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創業艱難

第三十七章 創業艱難

快多米諾公司宿舍里,陶彌渡很早就起床了。

昨晚一整夜他都沒睡着,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煎餅。

未來撲面而來,把他的心思撩撥得高潮迭起、興奮異常,他快要被自己的夢想窒息而亡了。

等會他就要帶着依依惜別之情,離開這是非之地。也許以後永遠不會再回來,他在這裏住了整整一季。

想起晚上經常陪韓冰冰從公司走回來,想起那些巧克力,想起朝夕相處的同事、同夥、損友,他的心似乎在隱隱生疼。

同宿舍的唐千軍也醒了。他簡單洗簌完畢,準備去食堂吃早餐、然後上班。

知道陶彌渡今天要走,唐千軍跟他道個別:“陶兄,祝你飛黃騰達,財源滾滾。以後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吱聲,兄弟我一定會隨叫隨到。以後有地方發財也別忘了拉兄弟一把。”

“哪都一樣,我只是換個地方排雷罷了。好好乾,韓總大公無私,肯定會把你提上去!”

“拉到吧,那冷艷殺手,不知道那天我就被她給滅了!”唐千軍不以為然:“我真搞不懂你,韓冰冰過河拆橋把你踢走了,你還為她說好話?!”

陶彌渡淡然地說:“深圳有好多事等着我處理,不能照公司安排去北京。韓總這樣做也是為公司利益考慮,我不怪她!”

看大家尿不到一個壺裏,唐千軍也不想多說什麼,便跟陶彌渡握手告別:“陶兄,我先走一步,浪費糧食去了,後會有期!”

唐千軍把吃飯稱作“浪費糧食”。

陶彌渡握着唐千軍的手,拍拍他肩膀:“後會有期!”

唐千軍走後,陶彌渡開始捲鋪蓋收拾行李。他的行李簡單明了:只有一個背包加一個皮箱,裏面塞滿了他的全部家當,他的細軟寶貝,還有那本孫子兵法。

陶彌渡將床鋪、柜子、桌面收拾得整整齊齊,恢復原樣。悄悄地走,悄悄地來,不帶走一顆螺釘,也不挖走一位同事。

桌面立着個不倒翁玩偶,是歐陽秋歌送的:橢圓形,大肚子,戴頂官帽,一副七品芝麻官的滑稽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陶彌渡用手在不倒翁的腦門上推了一下,不倒翁便像個喝高的酒鬼,使勁地搖晃起來,邊搖晃還邊發出“哈哈哈”的怪笑聲。

陶彌渡弄不清楚這笑聲是為他高興還是嘲笑他,於是將不倒翁一把抓起塞進背包,將拉鏈拉上。

最後看了眼窗外:朝霞紅日,遙相呼應,最是人間多彩時。

陶彌渡關好門,背上背包,拖着皮箱,往前面路口走去。

路口離快多米諾公司較遠,有兩顆木棉樹。陶彌渡停下來,像是等什麼人。

他回頭望了一眼:快多米諾公司那座辦公樓就像一塊巨大的多米諾骨牌,昂首挺胸地聳立着,環顧四方,怡然自得。

因為有韓冰冰在,陶彌渡對快多米諾公司是愛屋及烏。他在心裏默念:再見了,快多米諾公司!你一定要好好站着,站穩了,所有的骨牌都倒了你也不能倒……真是難為你了,為了保持站立的姿態,你每天如坐針氈,如履薄冰。我除了祝福,已無話可說!

……

過了一會,一輛別克悄然停在陶彌渡面前,別克里的人搖下副駕駛座的車窗玻璃,招呼他上車。

陶彌渡走上前去,把行李塞進別克的後備箱,然後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

韓冰冰帶着墨鏡端坐在駕駛座上,一副冰清水冷的表情。

“韓總。”

“去哪啊?”韓冰冰明知故問。

“去盛富花園。”陶彌渡拿出深圳地圖指給韓冰冰看。

韓冰冰側過頭把地圖掃了一眼,發動汽車,一溜煙上路。

……

韓冰冰在盛富花園門口把陶彌渡放下,說:“公司籌備好以後聯繫我。”

陶彌渡說:“韓總,放心吧!我馬上就着手籌備,有什麼問題我會及時跟你溝通彙報。”

“要提前做計劃,要相信自己的能力,跑起來,不要停!”

“好,我不停!”

