們問起你，你就實話告訴他們，我們不能騙他們，至於他們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情，不過我想現在他們都阻止不了我們對嗎？”

鍾言的話說得十分堅決，說完之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原來她已經在無形中變得這麼兇狠了。

思來想去，還是以前的她脾氣太好，如果她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在乎，她一定能過得更好。

鍾言仔細回想自己最近的表現，她還是朝陸輕丞問出聲：“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她怕陸輕丞不說實話。於是她直勾勾地看向陸輕丞，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陸輕丞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對，你變了。”

鍾言一聽便泄氣地趴在了枕頭上，低聲問：“你是不是還是更喜歡以前的我？”

陸輕丞聽完靠過來，輕輕地玩着她的頭髮，溫聲細語地說道：“那你覺得我變了嗎？”

鍾言抬頭看去的時候，陸輕丞自嘲地笑出聲：“我肯定變了，變化還不小，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陸輕丞已經沒了，手也不行了，相貌也變了，不是嗎？”

鍾言靜默地看他，輕輕點頭。陸輕丞便笑了：“那不就是了，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不過不喜歡也沒關係，我還是很喜歡你，五彩斑斕的你。”

鍾言聽得哈哈笑，翻了個身又說：“我是彩色的？”

“對啊，彩色的，在十多年前，我從來就不覺得你是簡單黑白色的，你可以是洶湧的大紅色，也可以是脆弱的嫩綠色。”

鍾言聽得更高興了，忍不住說：“聽你這麼說，你好像很喜歡我。”

陸輕丞眼神一斜，幽幽開口：“那當然，當時就是我先喜歡你的，那時候你喜歡的不是我是吧？”

鍾言眼神轉了一轉，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嗯。”

陸輕丞聽完后瞭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笑着說：“我就知道。”

鍾言坦蕩了一回，她也不遮掩了，滾了一圈就鑽進了陸輕丞懷裏，她按着陸輕丞的胸口，輕笑着說：“後來我非常非常喜歡你，和現在殊途同歸，不是嗎？”

陸輕丞滿不在乎地笑笑，低頭吻了吻鍾言的唇，笑着說：“我都明白，都不容易。”

鍾言卻更加起了調戲他的想法，她眯着眼問：“即使這樣，你還是喜歡我嗎？”

陸輕丞思忖半天，緩緩說道：“你要是讓我說出喜歡你的理由，好像沒有特別明顯的，所以我也不會因為某件事情而不喜歡你。”

鍾言一聽更是喜歡了，她捧起陸輕丞的臉，情不自禁地誇獎出聲：“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

她年紀說大也不大，還選擇了相信愛情，這種時候，她已經不喜歡那種一直悶在心裏的感情了，無法看出來的愛，還叫愛嗎？她想要的愛，就要大大方方地表露出來。

而在沒多久之後，陸輕丞陪着鍾言一起去見了顧槐舟。

他們到的時候，顧槐舟沒來，鍾言就和陸輕丞一起坐在位置上說笑話。

顧槐舟到門外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陽光下談笑的兩人，這兩人的笑容都如出一轍的燦爛，似乎因為有對方的存在，都變得更加幸福。

顧槐舟落座的時候，鍾言正歪着頭和陸輕丞玩十指相扣的遊戲，鍾言是看到他們的手完美無缺地合在一起，笑出聲后才看向顧槐舟的。

但鍾言也沒有慌張，她在桌下牽着陸輕丞的手，輕鬆地笑着問：“你來了？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顧槐舟冷漠地彎了彎唇角，嘲諷般說道：“這點時間倒是有的。”

鍾言隨便嗯了一聲，隨即說：“那也就不廢話了，我先說一句，離婚之後我什麼都不要，孩子你養，如果你想讓她有個完整的家庭，就給她找個后媽，我都不介意。”

鍾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很輕鬆，顧槐舟和陸輕丞卻同時驚訝地往她看去。

鍾言無奈地笑笑：“我是真心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太累了，管不了那麼多。”

顧槐舟看了她一眼，深沉地說：“孩子我養也可以，你現在狀態不好，該有的補償我都會給你。”

鍾言看着他認真的神情，眯了眯眼睛說：“我是不是根本勸不動你？”

顧槐舟冷言以對：“你可以試試。”

鍾言立馬沒了想說下去的想法，她散漫地嗯了一聲：“那你就這麼辦吧，反正你一向如此。”

顧槐舟抬眼冷冷地看向她，反而問：“鍾言，難道你就不想問問我把你送到這裏來的理由嗎？”

鍾言笑得淡然：“不用問了吧，難道不是你一向自以為是嗎？”

顧槐舟這時候卻有了情緒變化，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帶着怒氣說道：“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你還記得唐瑤嗎？那個在你包里放入usb的人，她出現了，而且據我所知，她還是不想放過你，我那時候又忙，所以才出此下策。”

鍾言毫無波瀾地聽完，面色卻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她勾了勾唇，繼續問：“那你會否認你在試探我嗎？”

顧槐舟沉默了，鍾言卻忽然變得咄咄逼人：“回答我！”

顧槐舟的沉默卻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鍾言看到后，又是一聲嗤笑：“你看，你把我送到陸輕丞身邊，美其名曰是為我好，可你還是想試探我，你覺得我一直愛着陸輕丞嗎？不過還好，我沒有讓你失望。”

