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雨

小群里，一眾成員還在興奮。賣魚的商人`：小汁答應我，以後錄視頻都露臉好嗎？[可憐]虞衷是起名困難戶，每次註冊賬號時都要皺着眉頭吭吭哧哧苦思冥想半天，最終呈現的不是“上善若水”就是“煙雨青衫”類似韻味的名稱，一度被同學和網友誤認為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後來虞衷發現，其實起名字很簡單，比如，你只要亂敲幾個字母或者從詩詞裏隨便挑幾個字眼組合，就可以玩出許多花樣。他發佈視頻的賬號名就叫“ADE的遊戲日常”，群昵稱ADE。很湊巧的，這個隨便敲出來的賬號卻恰好與英文單詞“果汁”和德文單詞“再見”撞上，於是常看他視頻的幾個網友偶爾喊他果汁，再親密點就是小汁，虞衷全盤接受。ADE：不要。ADE：[小黃鴨叉腰.jpg]雖然視頻點擊突然暴漲他心中也有一丟丟開心，但虞衷對自己的操作更為在意，意識到露臉會喧賓奪主，虞衷內心直呼失算。而且他有點社恐，不大習慣這種網絡上的拋頭露面，要知道他平時可是個自拍全存相冊不往好友圈發佈的人，像這次這麼放心地上傳視頻，純粹是因為往期視頻曝光量太低沒多少人看，所以他才毫無防備。群里的勸說還在繼續。擺爛大賽晉級選手：小汁你知道對你的視頻來說，終極財富密碼是什麼嗎？ADE：內容質量，還有足夠有趣，最重要的是我的操作。擺爛大賽晉級選手：……所以為什麼你往期視頻沒上過首頁？ADE：可能是因為不夠有趣，操作也不太秀吧。ADE：[貓貓頭沉思]夢中魅：[吐血]虞衷又發了幾張表情包，企圖“萌混過關”。這時他突然收到一條私信。夢中魅：我說寶貝啊，你這……隨便露露臉放幾段視頻，還愁陪玩代肝沒人找你下單嗎？生意分分鐘火爆啊！虞衷上傳視頻的賬號並沒有備註他接陪玩，不過因為群里有他一開始接過單子的僱主，所以只有這幾個常活躍的群成員才知道他做陪玩。看到對方發過來的那句話，虞衷打字解釋。ADE：嗯，雖然我也想多賺點錢，但是賺錢歸賺錢，休閑歸休閑，我不想讓兩個賬號彼此掛鈎，否則玩也不開心了，像有任務在身。我就是個沙雕網友，剪輯視頻也是單純地想分享一些遊戲中的快樂，沒想過當主播啊做網紅啊之類的，不過還是謝謝你關懷我的職業生涯hhh夢中魅：好吧，我也是隨便建議一下。我看到閑魚你把連結下架了，最近不接單子了嗎？ADE：開學了有點忙，隨緣接單吧2333，有空會上架。夢中魅：學生啊，真好，還有寒暑假。給資本家打工的老阿姨隔着屏幕投來羨慕的目光。ADE：[發射愛心]夢中魅：什麼時候接單了和我說一下，繼續關照你的生意~ADE：嗯嗯，給你打折hhh虞衷回小群鬥了幾張圖，直到表情包開始匱乏。不過他沒忘記來圖書館的目的，關掉小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查找那四個Q號。第一個號，昵稱C，對應頭像像是什麼美劇主角，虞衷百度識圖后發現那是諾蘭處女作《追隨》裏的主角，叫比爾，是個窺私癖。……看來這傢伙自我認識還是很準確。第二個號，昵稱空白，頭像空白，看不出什麼。第三個號，昵稱123，頭像是一雙透過縫隙往裏看的眼睛。第四個號，昵稱Arrsss，頭像是個手繪風女頭，畫風還挺可愛。……好傢夥居然還裝萌妹。前三個號等級都很低，只有第四個號有三個太陽，看樣子應該是大號。他皺着眉準備關掉查詢界面，結果手一抖，點擊到“添加好友”的選項。虞衷心中大喊一聲糟糕，手忙腳亂地移動鼠標，可惜並沒有撤回的餘地。對面很快就通過了他的好友驗證，看着突然彈出的空白小窗，虞衷迅速鎮定下來，決定先發制人，慎重地複製了《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法條準備發送。

