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如果我們愛下去⑤
在回程的路上，王皓盯着手機屏幕，這麼多天蘇孑孑從未聯繫過他，他想：為什麼她能這麼絕情……也許真像她說的，她對他沒有一絲絲動心吧。王皓暗自下定決心，他要跟蘇孑孑分手，雖然他都算不上是她的男朋友。
回去這天是周日，他回宿舍放下行李箱，等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給蘇孑孑發了消息：我回來了。
蘇孑孑正在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翻開消息頁面看到是他，心裏一緊，她回復：哦，吃飯了嗎？我剛好在外面，要不要幫你帶飯？
王皓：好啊。
看到王皓髮來的紅包，蘇孑孑愣住了，她預感到王皓可能已經決定放下她。她領取了紅包，又返回美食街給他買飯。
“咚咚咚！”
“哈嘍！”蘇孑孑故作輕鬆，像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謝了。”王皓接過飯，“進來坐。”
“哦，不了，你吃吧，我先回我宿舍了。”
“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
“那倒是沒這個擔心。”蘇孑孑迅速關上門坐下，“你請假請這麼久，家裏是有什麼事兒嗎？”
“沒啥事兒。”
“哦……”看王皓今天冷若蘇山，蘇孑孑也猜不出王皓讓她帶飯還讓她坐在這裏意欲何為，便選擇緘默。
“你吃飯真快。”
“習慣了。”王皓把膠袋連同餐盒丟盡垃圾桶，然後站起身把燒好的熱水倒進被子裏，將其中一杯遞給蘇孑孑。
“我不渴。”
“抱着暖手吧。”
“哦。”蘇孑孑有些不知所措，“你遇到什麼事兒了，不開心嗎？”
“對啊。”
“怎麼了？要不跟我說說？”
“你說你不喜歡我對嗎？”
“啊？”蘇孑孑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搞懵了，心想：看這架勢，是要斷絕關係吧。
王皓拉開桌子，坐在蘇孑孑對面，直視她：“既然不喜歡，不心動，那為什麼默許我親你？”
蘇孑孑身體微微向後傾，她無法忍受王皓此刻的蘇冷和質問。
“回答啊！”王皓聲音很沉，聽起來異常冷酷，他雙手控制住蘇孑孑的肩膀，想要求一個決絕的答案，好讓他死心。
蘇孑孑本來緊張的肩膀放鬆下來，她也忽然像換了個人，不屑地說：“哼……你問這個啊……因為寂寞啊。”
王皓質問：“是嗎？那現在呢？”
“王皓，現在我沒空跟你玩兒！”蘇孑孑甩開王皓的手站起身要走，王皓從背後抱住她。
“做朋友吧，好嗎？”
“好。”
“那你放開我。”
王皓將蘇孑孑轉過來面向自己，蘇孑孑不想白費力氣便任由他。
“你累了，早點兒休息吧。”
“好。”王皓說罷將整個身體倚靠在蘇孑孑身上，蘇孑孑猝不及防被壓在牆上。
“你要壓死我啊？給我站好！”
“你說我累了，對啊，我累了……讓我靠一會兒……抱抱我好嗎？”王皓雙手覆住她的背，頭埋在蘇孑孑的脖頸處，呢喃着：“抱抱我……就抱一會兒……”
蘇孑孑很揪心，當他的脆弱展現在她面前，她便無法抵抗，她將雙臂環抱住這個大男孩，心卻很痛：我多想愛你……如果我無異於常人。
他們就這樣站了很久，站得蘇孑孑腳都麻了。
她不知道他家裏發生了，安慰道：“都會過去的，沒事兒。”她輕拍着他的背。
“我們分手吧。”王皓說，他的眼淚從眼角一顆顆滴落，然後變成線，打濕了蘇孑孑的衣服。
蘇孑孑說：“好。”她感覺到脖子和後背的溫熱，心裏也跟着他一起下雨。儘管她從來沒有答應做他的女朋友，儘管她知道他對她早超越友情，沒關係，那也可以分手。
“哎呀，腳麻了都。”蘇孑孑笑說。
王皓這才直起身。
“天吶，跟個小孩兒一樣，還哭？”蘇孑孑走到桌子前拿紙遞給他，“快擦擦，趕緊洗洗睡吧，我也好睏，今天起得早。”
