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初進詔獄終見人
回到了陶府的蘇輕,迎來了陶媤媱四女的熱情迎接,可見他又喝得醉醺醺的,皆是通紅着臉頰。
有了上次的經歷,這次四女皆不確定,他是真醉還是假醉,只得一起攙扶着他,進了客房休息。
待看到他一上床就呼呼大睡后,四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次蘇輕並不沒有欺騙她們,是真的醉了。
四人便輪流守護了蘇輕一會,到了半夜,方各自散去,一夜無話。
……
次日一早,正是九月二十九日。
蘇輕起得很早,見陶媤媱她們還未起來,又想着自己還事情要辦,便不打擾她們,自己叫來了丫鬟梳洗,留了幾句話,便出府去了。
待陶媤媱她們醒來,紛紛來找蘇輕時,才知他早就出門了,皆是有些失落。
又聽丫鬟回話,說是蘇輕讓她們去蘇家祖宅看一看就行,別的時間任由她們自己安排。
還說黃一鸞和蘆琦她們是初次來京城,若是陶媤媱願意,便帶着她們去京城逛一逛也好。
又生怕她們遇到什麼危險,再三囑咐她們,若是要出門,記得戴上面紗,多帶一些護衛隨從等。
陶媤媱見蘇輕早出晚歸,就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心中很是愧疚和不安,即便如此,蘇輕竟然還不忘對她們幾個女眷關懷,陶媤媱更為思念和感懷了。
對於蘇輕的安排,也沒有絲毫的遲疑,領着黃一鸞她們用了早膳,便先去了一趟蘇家祖宅看看。
見裏面熱火朝天,幾個管事也都盡忠職守,四人便放下心來,隨即陶媤媱便領着三人在京城閑逛起來。
當然,蘇輕的囑咐,她們都記在心上,皆戴上了面紗,又乘坐馬車,不輕易露面,倒也還算安穩。
…
且說蘇輕一大早出門,帶上了昨日弄到的假身憑,來到了詔獄門口。
內衛的詔獄設在了地下,終日不見陽光,在地面上,則是內衛的衙署。
蘇輕向守在門口的人說出自己名字后,便有人帶着他進到了詔獄之內。
經過深入地下的樓梯,來到了詔獄之內,蘇輕只覺得一股腐臭之味撲面而來,而且地底陰暗潮濕,環境狀況極差。
兩邊牢獄中關押着的犯人並不多,通過甬道里的火把光線,照射到這些犯人身上以及臉上時,蘇輕能夠看到,他們一個個皆是渾身是傷,滿臉蒼白,眼睛凹陷,蓬頭散發,精神狀態極為不好。
一邊走,一邊還可以看到有受酷刑拷問的犯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蘇輕內心聽得一陣微顫。
沒過一會,他便跟着人來到了一間地下屋子前,這裏是僉事使尹炳武臨時辦公的地方。
又在屋中等了一會,就見尹炳武從外頭進來,帶着一個下屬,這下屬拿着一身內衛服侍帽子以及腰牌。
蘇輕見他進來。便立馬恭敬行禮:
“屬下參見大人。”
尹炳武擺了擺手,來到屋中坐下后,笑着說道:
“蘇輕,此後你就是咱們內衛的一員了,這是你的腰牌以及佩刀,衣服的話可以不用天天穿,不過,若是上頭需要來衙署內集合,還是得換上。”
蘇輕一邊聽,一邊恭敬接過一應事物,又恭敬回應了一句。
尹炳武則向他說了一些內衛的規矩以及禁忌,又說蘇輕可以不用時時待在衙署里,等待他派人去找就是。
蘇輕來這裏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見陶信順,見尹炳武如此說,內心一陣輕鬆,又故意說自己想熟悉一下詔獄內的情況,想先在詔獄中待着。
尹炳武見蘇輕如此“主動”,很是滿意,自然不會拒絕,還讓人帶着蘇輕在詔獄裏熟悉情況。
蘇輕並不會傻傻地讓人帶着他先走,只走了一會,便笑着說不用麻煩了,他自己在四周轉一轉就是。
領他的人見狀,直道蘇輕有心,便讓蘇輕自己在四下走動,這人則離開了,因為在這詔獄裏,沒人敢鬧事,既然蘇輕是尹炳武親自領進來的人,自然沒什麼好懷疑的。
蘇輕甩開了領路小校后,裝模作樣地在詔獄中閑“逛”了起來,表面上是閑逛,實則用心留意。
若是遇到有獄卒或是內衛小校,蘇輕便會熱情地上去攀談,又亮出自己的腰牌,直說自己是剛加入內衛的,請他們此後多多關照。
眼見蘇輕如此客氣,詔獄內的獄卒小校等,也都紛紛對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至於有幾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混熟了以後,蘇輕便不經意間打聽起陶信順被關押在何處,待知道具體位置后,蘇輕並沒有急着去見他,而是繼續“閑逛”。
眼見沒人關心自己了,四處的人也都認識得差不多了,蘇輕這才慢慢接近陶信順關押的牢房而去。
待來到某處牢房后,蘇輕跟看守的獄卒打了聲招呼,便閃身進了一條甬道,很快就看到,被關在一間單人牢房中的陶信順。
雖然他記憶中,陶信順的樣子已經模糊了,不過在進來之前,蘇輕看過陶信順的畫像,此時多看幾眼,倒是能夠確認。
眼看着陶信順和外頭的關押的犯人一樣,蓬頭散發,衣衫襤褸,臉上還有不少傷痕。
不過,好在臉色還算紅潤,沒有像外頭那些犯人一樣,只剩皮包骨了。
左搖右擺地,蘇輕總算來到了陶信順的牢房前,敲了敲門,瞬間吸引了陶信順的注意。
陶信順原本是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牢房內的,待看到有人在敲門,下意識看了過去。
待看到蘇輕的容貌后,陶信順怔然住了,緩緩起身,向蘇輕走來,口中喃喃道:
“你…你…你是……”
蘇輕先環顧四周,見沒人,這才低聲回道:
“是我,陶伯父,我來看你了,咱們小聲點說話!”