不過在發送之前他還是猶豫了一下，最後清空了。在沒搜集完證據揪出這個人之前，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反倒是對面先沉不住氣，直接上來就打招呼。Arrsss：怎麼了寶貝，迫不及待就加我好友了？而後又是一堆污言穢語。虞衷厭惡地皺了皺眉，直接點進對方資料卡，設置了消息免打擾，同時禁止對方查看自己的動態。他試着進這人的空間，結果被擋住了，看來還挺有防範意識。返回的時候不小心瞥到消息，又被辣到眼睛。Arrsss：想知道我是誰？Arrsss：一想到寶貝對我有好奇心我就興奮得難受，可惜暫時還不能讓你知道哦。虞衷沒繼續往下看，又點進對方資料卡，試着查看對方過往簽名。很好，沒被屏蔽。這個人發佈的簽名很少，這麼多年就發了十幾條，不過虞衷的目的也不是單純審閱簽名內容。那些簽名下零星的點贊是很好的突破口。他注意到有一個號碼點過四次贊，在稀少的點贊中顯得額外突出，虞衷順着點贊進了這個號的資料卡片，發現居然是一位他列表的好友，昵稱為阿南。他對這個人有點眼熟，因為對方經常給他動態點贊。虞衷精神一振。這位躺在他列表的好友屬於上學期加的一百來個陌生人之一，等級也才一個太陽，更像小號。會是同一個人嗎？為了避免留下瀏覽記錄，虞衷在手機上點開這位“阿南”的聊天界面，左劃了一下屏幕，這樣就能直接無痕查看對方動態。可惜“阿南”不論等級還是動態都很作為小號的自知之明，動態全是轉發和錦鯉，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不過對方資料卡片的背景圖是電影《星際穿越》中經典的一幕截圖，作為諾蘭的作品，這好像和騷擾者的第一個小號，“C”的頭像對應上了。虞衷在紙張上畫了一個一臉猥瑣的小人，頭頂標註“阿南”二字，重重畫了個圈，打了一個問號。他雖然不習慣在空間或是朋友圈發自拍，但會經常分享自己的生活。騷擾者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搞不好就是因為一直盯着他的動態在看。這也提醒他好友分組的必要，虞衷決定事情解決完畢就立馬分組，暫且還不能驚動對方。不過懷疑歸懷疑，他必須先找到有力的證據，證明這個人和“阿南”是同一人。虞衷抬頭環顧了一圈四周。C市經度靠東，五點多就已經夕陽西下了。中午他剛到校的時候天氣還挺不錯，這會兒窗外卻是黑雲低垂，細雨綿綿，而且有增大的趨勢。虞衷向來謹慎，書包里備着一把雨傘，就算真的下雨也是有備無患。不過他想了想，對着窗外拍了張照，故意露出圖書館的桌子，而後發了個動態。比利時瓜王：下雨了，沒帶傘_(:τ」∠)_[配圖]這條消息僅一人可見，那個人就是“阿南”。新添加的Arrsss直接被他禁了訪問資格，所以這就是個很簡單的釣魚動態。發完動態后虞衷還試着直接百度那六個郵箱，卻只搜到一個四年前發在貼吧要美劇資源的提問，發帖人就這一個帖子，不過虞衷看到對方關注了A大官方貼吧，是同校同學的概率又增大了幾分。眼見雨越下越大，虞衷也沒有新的收穫，便收拾書包準備返回寢室。快走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他刻意留意了一下Arrsss的消息。這人今天也是夠閑，從通過好友后就一直發消息騷擾，就在虞衷點開對話框的時候那人還在發送，消息一條條滾動得讓他頭疼。Arrsss：外面下雨了，寶貝是不是沒想起帶傘？寶寶寶，寶個鬼啊。虞衷情不自禁就伸長手臂拉遠了看，簡直要對這兩個字ptsd了。對方鍥而不捨。

