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

聲音

徐雲怡閉上了眼睛,只想在竹瀝姑姑懷裏安然睡去,好忘了世間那些無盡的煩勞。

正昏昏欲睡時,徐雲怡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於是她立即睜開眼睛問竹瀝姑姑:“正是因為漢王、趙王與太子之間的奪嫡之爭進行得如火如荼,所以他們才會千方百計探聽各種有利於自己的消息,最後打聽到了當年的傳言?”

“不,應該說太子、趙王和漢王早就知道了當年的傳言。”竹瀝姑姑答道。

“早就知道了?”徐雲怡一時之間還有些想不明白,但稍微想了想后,她便清楚了其中的原因。“太子生於洪武十一年,漢王生於洪武十三年,趙王生於洪武十六年,當該傳言鬧得沸沸揚揚時,他們早已記事。靖難之後,永樂初年,該傳言攪得滿城風雨,他們三人也不可能不知。只是當年皇上剛剛繼位,他們三人之間還沒奪嫡之爭,所以不會在意這個傳言。隨着光陰飛逝,傳言漸漸被鎮壓下來。可近年來漢王、趙王不遺餘力地與太子奪嫡,所以他們又開始重新關注這個謠言了。”

竹瀝姑姑又拍了拍徐雲怡的肩膀,輕聲說道:“正是,當年太祖皇帝因怕其他藩王爭奪皇位而留下這個傳言,只怕連他自己也沒料到,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太子、漢王與趙王也會藉此傳言再次奪嫡。”

“想必他們三人的想法和我一樣,即使不能確定這個傳言是否為真。但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當年傳言的為真,只要找到了太祖皇帝留下的寶物,便可在奪嫡之爭中佔據有利地位。”徐雲怡說道。

“是啊,所以小姐才搶先太子、漢王和趙王一步來到清平衛,想要設法去木樨塢尋找太祖留下的寶物?”竹瀝姑姑問道。

徐雲怡點了點頭。

“只是當年傳言‘沐常劉徐,櫻荷桂梅;帝傳一物,江山可得’,該傳言裏只說‘帝傳一物’,但卻又沐、常、劉、徐四大家族的後人奉命隱居於櫻花巷、芙蓉浦、木樨塢、梅花峪四處。寶物只有一個,但傳人卻有四人,想來倒也奇怪。”竹瀝姑姑繼續說道。

想了想后,徐雲怡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俗話說狡兔三窟,太祖爺是素來精明,同時也是疑心深重之人,或許是不想讓人輕易找到該寶物,所以才會找了四個寶物的傳人。”

“是啊!”竹瀝姑姑瞬間恍然大悟,“寶物為一,傳人為四,本來就混淆視聽。加之傳人又是開國功臣西平侯沐英、鄂國公常遇春、誠意伯劉基、魏國公徐達的後人,想來其人必定聰慧能幹,加之在四大家族的赫赫威名之下,想要找到寶物更是困難。”

徐雲怡輕輕推開了竹瀝姑姑摟着自己的手,看着竹瀝姑姑的眼睛,神色堅定地對她說道:“但不管如何,我絕不能讓漢王奸計得逞!”

“小姐想好了?”竹瀝姑姑的語氣開始顫抖起來。

“想好了!”徐雲怡神情堅定,“姑姑是最了解我的,我早已下定了要幫太子和太子妃的決心。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不遠萬里地從京師趕來此處。”

“好吧!”竹瀝姑姑的語氣依舊在顫抖,突然她抓緊了徐雲怡的雙手,神色認真地對她說道:“小姐,答應奴婢,即使你已身處該旋渦之中,但一定不要表現得太過明顯,更不要在老爺面前議論儲君之事。”

“姑姑!”徐雲怡調皮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都說了多少次了?我耳朵都聽得起老繭了。”

竹瀝姑姑的聲音依舊在顫抖:“小姐,我是認真的!”