陶信順聽了這話,驚詫地看着蘇輕,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眼睛通紅,眼底閃着幾分激動神色,扶着牢房欄杆,一時間無語凝噎。
蘇輕見他如此,多少有些感慨,低聲說道:
“陶伯父,眼下不是說其他話的時候,我只告訴你,我父親聽聞你入獄,心裏不安,便讓我上京來。”
“待我來到京城后,我和媤媱已經互通心意,婚約是斷然不會退了,故此,小婿前來,就是為了搭救陶伯父你的。”
陶信順聽了這話后,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了,手也在顫抖,緊盯着眼前的蘇輕,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好一會,才囁嚅嘴唇:
“好…好……多謝你父親還記掛我…是我對不起你們蘇家…”
說到最後時,陶信順羞愧地低下頭來。
他之所以不願提及兩家的婚事,其一是因為他和蘇秉之走了不同的道路,其二也是最主要的緣故,就是他看不上此前的“蘇輕”。
此前的“蘇輕”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整日以欺凌弱小為樂,這樣的人,身處都察院的陶信順,怎麼可能看得上。
又因他就一個嫡女,如果嫁給了蘇輕,不僅無法保障陶家,也無法讓他唯一的嫡女過得幸福。
故此,陶信順對蘇輕是不齒的,也多有偏見。
可此時此刻,陶信順看到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蘇輕,出現在他面前,又說要救他出去時,陶信順知道自己此前的認知,是有多麼愚蠢和無知。
他自然知道,這內衛可不是想進就能進的,蘇輕不僅進來了,而且還能光明正大地看望他,陶信順知道,蘇輕肯定費了很大的功夫。
最重要的是,蘇輕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提出退婚,反而激流勇進,進詔獄來準備搭救他,如何不令他自愧和激動。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牢獄中,其實最為煎熬的不是擔心被提審拷問,最為讓人煎熬其實是見不到太陽,不知時辰,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出去。
蘇輕看到陶信順如此自責,內心再次有些感慨,小聲勸慰道:
“陶伯父,這些話不必多說了,如今還是讓你先出了這牢獄后再說吧。”
說著,蘇輕再次環顧四周,見依舊沒人,便正色地詢問道:
“陶伯父,你到底因何入獄?”
陶信順聽了,恢復了一些神情,打量了蘇輕一番后,這才嘆道:
“唉,當初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收了杭冬良這樣一個如此不安生的人為弟子,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莫及。”
“他竟然在我收藏的一幅字畫上,題了一首極為不妥的詩,這首詩被傳到了皇上口中,皇上得知后,很是震怒,便將我關押在了這詔獄中。”
蘇輕聽了這個緣由,怔然地看着陶信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最開始他聽到的緣由,就是陶信順說的這個情況。
可後來,經過一番分析,卻覺得,陶信順被關押如此之久,原因肯定沒這麼簡單。
通過畢忠文,蘇輕得知了一個深層的緣由,是因為陶信順和孟凡昌私下相交,傳到了秦貴士耳中,因而陶信順這才獲罪。
陶信順見蘇輕怔然的樣子,似乎不敢相信,也跟着苦笑道:
“賢侄不信,我亦不信,當初看他資質頗佳,還以為找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弟子。”
“卻哪知,這不是報恩/來的弟子,反而是來“報仇”的。”
說完,陶信順唉聲嘆氣起來,顯然很是後悔當初提點了杭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