韓冰冰沒再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開車離去。

……

陶彌渡到盛富花園放好行李,他口袋裏還揣着一張給韓冰冰確認過的工作計劃。按韓冰冰的叮囑,他一刻也沒耽擱,馬上開始行動:他四處打探,尋找辦公地點。

事情太多太雜,陶彌渡必須馬上找到一兩個幫手,幫他的忙,幫他打雜。

陶彌渡買了當天的報紙,仔細閱讀廣告版和中縫;他還到處遊走,看貼廣告的佈告欄。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從廣告欄發現一條轉租辦公室的信息:辦公室很小,租金不貴,且在華強北附近,比較方便。

陶彌渡按圖索驥,找到辦公室。這裏原是一家小公司在租。那公司撐了一段時間,實在撐不下去,不得不關門大吉。因為與業主簽的是長期租賃合同,又不想給違約金,便打算轉租出去。

辦公室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一切都是現成的,甚至都不需怎麼裝修,接手后換個招牌便立刻可以開展業務。這讓陶彌渡感到相當滿意。

陶彌渡聯繫到業主,下定金將辦公室接租下來。同時他還給原公司老闆兩千多元,作為那些辦公傢具和裝修的轉讓費。

辦公地點算是確定下來。萬事開頭難,把第一件事辦完,陶彌渡心裏感覺小有成就,信心也增加了。

……

華強北,人潮湧動。

突然,有個帥小伙停下了他匆忙的腳步,站住,像入定一般,一動不動。

小伙慢慢抬起頭,看看那無人關注的天空;再低頭,看看附近的人流。沒人理他。行人就像湍急的流水遇上一塊頑石,自然地從他身邊兩側繞行而過,流向遠方。

小伙深深地吸上一口氣,似乎下了某種決心。當確信沒人注意他也沒人認識他之後,像做賊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天書符號,就像考試作弊的學生藏在身上那張化腐朽為神奇的小紙片。

他將紙湊近眼前,誰也不知道他打算干點啥,但似乎接下來的行動需要鼓足勇氣。

“youstupidjerk!”(意思是‘你這蠢貨!’)小伙語出驚人,嘴裏突然冒出一句英語,聲音很大,把路人叨擾了一下。

周圍的行人把他當成空氣,年輕人看了看,又冒出一句更簡單直接的英語:“shit!”(意思是‘狗屎’)。

還是沒人在意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這下小伙徹底把端在心上的那塊石頭放下,因為他擔心有人會把他當精神病抓走。

於是,小伙再也無所顧忌,甩開大步,來回走動。邊走嘴裏還邊大聲朗讀,念念有詞,胡說八道:

“whatastupididiot!”(真是一個白痴!)

“youdrankthecarbondioxide.”(你喝二氧化碳長大的吧。)

“thefunctionofyourheadaslikeastwopeas.”(你腦袋的功能跟腳趾頭一模一樣。)

“yourstupidityisalwayssocreative.”(你的愚蠢總是那麼富有創造力。)

“don”tgivemeyourshit.”(別跟我胡扯。)

“that-sthestupidestthingi-veeverheard!”(那是我聽到的最愚蠢的事!)

“yourheadwascaughtinthedoor.itwasstupid.”(你腦袋被門夾了,真是蠢得可以。)

“putuporshutup.”(要嗎你就去做,不然就給我閉嘴。)

“shutup!”(閉嘴!)

……

反正這怪人是一路走一路罵街,就像一隻被嚴重誤導的學舌鸚鵡。他的想法也許是: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不過真相更可能是:別人也不尷尬,沒人有閑工夫搭理他。

陶彌渡正好路過,看到這小伙的舉動,也停下來。

陶彌渡心裏明白:這位弟兄不是神經病,也不是腦子被驢踢了。他是在趕潮流,練英語口語,順帶將臉皮也練練,練得更厚實些。

這些年,有些人對英語的瘋狂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幾乎變成一種信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普通人都是小學、中學、大學為了考試不得不學英語,老師在前面領讀,同學在後面跟讀,就像一群小鴨子盲目跟在鴨媽媽後面。而這些人居然能為此發瘋,這讓陶彌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那小伙閑得蛋疼,閑得發慌,而且在人流中念這些烏七八糟英語還很淡定,一點都不怯場,陶彌渡就起了心思:要抓他過來打雜。

陶彌渡想:這麼厚的臉皮,這麼好的心理素質,稍加歷練,做銷售肯定是一塊不錯的好料。

陶彌渡上去跟那小伙打招呼:“兄弟,你的英語說得不錯,我很服氣。”

小伙停下來:“我在練口語。”

陶彌渡問他:“我想給你介紹一份工作,但英語要好,有沒有興趣?”

