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兵匪
「十方,十方!」
他猛然驚醒,看到一張俊俏的臉龐。微蹙的彎眉下,一雙明亮的眸子忽閃,似笑非笑的俯望着他。
「這裏不太安全,你還是早點回營地吧。」陳四交代了一句。抬起頭,淡淡的笑意從臉上消失,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轉身離開。
「哼,這個陳四,無事獻殷勤,非女干即盜!十方啊,你千萬不要被小白臉的外表迷惑了。他殺人可狠着呢。」張德順望着陳四遠去的背影,碎碎念道。
十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再看土坑對面,李洪已經不見了蹤影。放金子的箱子也沒有了。坑裏的火勢漸漸熄滅,士兵們拿着鐵鏟開始填土。
「唉,走吧,沒熱鬧看了。」曹公公虛驚了一場,整個人都蔫蔫的,帶着他沒精打採的往回走。邊走邊抱怨:「想不到啊,挖個假墳都這麼危險。這次回宮之後,我就老實的獃著,再也不亂跑了。」
十方翻了個白眼。回宮老實獃著?只怕會死得更快啊!這世道,還有個安全的地方嗎?
回到宿營地,大家還在議論紛紛。有人說那兩口黑棺里是守寶藏的血魔,專門以人類精血為食。尋常的大火根本燒不死它們。要是他們不連夜出谷,等到半夜血魔就會從地下鑽出來吃人索命。
還有人說李將軍才是捉妖的高人。只要大營里有將軍坐鎮,那黑棺里的妖物就不敢再出來害人。
曹公公閑不住,在營里豎著耳朵轉了一圈,回來后氣得一個勁嘟囔:「你聽聽,這肯定是李洪在散佈謠言!他還要不要臉了?分明是他讓人打開黑棺,害死人命,結果又成他的功勞?就這種瞎話也有人信?」
十方盤着小腿坐在一塊布墊上,抬頭勸道:「算啦,曹叔。這大多數人都是盲從的,你這樣聰明的可是少數。我看李洪這次損失慘重,一定比咱們還小心,會派人盯死那地方的。」
老曹忍不住又罵道:「他損失慘重?呸!不過死了幾個小兵,他才不會心疼呢。上次死了一百多號人,他連個屁都沒放!」
「呵呵,這次不同。相信我吧,李洪說不定躲在帳篷里大哭呢……」
幽暗的帳篷隔斷了外面的陽光。李洪一個人坐在棉塌上,一言不發的垂着腦袋。
帳篷的布簾忽然被掀開,明亮的陽光透了進來,能看到陽光下的塵埃在飄浮。
陳四和張連山前後腳的走了進來。看到大哥這模樣便放輕了腳步,默默的來在他身後。
「大哥,那黑棺里到底什麼鬼東西,好像能吃人啊?」張連山耐不住性子,開口問道。
李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他緩緩搖頭道:「從沒有見過,也沒聽說過。想不到寄魂死掉,宿主也會遭到反噬。我這次意外受傷,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裏蘇醒。」
昏暗的帳篷內,聽到這樣陰惻惻的話,兩人只覺渾身汗毛炸起,心裏禁不住發慌。
陳四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輕聲問道:「大哥受傷嚴重嗎,是修鍊法術的問題?」
李洪搖了搖頭。「法術沒有問題。只是忽然精神受創,要多休息兩日。還是修行太淺了,一下損失了所有寄魂身體才會撐不住。」
「可是,那黑棺里的蟲子……」
「沒事的。火油里加了黑狗血,火燒之後又混了糯米深埋地下。今晚多安排警戒,等明早咱們就離開。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你們先出去吧。」
兩人應了一聲,默默退出了帳篷。
走出一段路,張連山在身後問道:「陳四,有個事我一直沒問。大哥上次進了趟蛇窟,回來就會法術了。他這法術跟大蛇有關?」
陳四沒有回答,一直到軍營外才停下腳步。轉回身道:「大哥幾年前盜墓,在一處北蒙墓內摸到過一卷長生訣。這個事你知道吧?」