“是了!”徐雲怡不願讓竹瀝姑姑擔心,便笑着說道:“雲怡最聽姑姑的話了,姑姑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竹瀝姑姑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寵溺地看了徐雲怡一眼,眼底皆是溫柔。

“對了,奴婢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想要問問小姐。”竹瀝姑姑突然說道。

“姑姑請說。”

“小姐說這個傳言是韓娘娘和崔娘娘告訴你的,可是她們又怎麼知道該傳言的呢?”竹瀝姑姑的語氣又變得警覺起來。

徐雲怡心頭也有疑惑,便不太自信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得知這個傳言的,當時我從崔娘娘和韓娘娘處得到這個消息,便立即來向姑姑求證。從姑姑處得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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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確有該傳言后,我便以到清平衛學習苗綉為由,辭別父母,在你們的陪同下來到了這裏。”

“可是韓娘娘和崔娘娘都是朝鮮人士,又都是永樂年間才到宮中為妃,自權賢妃被害案后,她們被幽閉冷宮,自此與世隔絕。按理說她們應該並不知道此謠言,可是她們是如何知曉的呢?又怎麼不告訴別人而唯獨告訴了小姐你呢?”竹瀝姑姑的語氣之間充滿了對韓娘娘和崔娘娘的不信任。

徐雲怡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答道:“哎,我也想不明白,不如回去后問問韓娘娘和崔娘娘吧。”

竹瀝姑姑心想徐雲怡一夜勞頓,還是早些休息的好,便勸徐雲怡快些去睡覺。

徐雲怡剛剛上床,心中又想到了一件事,於是她又問竹瀝姑姑:“姑姑,打探到木樨塢在哪了嗎?”

“城南十里!”說到木樨塢,竹瀝姑姑又開始擔心起來。

徐雲怡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對竹瀝姑姑說道:“姑姑,通知鍾叔,明天去木樨塢。”

竹瀝姑姑獃獃地看了看徐雲怡,最後還是從嘴裏擠出里一個“嗯”。

“姑姑,你別擔心!”徐雲怡握起竹瀝姑姑的手,輕聲說道:“既然已經決定要幫助太子,我便早已視危險如無物。”

竹瀝姑姑回答了個“嗯”,溫柔地對徐雲怡說道:“小姐放心,無論何時,奴婢都會陪着你的。”

竹瀝姑姑剛剛說完,青黛便立即跳出來說道:“還有我!還有我!不管多麼危險,我都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的。”

“還有我!我也不會離開小姐的。”硃砂也站了出來。

徐雲怡回她們以一笑,說道:“好,不管有多少危險困難,我們都要在一起。”

因為睡得較晚,所以第二天徐雲怡也起得有些晚。

起床后,硃砂和青黛伺候徐雲怡洗漱,之後又伺候她吃了飯。

徐雲怡本想現在就去木樨塢,但臨出發前,她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小姐,怎麼不走了?”青黛問道。

竹瀝姑姑和荀叔還以為徐雲怡改變幫助太子的念頭了,心裏都感到十分高興。

誰知徐雲怡給出的解釋卻是白天人多,人多必然眼雜,不如天黑后再去,晚上人少,也更安全些。

聽了徐雲怡的解釋后,竹瀝姑姑和荀叔才發現自己白歡喜了一場。

……

天黑后,徐雲怡便在荀叔、竹瀝姑姑、硃砂和青黛的陪同下前往城南的木樨塢。荀叔找了兩張馬車和一個車夫,他親自趕徐雲怡和竹瀝姑姑坐的馬車,另一個車夫則負責趕硃砂和青黛坐的馬車。

去木樨塢的路崎嶇不平,雖然只有短短十里,但徐雲怡卻覺得像是走了一百里一樣。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小姐,木樨塢到了。”荀叔在馬車外對徐雲怡說道。

徐雲怡“嗯”了一聲,由竹瀝姑姑扶着走下了馬車。

硃砂和青黛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來到了徐雲怡身邊。

“走吧!”徐雲怡淡淡地說道,眼神卻異常堅定。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嗎?”荀叔似乎有些害怕。

“想好了!”徐雲怡看了荀叔一眼,眼神依舊堅定“不必多說了!”

