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靈堂有喜
天還沒有亮,懷遠村幫忙出去給尹托購買壽衣及棺木的人返回村子。
大家渾身拖着疲倦漫步走進靈堂中,看見胡秋蘭先做個簡短的交流以後,一人向中間走幾步伸手揭白布,準備趁人手多給尹托穿壽衣裝棺木。
未曾想遮蓋屍體的白布剛拖開去,早已停止呼吸的屍體竟然動兩下坐在了實木板。
手揭白布者直接嚇傻了眼,半秒鐘獃滯啥也不顧扭頭向外瘋跑,“尹托詐屍了、詐屍了……”
緊隨其後的男子,兩眼自然看清實木板上突然坐起的人,同樣嚇得不知所措丟掉半條魂兒,他像無頭蒼蠅跟着往外逃命,一腳踩在滑落的白布上摔個四仰八叉。
而嘴裏,他滿含驚恐與哀求的聲音在哇哇亂叫:“千萬不要打我主意,我還不想死……”
在場其他男人,一個個情不自禁憋住呼吸朝門外拚命退讓。
整件事情明擺着無需多敘述,眾人眼中下河洗澡被淹死的尹托已經活過來。
可他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直面受驚嚇的人沒絲毫察覺。
兩眼睜開滿懷好奇心望向醜態百出在跑的人,更多卻是以往日子少有的茫然,他呆坐着延緩幾秒鐘腦海浮現几絲記憶,略顯不解的詢問:“一個個都在怕些啥呢?”
無人搭腔,他似有所悟又自顧自嘀咕:“在你們眼裏我死了么?”
然而,只顧拚命往外逃竄的人,他們聽聞諮詢聲音渾身貼滿催命符似的反而跑得更快。
幸好胡秋蘭相隔距離較遠,在後知后覺中沒有其他人的恐懼徑直撲前去,一伸雙手用力緊緊摟住尹托喜極而泣,“我兒子竟然沒死成重新活過來,真是冥冥之中祖宗保佑老天爺保佑……”
只是聽在尹托耳朵覺得尤其古怪,他看向母親又有几絲記憶從腦海迅速浮現出來,頃刻間啥都明白似的多出些愧疚和不好意思。咋搞的竟然沒有死成?
自責中滋生出遺憾,又似乎摻雜少許慶幸。
昨天避開家人偷摸着擅自下河洗澡,純粹是逃避現實掩人耳目的自殺。
講到底不想活了,究其原因身上患有癌症醫治不好,再加高利貸到期沒錢還債,為避免父母親受牽連遭罪,自導自演看上較為隱晦的解脫方式,私下決定提前草草結束生命。
誰知鬧半天,其結果偏偏事與願違沒死成又重新好好存活着。
今天這事註定惹下更大亂子,尹托在急劇不安中低下頭,最後呢喃,“好餓,好想吃飯。”
“肚子餓了呀?我現在叫人出去先給你拿好吃的。”
萬分激動的胡秋蘭顧不上再感謝祖宗老天爺,無需腦子思考火速承諾滿足兒子提出的要求,她鬆開緊緊摟抱的尹托扭頭大聲吆喝,“尹曉,快去廚房端煎餃,哥哥肚子餓。”
剛洗把臉從旁邊衛生間上完廁所推開門,尹曉絲毫不知靈堂里出現的變故,她在稀里糊塗中聽聞到喊話看也不看先要反口問:“媽媽,你想讓我給哪位哥哥端煎餃呀?”
“你有幾個哥哥你心裏沒數嗎?”