張連山咧開嘴笑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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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還借來看過,可惜都是古字,一個都不認得。大哥說,真是能長生的法訣,它又怎會變成死人的陪葬?」
陳四靜靜的看着他,直到看得他心裏發毛,才冷笑道:「呵呵,大哥如今修鍊的,就是那捲長生訣。」
「啊?不可能,那東西不是假的嗎?」
「當初看它確是假的。大哥譯出了文字,按上面的方法修鍊了幾年,卻一無所獲。直到,他在蛇窟里誤吞了那顆朱果……」
張連山一臉震驚。
陳四背起手道:「大哥說,那長生訣是操控靈魂的法術。修鍊到極致可靈魂出體,隨意尋覓肉身寄生。到了這種程度,也差不多是長生了吧?」
「還真有這樣的法術?那大哥說的寄魂又是啥意思?」
「之前士兵都被大哥寄入了一縷魂魄。要不是這次意外,假以時日,每個人都會成為一具完美的宿體。大哥也便多性命。」
張連山倒吸了口涼氣,擠出一絲笑容道:「原來人是被寄了魂魄?我還以為他們總是半夜進帳,是被,呵呵呵……」
陳四抬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這傢伙又在傻笑什麼。便冷冷道:「沒事就去安排人守夜。過了這兩天,再去找幾個精壯的士兵回來。」
張連山應了一聲。等陳四走遠,才嘆了口氣道:「去找精壯的士兵?這話讓你說出來,還真是奇怪啊。」
這一夜,除了十方一覺到天亮,其他人都沒睡安穩。
十方睜開眼,就看到老曹正強睜着一對熊貓眼,打着哈氣在收拾行李。
見他終於睡醒,老曹開心道:「醒啦?嘿嘿,再不醒就要把你搖醒了。快點起床,一會兒隊伍就要開拔。等出了谷咱就安全了。」
「你一晚都沒睡嗎?」他利索的穿好衣服,又幫老曹收拾被褥。
「唉,哪敢睡呀。昨晚大家輪流守夜,都怕半夜被血魔闖進營里。快去吃個餅墊墊肚子,那邊還有水囊。咱們就要出發了!」
隊伍出谷的速度很快。太陽還沒有落山就翻過了三座高山,回到了他們出發的地方。
散養的馬匹卻不見了。枯黃的草地上留下一灘灘血跡,延伸到樹林的邊緣。幾輛車架都散了架,輪子七零八落的丟了一地。
曹公公從背上卸下包袱,扔在地上不停的嘆氣。「唉,這可怎麼辦,咱們要走路去河邊嗎?」
隊伍在前面一處高坡忽然停下,又開始安營紮寨。
十方的小隊跟在最後面,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就讓老曹去打探一下消息。
曹公公過去不久就跑了回來,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抱怨:「這下慘了,李洪說暫不渡河,要咱們直接去第二座假墓挖寶。」
「啊?咱一共只帶了六天乾糧,現在就剩三天的了。夠吃嗎?」
「夠倒是夠了。聽說那假墓離這邊只有二十里,順着山麓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到。咱們明早過去,當天夜裏就能回來。」
十方低下頭盤算。「就是說,明天只能帶糧食,不帶被褥和帳篷,急行軍過去?可萬一沒找到地方,萬一挖墳不順呢,咱晚上還要露宿荒野?」
營地里生起一堆堆的篝火。曹公公拿出幾個麵餅放在火架上,邊翻烤邊說道:「這個倒不要緊。聽說張連山帶了一隊人馬去勘察地形了。明早過去應該就弄好了。」
「嘿,這幾個傢伙倒是勤快啊。晚上他們睡哪兒呀,不會真的要睡野地吧?」
老曹取下一隻烤熱乎的麵餅,咬了一口道:「管他死活,睡野地也是自找的。你剛才吃飽沒,再吃個餅?」
「不了。早吃飽了。」十方用小木棍撥着明暗的炭火。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來。李洪會這麼勤快?難道想當官?