王皓將紙蓋在眼睛上，可仍舊忍不住流下眼淚。蘇孑孑不忍再待下去，說：“你自己趕緊收拾好睡覺，我要回去了，明天還上班！”
王皓就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走了啊，拜拜！”蘇孑孑逃回宿舍關起門來蹲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無聲悲痛。
周一上班為了能避開蘇孑孑，王皓故意晚走了一會兒，他盯着鏡子裏面眼睛紅腫的自己，想死的心都有。
看時間差不多，王皓便出門了，他特意換了連帽衛衣，並一路低着頭，表情淡漠……
“啊！對不起！”
“沒事。”王皓蹲下幫撞到她的女孩撿散落一地的彩繪鉛筆。
“謝謝你啊，剛才不好意思。”女孩兒收拾好東西道歉離開。
王皓站起來，鬼使神差地往後瞟了一眼，發現蘇孑孑正站在身後三米遠。他們倆看到對方的時候都愣住了。
“沒錯，他（她）的眼睛也腫了！”他們同時想着這件事。
對望了兩秒，王皓扭頭就跑，蘇孑孑急忙用包擋住自己的臉，看王皓已經走遠才繼續向公司走去。
“要遲到了！”見電梯一直不下來，蘇孑孑快速奔上樓。
“你怎麼來這麼晚？沒開鬧鐘啊？”趙敏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蘇孑孑正從樓梯間跑過來。
“打卡晚了五分鐘！”蘇孑孑走進辦公室。
“沒事兒，反正一個月有一次免扣遲到工資的機會，今天李婷請假了，辦公室只有咱倆。”
“嗯，是哦，遲到那幾分鐘也扣不了多少錢，關鍵是全勤獎五百塊啊！這個月決不能再遲到第二次！”
“你眼睛怎麼了？”趙敏發現端倪：“我剛才在電梯裏遇到王皓，他好像眼睛也是腫的……我說怎麼今天見了我也沒打招呼，一直低着頭，還戴着帽子……你們倆……”
“啊……哈哈，哈哈……”蘇孑孑乾笑幾聲，趙敏便猜到七八分。
“出納也快轉正了，我這個月的招聘任務也完成了呢……時間過的好快啊，我們的春節放假安排，經理有沒有說陸總批准了嗎？”
“批了，你沒看郵件嗎？”
“什麼時候？我看看。”
“我昨晚看到的。”
“哦，批了。”蘇孑孑看了下日曆，“真羨慕你，家在本地。”
“要不要在我家過年？”
“我倒是想，可我爸媽肯定不同意。我看看機票貴不貴……”
“我還沒坐過飛機呢。”
“我平常也很少坐，可是春運車站太擠了，不想坐火車。”
“小蘇，你上次說你爸媽讓你回上海，你想好了嗎？”
“我在考慮啊，今年……”
“噓！轉過去……”趙敏忽然端正坐姿。
市場部閆炎經過，掃了一眼她倆然後走開。
“每次路過都要視察一下，眼睛眯成一條縫，真讓人心裏不舒服！”趙敏吐槽，“他之前還跟李婷告狀，說我上班摸魚。”
“他怎麼這樣啊？”
“真是讓人討厭！我們部門工作性質就是這樣啊，忙的時候也沒見他誇獎過，一看辦公室里誰坐着聊天，他就看不過去，不操心自己的部門，老愛管別人！真是無語。”
“聊天怎麼了，聊天能說明什麼，反正我們沒懈怠工作，別理他，我們有部門經理，也輪不到他。”
“就是！”
正說著，李婷打來了電話：“喂？小敏，你跟小蘇忙不忙？今天公司里有什麼要處理的事情嗎？”
“還好，都是一些日常的事情。怎麼了？”
“嗯，好。我們馬上要放假了，年前先去訂酒店吧，年後容易訂不到，剛才閆炎給我打電話，說一直給我們承辦年會的那家最近接了很多業務，很可能會排到兩個月之後，之前我們用的廳沒有了，給我們留了另外的場地，你倆去看看那場地怎麼樣，如果不行的話就讓他們不用給我們留了，我們訂別家。”
“哦，那我們去看一下。”掛了電話，趙敏說，“李婷讓我們去看酒店辦年會的場地。”
“是上次總結大會那裏嗎？”
“不是，另外一家，我們年會比那個氣派。”
她們來到w酒店，拍了場地的視頻發給李婷。
趙敏：我感覺面積小一些，之前的廳趨於正方形，這兒是長方形，但是容納我們是沒有問題的，目前這裏是16桌，不過後面到時候可以擴廳，再加桌。