Arrsss：寶貝你在圖書館對吧。Arrsss：我一直在看着你。Arrsss：你真好看，我想讓你成為我的私藏品。終於看到自己想看的，虞衷也快撐不住了，他強忍反胃趕快返回主頁面，那一瞬間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許多。Arrsss很有可以就是阿南。他打算之後再發幾個類似的動態試探。雨已經下大了，空氣中充斥着泥土潮濕的芳香，遠處的樹影還有建築都顯得模糊起來。圖書館門口免費的雨傘也早已被人拿空，好多人站在門口發愁，有一部分已經開始給室友或者朋友打電話求接送。A大不愧是虞衷這個省重點年級第五十名擦線才考進來的名校，才開學圖書館就來了這麼多人。大二生活還沒真正開始的虞衷，看着眼前這麼多人，似乎嗅到了內卷的氣息。正當他準備默默撐傘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高中同學，或者說新室友，就站在他斜前方等着雨停。男生雖背對着他，但那種挺拔的站姿，從髮絲到袖口的一絲不苟，令虞衷不可能認錯。以對方為圓心，半徑為一米左右的圓弧範圍內空無一人，熙攘的空間就那麼硬生生騰出一塊，愈顯得圓心中間的人遺世獨立。虞衷看到有人在偷偷舉起手機朝這邊拍照，似乎右後方還有女生拿着傘企圖靠近。虞衷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還沒撐開的雨傘，想了想還是和對方打個招呼比較好，於是也走了過去，率先打破對方周身那道無形的屏障。“好巧，你也來圖書館。”虞衷走到祁月塵右手邊，有點緊張地打了聲招呼。正看遠方的祁月塵側頭，視線虛虛落到他臉上，逆光中對方線條分明的輪廓像蒙上一層重影，“嗯。”“你沒帶傘嘛。”“忘了。”“有人接你嗎？要不一起走，我的傘還蠻大的。”虞衷注意到兩人身後帶傘靠近的女生，聲音猶豫了一下。“謝謝。”沒想到祁月塵這麼快就答應了。身後那個女生腳步一頓，硬生生拐了個彎從他們身邊繞過去了。虞衷聽到對方好像在和朋友發語音。“……這年頭帥哥都去搞基了，我們異性戀還有沒有活路了？”聲音還蠻大的，虞衷第一次為自己聽力太好而尷尬。妹子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室友……他小幅度地抬眸看了眼祁月塵，對方神情漠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好像沒有聽到女生的吐槽。心中小聲反駁着女生的話，現實里虞衷手上沒停，努力把傘撐開。他的雨傘是那種全自動式雨傘，撐開傘面很大，適合擋雨遮風，只是開傘需要先按下握柄處的開關。不知道怎麼回事，此時此刻那個開關特別難摁，虞衷努力了幾次都沒撐開傘，漸漸開始着急，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會在這個時候壞了吧？……救命。“嗯，不知道什麼情況，”虞衷抬頭不自在笑了笑，努力給自己解圍，“你再等一下。”感受到身邊人投過來的目光，他尷尬得想要鑽進地縫。“沒事，給我。”祁月塵突然伸手接過雨傘。修長的手指擦過虞衷的手，溫熱乾燥的觸感轉瞬即逝，虞衷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就鬆開傘柄。祁月塵拿過傘只簡單摁了一下，原本在虞衷手裏死活都不配合的雨傘突然變得溫順，“唰”得一聲，傘撐開了。“走吧。”祁月塵的聲音淡淡的。他比虞衷高，很自然地舉起傘撐在兩人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