睡到半夜,被野獸的咆哮聲驚醒。鑽出帳篷,在漆黑的夜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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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團瑩白的光芒閃動,彷彿是鬼火在遊動。
「啊!大蟲,是大蟲!」
「警戒,全營警戒!」
營地里一片嘈雜。兵刃鏗鏘,有弓弦聲接連響起,遠處傳來凄厲的咆哮。
曹公公提着刀站在火堆旁,把十方拽到身旁。輜重隊的十幾個老兵圍在火堆四周,警惕的望着黑暗的荒野。
那隻老虎鬧騰到後半夜才消失,也不知道有沒被弓箭射死。
營地里的士兵們輪流守夜,直到天色大亮,兩隊士兵出營巡查,發現有一溜新鮮的血跡消失在後山。老虎受傷卻沒有死,反倒更讓人擔心。
疲憊的隊伍背着乾糧又繼續向北行進。這一路走得很急。十方仍是不讓人背。跟在老曹身後,一雙小短腿走得飛快。
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了一處荒灘。在西北不遠處還能看到一處村落。
張連山帶了一百多號人已經等在這裏。個個精神飽滿,看起來昨晚睡得不錯,哪有半點露宿荒野的狼狽。
走近那群人,十方忽然皺起眉頭,用力吸了吸鼻子。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抬頭去看老曹。曹公公像是也發現了什麼,眯起眼,不住打量着那群士兵。
「你聞到了嗎?」他悄聲問道。
「嗯,有血腥味。他們昨晚又殺了好多人。」
十方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辯解道:「不一定是人,也許是遇到野獸呢?」
老曹連連搖頭。「怎麼可能?你瞧他們身上,可有一個人帶傷?你看這群傢伙的精神,像是在荒野跟猛獸搏鬥了一晚?如今這世道,最好殺的就是人哪。」
「你是說,是剛才那個村子?」十方覺得胸口被堵了什麼東西,憋悶得透不過氣。
老曹神色陰鬱道:「應該是吧。這些個百姓,躲過了山匪,躲過了胡人,卻沒躲過……十方,喂,你幹什麼去?」
十方小臉陰沉的走過人群,一直來到張連山的身前。他仰起臉,只能望見那亂蓬蓬的絡腮鬍須。鬍子上沾着星點血跡。
曹公公神色慌張的追過來。看為時已晚,便咬着牙站在了十方身後。
張連山和李洪正在低聲說話。看到曹公公一臉焦急的跑過來,不由得一怔。低頭見十方也仰頭望着自己,更加奇怪道:「你們,想做什麼?」
「昨天晚上,你們又進村殺人了?」十方仰着頭,脆生生的問道。
張連山咧嘴一笑。「哈哈,我當什麼事。怎麼了,你們害怕了?」
「殺了嗎?殺了多少,怎麼殺的?」十方眨着烏亮的眸子,一臉認真的問道。
「嗯,殺了又怎地?全三口,一個不剩都做了刀下鬼。老子還帶部下玩了十幾個女人,烤了三個小孩。怎麼了?」張連山臉上橫肉亂顫,兇橫的盯着腳下的小屁孩。
十方目光陰冷,臉上卻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平靜的追問:「都是真的嗎,你沒說謊?」
張連山哼了一聲,扭頭大咧咧的吼道:「小的們,昨晚殺的爽不?玩得舒坦不?烤的嫩肉好吃不?」
「真爽啊!」
「舒坦壞了!將軍威武!」
「真香……」
身後的一群士兵立刻興奮起來,歇斯底里的嘶吼狂叫,場面一片混亂。
看着興奮到鬼叫的士兵,李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殺人他不管,但這亂糟糟的算怎麼回事?
「夠了!」身後傳來一聲怒喝。陳四陰着臉走了過來,目光掃過那群發瘋的士兵,一直來到李洪身邊。
張連山趕緊揮了揮手,讓手下的士兵別再瞎起鬨。轉頭笑呵呵道:「陳四啊,這可不怪我。是咱們隊率小大人問的仔細,我才說的。」
這時張德順和宋校尉也走了過來,和老曹低聲交談了幾句,都衝著張連山怒目而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