李婷：那就行，快放假了我們部門突發事件就比較少了，我估計我明天去上一天班，後天就直接休年假了剛好連着春節假期一起。
趙敏：好的，明白。
李婷：那你們在外面吃了飯再回公司吧。
趙敏回復：知道了。
蘇孑孑問：“怎麼說，這裏可以嗎？”
“可以。”
“那我們現在回公司？”
“反正沒事兒，吃完午飯回。”
“嘿嘿，好。”蘇孑孑和趙敏相視一笑。
回到公司，蘇孑孑說：“我想回宿舍睡一覺，眼睛腫得難受。”
“那走吧，回去用涼毛巾敷一下。”
躺在床上的時候，蘇孑孑心想：只要我有事忙，就不會想到他，只要不見面，時間長了，就會忘卻。
王皓吃完午飯站在辦公室窗前，上午在車間忙碌，讓他無暇分神，現在空閑下來，心便隱隱作痛，他想：原來所謂失去，不過如此。他的腦子勸說自己會好的，時間可以治癒傷痛，此刻的心痛終究不會留下痕迹，說什麼喜不喜歡愛不愛的，真是幼稚，只要不見面，就不會再心動。
然而到了夜晚，王皓就忍不住想她：她不會心痛嗎……她不會……她從來都是雲淡風輕，我何曾動搖過她……算了，不喜歡就不喜歡，沒可能就沒可能……
王皓也休年假提前回家了，來交假條的時候，王皓對蘇孑孑回到了同事間的客氣和疏離。最後一天上班，等公司員工全部離開后，蘇孑孑和趙敏檢查了公司的水、電等使用情況才走。
“路上注意安全啊！”
“你也是，明天出發了給我發消息，落地了也給我發消息。”
“知道啦！拜拜！明年見！”
“明年見！”
送趙敏坐上公交車，蘇孑孑緩慢地往回走，今晚沒有風，感覺沒那麼冷了。她停在十字路口，紅燈，綠燈，又紅燈，然後綠燈……其實王皓給她請假條的那天，她很想寒暄一句“你要回家了啊？”可是她最終什麼都沒說，她想：總會習慣的，習慣他不再出現，沒有“晚安”，扼殺分享欲，直至沒有任何消息。
除夕那天晚上，鞭炮聲響徹夜空，漫天煙花綻放，宣告新年到來，今天是蘇孑孑的生日。
“蘇蘇，我跟你爸打牌去了，你自己餓了就弄點東西吃。”
“知道啦，不用管我，中午的蛋糕還沒吃完，我一會兒吃蛋糕！”
蘇孑孑高中畢業去西安上大學，他們一家才搬到bj，現在住的房子是她舅舅置換下來的，她舅小時候能順利讀完書都靠她媽媽輟學外出打工，省吃儉用供出來的，後來她舅做生意發家在bj買了這套房子，購置二套房便把這套房子給他家住了。
蘇孑孑從小得家裏人寵愛，她舅聽說蘇孑孑家庭發生變故，就建議她媽給她在bj買套小公寓。但蘇孑孑不喜歡她舅舅，以前她總說他是奸商。
蘇孑孑在陽台站了許久，回到卧室拿起手機，發現王皓髮來的消息：生日快樂！新年快樂！
蘇孑孑心裏是喜悅的，可她並未回復，而是第二天早上群發了新年祝福語。王皓在列表的眾多消息中找到蘇孑孑，點開卻看到是群發，只能自嘲：哼，你在期待什麼。
假期總是很快度過。拿完開工紅包，還有年會的豐厚獎勵等着大家。年會上，主持人指定現場的員工參加遊戲，王皓和蘇孑孑被安排到一組，蘇孑孑一直在避免跟他對視，而王皓會偷偷用餘光注意她。
主持人宣佈遊戲規則：“接下來要進行的遊戲叫麵粉傳遞！每組三男三女，組裏的參賽隊員依次咬住撲克牌運送麵粉給你身後的人，一共三分鐘時間，最終哪一組在量杯里累積的麵粉最多，則為獲勝，獲勝的隊員每人200塊紅包獎勵！輸的隊伍，男生抱女生做十個深蹲！”
台下歡呼聲助威聲不斷，主持人喊：“三，二，一，開始！”
遊戲進行中可謂醜態百出，麵粉被吹得到處都是，台下的人也被逗得前仰後合，蘇孑孑在王皓的後面，是隊裏的最後一個人，負責把麵粉送入量杯內。然而王皓轉身時看到旁邊一隊的精彩場面后，沒忍住一呼氣將麵粉噴了蘇孑孑一臉，蘇孑孑的睫毛上沾滿了麵粉，她只能半閉着眼睛將撲克牌上剩餘不多的麵粉繼續送到量杯里。
王皓見蘇孑孑依舊面不改色，突然動起了壞心思，後面兩次，他故意在蘇孑孑面前做假動作，蘇孑孑以為他想整自己，便畏畏縮縮地躲，見王皓意猶未盡，蘇孑孑眨巴眼睛，怒目而視，心想：有完沒完啦？
王皓心裏正得意呢，挑釁地回瞪她，心想：我就是故意的！
蘇孑孑皺起眉頭，心想：還來？比賽就要輸了！