小伙看着陶彌渡,將信將疑:“我跟你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給我介紹工作?”

陶彌渡為他釋疑解惑:“我朋友開了家公司,我幫忙做管理,正在招人!”

小伙一聽動了心:“公司在哪?我可以先過去看看!”

陶彌渡從包里取出紙和筆,寫下剛租的辦公室地址,遞給小伙:“後天按這個地址過來面試,帶上你的簡歷和相關證件!”

小伙接過紙條,一臉疑惑,不敢相信,彷彿天上掉了個餡餅,正好砸中了他的頭。

臨別前陶彌渡還不忘問候小伙一句:“areyouok?”

“ok!ok!”小伙忙不迭地回答。

……

下午,陶彌渡去找了一套房子做員工宿舍。盛富花園的房子是花茉莉租的,自己住也就算了,用來做員工宿舍顯然不合適。

……

晚上,夜幕降臨。

忙碌了一整天,陶彌渡人困馬乏,回到盛富花園。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有條不紊,但他感覺比在公司上班更累。

歐陽秋歌如約而至,用鑰匙把門打開。

她只背了個小挎包,連職業套裝都沒來得及換,便匆匆忙忙趕過來。

看到陶彌渡躺在沙發上,歐陽秋歌微笑道:“親愛的,這才剛開始,就累趴下了?”

陶彌渡見到歐陽秋歌,彷彿像狐狸見到母老虎,一骨碌站了起來:“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剛躺下來想你,你就到,真是久旱逢甘霖!”

陶彌渡上前將歐陽秋歌擁進懷裏:“你看,你一來,我就像那發蔫的禾苗,立刻返青,整個人都精神了!”

“是嗎?”

有好幾天沒見,膩了一會後,歐陽秋歌放下挎包,兩人一起坐到沙發上。

歐陽秋歌問陶彌渡:“小陶,今天忙得怎麼樣阿?”

陶彌渡似乎很有成就感:“今天我在華強北附近租了間辦公室,原來是一家小公司,做不下去,就轉租了。裏面辦公桌椅齊全,電話線也都有。”

“別想着馬上進去就可以辦公,事多着呢!要做公司招牌,最好重新佈置一下,新公司要有新氣象!”歐陽秋歌問:“對了,你公司名字想好了嗎?”

陶彌渡問歐陽秋歌:“你覺得叫‘菠蘿蜜’公司,怎麼樣?菠蘿蜜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果,比蘋果大多了!”

歐陽莞爾一笑:“那你要不要在‘菠蘿蜜’上啃一口作為商標阿?”

“我啃得動嗎?你以為我是大象啊?”

“你不是真大象,是割了鼻子的大象,鼻孔里插兩根蔥,在哪裝呢!”

哈哈哈,兩人笑翻了,抱在一起滾到沙發上,公司名字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

“下午我還去看了員工宿舍,離公司不遠,晚上加班方便,我給了定金。”陶彌渡跟歐陽秋歌說。

歐陽秋歌想了一下:“嗯,我覺得現在你要先找到得力的人,這人要有做外貿、做進出口的經驗。”

陶彌渡很自信地說:“今天我在華強北的街上找了一個,後天來辦公室面試!”

“在華強北大街上拉來的,你也太能了!”歐陽秋歌訝異道:“但我想阿,這樣找普通員工可以,如果當合作夥伴,有點欠考慮!”

陶彌渡有些泄氣:“那明天我再到筍崗人才市場去找找,找個更合適的!”

“我想了一下,有空你還是去找范曉春,讓她幫你介紹。我會預先跟她打招呼,請她幫個忙。反正模特大賽她是極樂門重要的合作夥伴!”

陶彌渡誇讚道:“那太好了,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歐陽秋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哦!對了,你辭職開公司的事我跟左總說了一下,他讓你明天到公司找他。”

陶彌渡有些驚訝:“左總找我,你猜會是什麼事?”

歐陽秋歌輕擺下頭:“這我可猜不着。”

陶彌渡心中似乎又然起一線希望:“你說,左總是不是又改主意,打算投資了?”

歐陽秋歌很確信地說:“這不大可能,左總說過:這麼大的項目他們是有嚴格審核程序的,不會拍拍腦袋就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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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蛇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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