顧槐舟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她，似乎不明白鍾言為什麼這麼說，鍾言氣定神閑地笑笑：“難道不是嗎？我肯定了你的肯定，你該感謝我才對，我選擇了真正喜歡的，而不是選擇用一張假面在你身邊生活，你難道不高興嗎？”

鍾言已經好幾次控制自己的脾氣了，但越說她越覺得離譜，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在顧槐舟沉默的時候，鍾言平靜下來，緩緩說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從來沒喜歡過人，更不知道怎麼待別人好，那時候我給予你我的溫情，但你呢？你給我的是欺騙與隱瞞！”

鍾言越說越來氣：“我知道你天資聰穎，你高不可攀，我們之間確實有差距，而且我也欠你很多，但現在……欠着就欠着吧，顧槐舟，我不會再配合你了。”

鍾言說完這話，含着淚看向窗外，桌上三人一同沉默下來。好一會兒之後，顧槐舟才自嘲地笑出聲：“鍾言，原來你現在都這麼恨我了，即使我說我是出於你安全的考量，你還是恨我嗎？”

鍾言伸手抹了一把眼淚，自暴自棄地說：“不是，我是覺得可惜，你不要誤會了。”

“你難過的到底是我試探你，還是我用陸輕丞試探你，你自己清楚！”

但顧槐舟這話說完后，鍾言就像被狠狠戳中命門一樣，抬頭兇狠地盯着他。

顧槐舟嗤笑一聲，也不再選擇說下去，他拿出離婚協議書，其實上面的條款也正好和鍾言提的相同，他把紙張遞到鍾言面前，淡淡地說：“如果你真那麼恨的話，就簽了吧，那樣我也可以早點離開。”

鍾言扯了過來，看了兩眼后，鬆開和陸輕丞緊握在一起的手，唰唰唰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顧槐舟看了她一眼，也接過去簽上名。

完事後顧槐舟看向陸輕丞，平和地說：“這次分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見，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打給我。”

陸輕丞朝他笑笑，低聲應了一聲。

顧槐舟就這麼走了，連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

鍾言低着頭看向桌面，一言不發的同時，也伸手牽起了陸輕丞的手。

沒一會後，豆大的淚珠就從她臉上掉了下來，噠啦噠啦地掉在了桌上。

這個時候的一切都是醜陋的，她的臉色是難看的，就連淚水都是僵硬地聚成一團。

鍾言硬是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她伸手胡亂擦了一把，看向陸輕丞說：“我以為那時候為你哭過，後來就不會再哭了。”

陸輕丞不說其他，他伸手擦了鍾言的淚水后，輕聲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全程陸輕丞都是牽着鍾言的手離開，鍾言走得很慢，彷彿走兩步都要耗費她半條命。

陸輕丞見狀便蹲了下來，低聲說：“上來吧，我背你。”

鍾言屏住呼吸沉默了，但她還是趴了上去，緩了緩問出聲：“以前你背過我嗎？我好像都忘了。”

陸輕丞輕輕地嘖了一聲：“在我記憶里，應該是背過的，我那個時候那麼喜歡你，怎麼會不背你呢。”

鍾言幾乎破涕為笑，但她沒發出聲音，只是安靜地散發自己的情緒，這時候陸輕丞忽然說道：“沒事的，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看不見。”

被他這麼一說，鍾言倒是沒哭，她一路都在胡思亂想，走了好大一段后，她才低低地說出：“可惜。”

“嗯？怎麼了。”

鍾言無奈地笑笑：“好像是我的錯，我知道那些溫柔不含情意，那些繁華也只是施捨，後來的真情也是真假參半，可我還是陷進去了，是不是很可笑？”

陸輕丞沒點評，只是問：“那你覺得什麼可惜呢？”

鍾言彎了彎唇角，低聲說：“少了個很好的朋友，很可惜。如果我和他是朋友的話，我們的關係可能會逐漸趨於平淡，但不會這麼慘淡，不是嗎？”

這次陸輕丞遲疑地點頭了：“嗯，其實我也這麼想過，錯過之後，總會責怪自己為什麼不選擇心甘情願地當朋友。”

鍾言在他身上歪了歪腦袋：“你也這麼想啊？不過還好，我們現在不是朋友。”

“是戀人對吧？”

鍾言心情逐漸開朗起來，她毫不猶豫地點頭：“不是戀人還能是什麼，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

陸輕丞不明所以，鍾言卻執着地這麼做，從陸輕丞的身上下來之後，她伸手牽住了他的手，笑吟吟地說：“還好我們是戀人。”

鍾言笑得實在太開心了，讓陸輕丞都不由地擔心了一下，其實他不僅理解鍾言少了個朋友的遺憾，也對她的笑容感同身受。

那時候的他也是如此，悲劇已經釀成，他怪天怪地怪鍾軻，卻始終無法回到過去，後來的他總是笑着的。

笑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其實起初的時候，他的眼裏沒有雲，也沒有花，他知道的只是笑，笑看一切悲喜，彷彿這樣他就能真正開心了。

但真正開心，還是過了很久很久。

看着身邊的鐘言，他雖然替她擔心，卻也對她有信心。

因為她還是那個倔強不服輸的鐘言，她身上依舊有花瓣一般的柔美，也有猛虎一般的強悍，他並不會過多干涉她。

他們要做一輩子的戀人，他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