王皓戲逗她幾下，還是乖乖把麵粉傳遞了過去，只是王皓個子足足高出蘇孑孑一個頭，每次把麵粉倒下去，蘇孑孑的鼻尖就會被麵粉蓋住，蘇孑孑只好屏住呼吸，堅持完成比賽。
最終，他們還是贏家，蘇孑孑拿到紅包心滿意足地走下台，王皓跟在她後面，看她一笑起來，便覺得什麼煩惱都沒了，只要她快樂，陰天也變成晴天。
年會過半，王皓突然拎着一瓶紅酒來找趙敏。
“來，趙敏，咱倆喝一杯！”
“你喝了多少啊？喝醉了就去房間睡覺吧，別跟這兒晃悠了！”
“你看你，不給我面子，那我找遲蔚過來跟你喝！”
“別走！來，我敬你！”趙敏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而此時的王皓已經糊塗了，他壓根沒看見趙敏杯子裏倒的是礦泉水，趙敏心想：你個大傻子！
“那誰呢？”
“你說誰？”
“就你旁邊的人……”
“你還問我，被你吹一身的麵粉，去衛生間收拾去了。”
“好，那我去衛生間找她。”
“記得去女衛啊！女衛！”趙敏偷笑。
王皓一路晃晃悠悠來到女衛生間門口，正準備進去，蘇孑孑從裏面出來了，她一把拽走王皓，說：“你走錯了！男廁在那邊！”
“沒錯，就是來找你的。”
看王皓醉成這樣，還真是可愛，臉蛋白裏透紅，眼睛迷離，表情無辜。蘇孑孑抬着他胳膊讓他坐在外面臨時擺放的凳子上。
“是不是困了？讓遲蔚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嗯……不困……不好……”
“你待着啊，我去找遲蔚。”遲蔚沒接電話，蘇孑孑起身準備去找。
“不好。”王皓拉住蘇孑孑的袖子不讓她走。
“那你身份證帶了嗎？”
“帶了。”
“在哪兒？褲兜還是上衣口袋？”
“在褲兜。”
蘇孑孑翻了翻，沒有。
“沒有啊！不會丟了吧？”
“在外套里……”王皓嘟囔。
“喝了多少，真是。”蘇孑孑又翻了翻上衣也沒找到，“沒有啊！是不是被你弄丟了？”
“沒有。”
“沒有還是沒帶啊？”蘇孑孑把王皓按到臉貼牆面，“扭過來，我看屁兜有沒有。”
“啊……疼……”
“在哪兒呢？沒有啊。”蘇孑孑翻來翻去最後放棄了，王皓倒在她肩膀上就睡。
“幸虧你不是女的，酒量這麼差還喝。”蘇孑孑給趙敏發消息：幫我找一下遲蔚，讓他帶王皓去登記房間，我們在女廁旁邊。
趙敏：哦好，等着。
“遲蔚！”
“幹嘛？”
“王皓喝醉了，你帶他回房間吧！”
“你別喝啊！”
“我酒量那麼差，我才不喝呢！”
“他在哪兒？”
“在外面。”
遲蔚扛着王皓來到房間，王皓拉着遲蔚的手嘀咕：“我喜歡你……喜歡你……”
遲蔚搖搖頭說：“咱倆真慘。”說完又回到宴會廳。
王皓髮覺握着的手不見了，睜眼看了看周圍，原來是在房間裏了，他掏出手機打給蘇孑孑：“喂……你為什麼走了……”
“什麼走了？”
“你，你為什麼走了？”
“你喝多了就趕快睡覺吧，啊，別亂打電話了。”
“我不睡……”
“我還要收尾呢，先不說了啊！”
“我夢到，咱們倆結婚了……那天晚上我夢到……你知道嗎？我特別希望，你也喜歡我……如果你喜歡我就好了……”
聽到這些，蘇孑孑掩飾不住眼中的憂鬱，她認為都是自己的錯，當時就不該讓那個吻發生，那麼後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好，我知道了，原來你喝多酒就醉話連篇啊！真的要忙了，掛了啊。”蘇孑孑不能再聽下去，她怕自己會有所期待，或許王皓足夠愛她便會為她放棄另一種天倫之樂，但她不能這麼自私，他值得獲得幸福。
王皓聽到電話掛斷，說著：“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不能給個機會嘛……就算，先答應我然後再把我甩了也行啊……原來，心是心，腦子是腦子……我的腦子一直在勸我放下，可我的心偏要作天作地……”不知過了多久，王皓終於在自己的碎碎念中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