鍾叔本來還想勸勸徐雲怡,但聽到她“不必多說了”的回答后,只好不再說話。

徐雲怡讓荀叔雇來的馬夫照看馬車,自己在竹瀝姑姑、硃砂、青黛和荀叔四人的陪同下徑直往山塢里走去。

剛走進木樨塢,一陣桂花清香便撲鼻而來。

徐雲怡往四周看了看,見四周都是山,木樨塢處在群山之中。地如其名,山塢里栽滿了桂花,所以才會有撲鼻而來的桂花香味。一棵棵桂花之間零星生長着黃色、紫色、白色、粉色的菊花。

徐雲怡是個愛花之人,要是在平時,她肯定會賞一會兒花或摘一些拿回去插花,但此時她可沒有這份閒情逸緻。她根本沒在意周圍的一切,只是徑直往山塢深處走去。

竹瀝姑姑、硃砂、青黛和荀叔一直默默跟着徐雲怡,一路上都沒說話。

正埋頭往山塢里走時,一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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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的嘆氣聲突然闖進了眾人的耳朵。

荀叔立即從懷裏拔出一把匕首,以非常快的速度把徐雲怡保護在了自己身後。

竹瀝姑姑、硃砂和青黛也警覺地看了看四周。

然而這聲嘆氣后,眾人卻再也沒聽到別的聲音了。

“荀叔,聽到聲音來自何處了嗎?”徐雲怡問荀叔。

“似乎是咱們左方。”荀叔也不是特別確定。

“應該就是咱們左方。”竹瀝姑姑也附和道。

青黛想也沒想,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后,便朝左方跑去了。

徐雲怡怕青黛會有危險,正要開口阻攔時,忽然聽到了左方又傳來了一陣聲音。

青黛似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便停下腳步去聽那陣聲音。

認真聽了聽后,眾人聽清楚了那個聲音說的是什麼——花間一壺酒,獨酌……獨酌無相親。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成三人。

說這話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還有些結巴,似乎是醉酒後所說的話。而且從音色上判斷,眾人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是他?”竹瀝姑姑疑惑地問徐雲怡。

徐雲怡點了點頭,答道:“應該就是他。”

“郁相公,還請現身相見吧!”徐雲怡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大聲說道。

“是他?”青黛覺得有些意外。

“是他?”硃砂也跟着問道,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對,就是他!”

可是郁且狂並沒有出現。

徐雲怡往左邊看了看,發現左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旁邊有幾棵桂花樹,樹下長着幾株紫色的野菊花。

徐雲怡心想除了大石頭後面,自己左邊就再也沒有可以讓人藏身的地方了,於是斷定郁且狂一定藏在大石頭後面。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含糊不清的聲音又從大石頭後面傳了出來,可以確定是郁且狂的聲音,但他似乎醉得不輕,又繼續以他那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我……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jiao(交)huan(歡),醉后各分散……各分散。”

徐雲怡心想郁且狂做事難以預料,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他在弄什麼玄虛。既然他不出來,自己邊去找他。於是她便直接朝大石頭走去,想要看看石頭後面的郁且狂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荀叔怕徐雲怡會有危險,便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竹瀝姑姑、硃砂和青黛和跟了上來。

徐雲怡來到大石頭後面,發現一個穿着月白大袖衫、頭髮半披半束的男子正睡在地上,四周的地上都是空酒壺,空氣里瀰漫著酒味。

果然是郁且狂!

郁且狂似乎喝得很醉了,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但口中還絮絮叨叨地念着“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徐雲怡本想過去叫醒郁且狂,但竹瀝姑姑害怕主人會有危險,便搶在她前面去叫郁且狂。

可郁且狂並沒有被叫醒。

硃砂見竹瀝姑姑叫不醒郁且狂,便也過去幫忙。

郁且狂依舊不醒,但口中卻繼續念着:“花……花間一壺酒,花間一壺酒,獨酌……獨酌無相親。”

青黛見郁且狂不理竹瀝姑姑和硃砂,但嘴裏卻還在說話,顯然是故意為之,覺得非常憤怒。

“小姐,咱們走吧!別理這種人了。他明明還在說話,明顯就是故意不理竹瀝姑姑和硃砂姐姐,當真傲慢無禮。”青黛拉了拉徐雲怡的衣袖,氣鼓鼓地說道。

竹瀝姑姑和硃砂見郁且狂不理自己,便重新回到了徐雲怡身邊。

青黛很不喜歡郁且狂對竹瀝姑姑和硃砂的態度,便再一次催徐雲怡:“小姐,咱們還有要事要辦,快些走吧!”

“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姐,咱們別管郁相公了。”荀叔也用他那尖銳的嗓音說道。

徐雲怡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離去時,突然看見躺在地上的郁且狂衣裳單薄,於是她脫下自己身上的天青色披風,輕輕地蓋在了郁且狂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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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豪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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