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IF線番外(七)
她坐着的地方是一出水殿。鄰着一方池水。
池水清澈,上面照着南朝建鄴的景緻種了秀氣的蓮花,蓮花並不是常見的那種粗枝大葉,而是婉約纖細,不大的葉面浮在水面上,枝蔓被清水承托着,楚楚可憐。
她就坐在旁邊,日光被湖面一折,就照在了她的面上。
元茂透過竹簾的縫隙,見到她整個人幾乎都被光給籠罩其中。她今日穿着的是洛陽貴婦中時興的大袖衫,但又不一樣,她穿的沒有那麼中規中矩,照着最時興的樣式,將纖薄的肩膀也袒露出來,在日光里纖纖細骨和那張芙蓉美人面越發的引人注目。
她應當是在太后那兒受了斥責,現在坐在水邊,雙眸盯着水面上的荷葉不動。
太后的脾氣,元茂知道。可從來沒有任何的婉約可言,怒意一旦發出來,如同狂風暴雨。
元茂只覺得突然心有些難受,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了。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半點也不想後退,他想要輕撫她的雲鬢,將她抱住,親吻她的面頰和嘴唇。
這念頭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簇火苗,他察覺到之後,輕車熟路的壓制住。
他在宮裏不能如願的事也有不少,這麼些年來,喜怒不行於色。壓制自己的所求所願,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剛開始的時候到還壓制住了,但是竹廉前的人在水面上看到一隻飛鳥俯衝下來,飛快的將浮在湖面上的魚兒叼走。
她忍不住笑了,笑聲輕輕且帶着俏皮。如畫的美人在這一笑里如同一汪流水驟然間活了起來。
元茂心底里那股壓制住的火苗,在看到她眉宇間的那股鮮活,心頭一動。原本壓制住的念頭猶如被澆上了油,頓時間熊熊大起。
「陛下?」
惠寧來的時候,就見到天子佇立在竹簾后,一雙眼睛直直的盯在竹簾外的人。姿態如同蟄伏的獵人,隨時一躍而出將毫無防備的獵物按住。
惠寧聲音不低,原本盯着水面上瞧熱鬧的白悅悅也聽到了,她當然知道這會兒的皇帝就是被她花樣綠的狗比。
她看看四周,發現四周的宮人靜悄悄的站着,卻沒有一個發聲提醒她的。
竹簾後有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響,白悅悅站起來,下意識的往竹簾后看去。竹簾后映照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不過從影子來看也是一個高大的年輕人。
白悅悅剛想多看兩眼,馬上想起了那遊戲的最後結局。好像遊戲裏這狗幣的立繪還是個很帥的,不過再帥,一想到這傢伙能幹出給人灌毒藥的事兒,臉上就算是開出一朵花,她也半點興緻都沒有了。
她抬手行禮,「妾拜見陛下。」
竹簾后的元茂見到過來的惠寧,忍不住皺了皺眉,惠寧見到他面上的不悅,察覺自己似乎是打擾了他什麼事,連連向後退了一步。
元茂看了竹簾一眼,他抬手把中常侍召過來,低頭輕語了兩句。
中常侍聽后就到竹簾那邊傳話,「陛下說,他才到這兒,沒想到王妃和小娘子正要見面,驚嚇到了王妃和小娘子。現在王妃和小娘子好好說話。」
宮裏人要識時務,該問的不該問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該心裏有數。
惠寧不知道皇帝為何到這裏來,但她自幼在宮裏長大,知道如今這個時候該怎麼回答。
她點頭道是,見到天子一行人走遠之後,她才趕緊到竹簾的那頭。
「陛下怎麼到你這裏來了?」
惠寧又驚又怕,白悅悅聽出她話語下的意思,滿臉的迷惑,「我也不知道。」
她指了指那邊自己方才坐的位置,「我從太后那兒出來,就一直坐在這等你。什麼地方都沒去,也沒見過什麼人。」
惠寧拉着白悅悅坐下,壓低了聲量,「我看陛下已經在那兒有會了。」
白悅悅聽后指了指自己,臉色古怪到一言難盡,「不會是盯着我看吧?」
她心裏頭頓時間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有。
「不至於吧。我平日都沒有見過他。而且陛下也沒有到我面前來。」
白悅悅見面前的惠寧滿面擔憂,不由得開解她道,「不要擔心,我和陛下見都沒見過,陛下可能就是正好看一眼。再說了,我已經是王妃了,是個外命婦,陛下就算真的有什麼,為了名聲着想,也不會有什麼的。」