胡秋蘭不耐煩發了大火,“兩隻眼睛都長哪裏去了嗎?又不是瞎子啥也看不見,明明我和你哥哥兩個正忙着在說話,還非要給我明知故問屁話多。”
“哥哥咋會沒死?”尹曉彷彿獲知太陽撞上地球般難以置信。
兩眼目光無所畏懼快速轉向母親,真目睹母親身前是自家洗澡被淹死的哥哥坐在實木板,赤裸身體從旁看去相比往常多了光澤和陽剛之氣,她弄不明白萌生出訝異和不解。
緊跟着,她同樣有別於外人沒害怕幾步瘋跑過去,在尹託身體上胡亂抓捏下驚訝道:“哥哥肌膚看着好像沒了以往樣兒。”
“叫你出去拿東西吃,你瘋瘋癲癲跑來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胡秋蘭責怪着推開尹曉不規矩的手,又扭頭換種方式安撫尹托嘮叨,“全怪我常年在外打工沒時間好好教育你的妹妹,那種與生俱來的搗蛋脾氣對我們而言不能太過計較得失……”
遭修理被無視,尹曉對母親做法打心眼裏不爽不服氣。
歪斜腦袋瞪眼望兩下尹托,她嘟嘟嘴類似於嫉妒的情緒涌動着,唯有跺跺腳向左側廚房疾走。
前面猶如死水沒活動開的腦子這時神奇般旋轉起來,她的疑惑摻雜無數后怕,哥哥明明早已死透的人,現如今莫名其妙的復活過來,匪夷所思的情況到底算個什麼?
左思右想悟不透總覺哪裏不對頭,她推門走進廚房呆站着,難道我哥哥不再是曾經的哥哥?而是通過時空隧道從其它世界穿越而來的男人?碰巧遇見我哥哥剛死借殼重生……
靠,竟然有臉把自家裏發生的事情當網絡小說,真滑天下之大稽羞死祖宗十八代先人。
先還是做下正事情,倘若不注意時間耽誤太久會挨罵挨訓的。
平常日子,尹曉雖不畏懼母親那嘴巴,但總被惦記心頭也會覺得煩躁。
向前走幾步打開櫥櫃門,她翻來找去沒有發現煎餃及其它熟食。
實在是沒轍,她環顧下左右唯有改變策略拿柴洗鍋燒水,半天忙碌煮碗香噴噴的麵條端出去。
而此時此刻外面的靈堂已拆完,整個正屋佈局恢復成平日裏慣有的老樣子。
幾名嚇破膽逃跑的男人也返了回來,大家無事可做,一個個圍在尹托四周閑聊着,剛剛丟醜丟姥姥家的不堪樣兒,早已看不到半分遺留的蛛絲馬跡,全都有說有笑顯得其樂融融。
尹托的變化最大,他不僅穿戴好衣服褲子,還比剛從實木板坐起時多了些看得見的精神,最特別莫過於右手上如今突然多枚從前不曾佩戴的戒指,又無人知曉戒指因何憑空冒了出來。
不過端坐幾人中間靠後位置,從旁觀看無需辨別早已找不到昔日裏病態,他保持沉默沒參與到眾人講話中去,卻在內心深處尋思私底下找人借的高利貸。
尹曉雙手平端熱氣騰騰的麵條注意着慢慢走過去,一見圍在尹托外面的幾人,全沒發現她的存在,立馬壓低聲音大喊大叫:“快些讓下,我兩隻手端着幫哥哥煮的麵條。”
胡秋蘭的動作顯得特別快,她在其他人還沒做出反應前火速起身接過尹曉端的麵條,隨即退回半步向尹托轉手遞過去,“先將就着吃碗麵條墊墊肚子,天亮以後再動手正兒八經給你做飯。”
“媽媽。”尹托剛開口又沒話說,他接過瓷碗滿臉慚愧低下頭。
大門外壩子上突然間響了下鞭炮爆炸的破空聲。
隨後幾秒鐘樣兒,又是曹新兵猶如破鑼般的大嗓門從外面壩子傳來,“胡秋蘭在家不?我剛聽聞你家兒子下河洗澡遭報應被淹死,專程跑到你家裏放個鞭炮,請節哀順變不要傷心。”
其搞法活脫脫欺負人。
尹托剛準備往嘴裏送麵條的手放下筷子,一丟瓷碗沒了從前的弱不禁風向外沖,滿腔怒火恰似岩漿迸發,“曹新兵狗日雜種龜兒子,我操你全家十八代祖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