見色起意的男人她見多了,就算是那些關係親近的宗室,也有見着她有意思的。但是有意思歸有意思,沒幾個真的敢怎麼樣。
見色起意是男人的本能,但能真的為此冒着風險來勾搭的沒有。
畢竟勾搭有風險。男人對綠帽這東西,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沒遇上也就罷了,遇上了,就算是武大郎那種也要勇往直前呢。到時候不出個人命不算完。
所以那些對她見色起意的那些宗室們,也只是半是遺憾半是哀怨的多看她兩回,也就沒有下文了。
惠寧被說得也有些遲疑,但她仍然不敢放鬆半點。
宮裏和宮外不一樣,宮外的那一套有時候都用不到宮內來。若是上位者真的在乎也就罷了。要是不在乎,那一套要說有什麼可以制約的,還真沒有。
畢竟這種事,元家祖上又不是沒有!也沒見得那些老祖宗們為此羞愧了。
惠寧見白悅悅滿臉毫不在意,「你的心簡直大得不得了。」
「心大不好嗎,要是沒什麼事,那豈不是都白擔心,白吃那些苦頭了。要是真的有什麼事,擔心也沒有用啊。」
惠寧沒好氣瞪她一眼,見到她笑嘻嘻的,頓時也沒氣了。
「希望如你所想,陛下也只是剛剛來。」
這話說得惠寧自己都忍不住一陣心虛,看天子的模樣,根本就不是才到,而是已經在那兒有段時間了。
可是這些說出來,也沒有什麼作用。
元茂離開長信宮往太華殿去,他人在行輦上,手指撐着頭像是在想什麼。
「竟然讓王妃入宮陳情,虧他做得出來。」
中常侍在一旁聽了就知道這是說的廣川王。只是一笑。
這人娶妻,就算是洛陽里的那些貴人,都是奔着有用兩個字去的。沒幾個娶妻是真的為了那點子男女情愛。
有人在太后這兒彈劾,不管是廣川王自己還是那位廣川太妃,在太後面前都說不上話,這不就指望出身太後娘家的王妃么。畢竟是親姑侄,可比他們這些外人要親多了。哪怕太后對這個侄女並沒有多少長輩的關愛,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中常侍不說這點人之常情。廣川王在天子那兒已經沒什麼好臉了,說這些只是讓天子越發不喜罷了。
元茂回到太華殿,他沒有親政,太后沒有放權,他就只能閑着,什麼事都做不成。看了一會兒書,元茂和人在殿外角抵了好幾場。
所謂角抵從先秦就有,多是兩個男人光着上身衝撞在一起角力。宮裏也有這種力士。元茂不喜歡看,喜歡自己親自下場。
他天生強力,曾經輕易彈碎羊肩胛骨。哪怕還沒到壯年,帶着點兒少年的青澀,可這些力士真不是他的對手。
陳留王趕到的時候,見到元茂抓住對面力士的手臂,將人重重摔在地上。
陳留王幾個見狀叫好,元茂看見,慢慢走過來,「來了?」
上頭的兄長沒有親政,下面的弟弟們身上也只是掛着幾個閑職,有些被封了刺史,可以年少為里有,當地的軍政也由太後任命的主簿長史掌管。
他們平日裏除了讀書,便是和長兄一塊打獵消磨時間。
元茂將身上的汗水擦了下,示意弟弟們也去,「今日天氣不錯,你們也去試試。老是坐着不好。」
方才幾個就已經摩拳擦掌蠢蠢欲動,聽元茂這麼一說,馬上歡呼着和小狼崽子一樣下場,和那些力士們切磋。
男人骨子裏的天性就是爭鬥和殺戮。與生俱來改不掉的。
元茂將身上汗水擦乾,就有黃門提着內袍與他穿上。汗后受風容易寒邪入體,要是天子有個什麼閃失,所有的人都承受不起。
元茂張開手臂讓黃門給自己系好系帶,回頭就見着陳留王站在那兒。
「二郎怎麼不去?」
陳留王搖搖頭,「今日沒那個興緻。」
說完,陳留王又來看元茂,稍稍打量一二,「今日阿兄看起來和平日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元茂有些好奇。
陳留王搖搖頭,「臣說不上來。」
「陛下看起來似乎比平日裏要高興一些,但也有些不高興。」
這話說的奇奇怪怪,元茂聽着都有些好笑,「你這話說的你自己不覺得奇怪?」
中常侍在一旁聽了有些想笑。
高興是因為見着到了白三娘,畢竟都有段日子沒見到了,身上還掛着外命婦的身份,連下詔召入宮中都沒有辦法。不高興是因為白三娘是入宮替廣川王求情。
這點內情就算是天子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元茂也沒讓陳留王一定說出個什麼,收拾一下又和弟弟們一塊兒去別處玩了。
玩了幾個時辰下來,幾個人全都是滿身的大汗,全都到偏殿裏沐浴更衣,然後飽食一頓,幾個兄弟混在一塊睡了。
元茂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水殿裏,這次他沒有在竹簾之內,和她一塊在竹簾之外,在水邊,在青天白日下。覆在她的身上。
他抓住她的腳踝曲起來,用力分開,整個人都覆上去。將唇上塗抹的胭脂吞入腹中。
不管他怎麼用力,身下的人都沒有任何的實感,他急切的想要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一切鮮活的感覺。
他越是用力,她就笑得越開心。腿搭在他的后腰上,腳後跟隨着他的節律,或輕或重的敲在腰身上。元茂低頭下來,想要她說幾句話。這個時候他猛地醒了。
元茂睜開眼,渾身上下滾燙且潮濕,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
身邊的陳留王感覺到身邊的元茂一動也隨即醒過來。
見到元茂臉色潮紅,陳留王發覺到哪裏不妥。
他坐起來,「陛下沒事吧。」
元茂捂着身上的錦被,面上還帶着不自然的紅暈。陳留王過來想要查探的更清楚一些,卻被元茂制止。
「沒什麼。」元茂道,「朕沒事。」
陳留王的眼睛飛快的在他身上轉了一個圈,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明白的。
「臣去叫人過來給陛下更衣?」
元茂點了點頭。陳留王去了,過了那麼幾息的功夫,就有人過來把他請到屏風后,把衣裳換下來。
天子的衣裳一日裏就備着好幾套,隨時更換。元茂在屏風后見着中常侍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你說吧。」
「陛下,這樣下去,不行啊。」
的確不行,元茂以往幾次也有過,不過那都是滿溢出來,和這個完全不同。
「要不然,還是召人……」
中常侍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元茂盯住。
「一精十血,這可不行,要是多了,這身子怎麼辦呢。」
元茂當然也知道。
他覺得滑稽又可笑,偏偏他一點都笑不出來。
或許他是真的病了,得吃點葯。
「待會讓醫官過來,給朕診脈。」
這段時日的夢境,完全不像他會做出的事。思來想去讓醫官來看看。
醫官過來替元茂診脈,又聽了元茂口述的那些癥狀,過了小會,醫官面色古怪道,「陛下這是情志上的病症,和五臟六腑並無太大的關聯。」
軀體上的病症倒是可以用針葯,可是情志病,這就頗有些束手無策了。
元茂聽后陷入短暫的沉默,面上也滿是難以置信。
「滾!」
他突然爆喝一聲,醫官嚇得趕緊溜了。
殿內的人這下大氣都不敢出了。
白悅悅從宮中回家,才回到家裏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就被廣川太妃那邊的婢女請了過去。
關乎前途的事,這母子倆都很看重,如今廣川王不在家,所以就由廣川太妃來。
白悅悅原本不想灘廣川王這事,是這對母子死活要她入宮,自然不會真的用盡全力。更何況太后那樣的人,還真不會聽侄女們說兩句就把自己原來的決定改了。
廣川太妃聽白悅悅簡述了一遍宮裏太后說的話,臉色都有些變了。
「你是太后的侄女,娘家侄女怎麼著也要比外人親近的多。他是你的夫君,這自古夫妻一體,要是他不好,三娘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娘家姊妹裏頭,更是臉上無光。就不能再想想辦法么?」
白悅悅今日在宮裏跑這麼一趟,來回走路都走得腳疼,聽廣川太妃那些話,嘴裏嗯嗯啊啊的隨便應了。
反正入宮也不是隨便進的,得請見,請見過了才能入宮,要是沒過,只能呆在家裏,連宮門都別想進去。
這麼一次太后怕是有段時間不想聽她胡攪蠻纏了。接下來一段日子,她能清凈好長一段時日。
為著堵這對母子的嘴,白悅悅裝模作樣的請見,結果自然是被太后否決了。這對母子驚惶不安,白悅悅自己不管這事,關上門呼呼大睡。
結果就這樣,廣川王還是給她弄出點事來。
一日,廣川王一夜未歸。白悅悅也不在意,反正就算是死在外面了,只要沒人說是她乾的,那麼她就不在意。
清晨她才起來,就聽到婢女說廣川王回來了,請她過去。才到廣川王那兒,就見着他召出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滿臉得意說這是昨夜其他人在宴會上給他送的美人。
白悅悅頓時生起抓起什麼東西,把眼前狗比男人給敲死了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