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暗波(一)
江水濤濤,奔流而東,江上一葉孤舟,載不動的茫茫愁緒……
“你說你怎麼這麼笨?划個船還能把槳弄丟了,”江曉鶯一跺腳差點跳起來。
“我哪裏知道那溪流一出來會有個落差,這入江口的水流還這麼湍急,沒翻船你就得感謝我了,趕緊給我老實坐着,掉下去可沒人救你,”柳夢生道。
“我掉下去了,也用不着你這呆瓜來救!”江曉鶯氣道。
“是啊,你這小鳥沒準還是只水鳥,撲扇兩下翅膀就能飛上來,我才不會跳下去救你呢,”柳夢生回道。
“你!你欠打!”江曉鶯揮着小拳頭氣道。
之所以會丟了船槳,還要說回先前,本來三人乘舟順溪流而下,穿煙水而行,雖然需要防備不時有溪石突出划傷船身,不過溪水上梅香清幽微風徐徐,又有柳含煙指間的悠揚琴聲相伴卻也十分愜意。
復行數里,四周水汽漸薄,柳夢生心裏一喜,正高興馬上就能視野清晰了,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撐船了。
“不好,快坐穩,”只聽柳含煙輕聲叫道,似是察覺到前方有險,隨後立刻翻手抱住古琴,扶住船舷。
柳夢生和江曉鶯尚未反應過來,只見前方霧氣一散,馬上就是一處小瀑布,兩人大駭。然而情況已經不容他們有所反應,小船便直接衝下瀑布。這凌空之際,柳夢生趕緊蹲了下來防備接下來的衝擊,卻發現瀑布的落差並沒有很高,下面便是濤濤江水。輕舟就勢一下子就衝進了這江水中,偏偏入江口水流又極為湍急,船頭被江水突然衝擊,一下子就以極快的速度變換了方向,差點把柳夢生甩出去,三人乘的小船自然是禁不住這般衝擊,眼看就要翻船了,柳夢生又突然發現前方竟然立着一個露出水面的大石,若是就這樣順勢撞上,他們乘坐的小船必然會支離破碎。危急時刻,柳夢生急中生智用手裏的船槳發力刺向這大石,刺中的一刻衝擊傳遍全身,柳夢生咬緊牙關,氣力迸發,硬是借力將船成功扶正,也避免撞上這塊石頭。不過還沒等他慶幸,手中蘭槳不堪這般摧折,一下子就斷了。柳夢生一驚立刻收力,差一點就直接落水了。
小船最終有驚無險地進入江中,船身顛簸了一陣漸漸恢復平穩,柳夢生鬆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手裏連那斷槳也沒了蹤影,估計是剛才的顛簸中,一時慌亂沒能抓住,掉進水裏了。
回頭見師姐正倚着船側,總歸是勉強保持住了。而那江曉鶯則是直接臉朝下摔在了船里,想必方才小船入江的時候,她是真的完全沒有防備,之後又正值船身最為顛簸之時,便乾脆就這樣一直趴,避免再有閃失吧。
江曉鶯等到小船平穩了才爬起來,起來自然是沒好氣地想要罵柳夢生一頓。只是現在罵也沒用,失了唯一的船槳,又無合適之物替代,柳夢生總不能拿師姐的琴當船槳吧,即使真的拿來划水,面對着滔滔江水,莫說是這短短的木琴了,縱然是船槳未被折斷,但憑着一人之力也難輕易靠岸,於是舟上三人暫且只能這樣隨波逐流了。
小船飄了良久,不見江上有其他行舟,江曉鶯有點心急了,“怎麼過了這麼久都不見有別的船呀,喂,呆瓜,你要不把這繩子拴身上,下水去拉着我們靠岸。”
說完就把一根繩子扔給柳夢生,柳夢生見她分明是在為難自己,反擊道:“那你咋不飛上岸去求救呢?”
“你!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江曉鶯氣道,揮着小拳頭抗議,不過這輕舟本來是就是強行載了三人,在這江面上也不入在溪流中安穩,所以江曉鶯也不敢有大動作。
“好了好了,先不要鬧了,江面顛簸,別一不小心真的落水了,”柳含煙笑着制止了這一場打鬧。
柳夢生心裏暗暗佩服,如今這般困境,自己與那江小鳥即使強行壓制住內心的焦慮,也不免表現出幾分急躁,而師姐卻依舊鎮定自如。不過,柳夢生總感覺師姐與其說是鎮定,倒不如說是並不介意現在的處境一樣,始終在一旁淺笑着,似是在看着他跟江小鳥打打鬧鬧一般,偶爾見兩人焦躁過重便出語寬慰。雖然不明白師姐為何並不擔心現在的情況,但見師姐這般從容,柳夢生自己竟然也冷靜了下來不少,仔細觀察着江面是否有船舶過往。
然而奇怪的是,三人隨波漂流良久,別說有船了,連只鳥都沒見着,柳夢生與江曉鶯一邊注意江上情況一邊打鬧了幾番,終究還是累了。柳夢生一下子癱在船里,懶懶地說:“不行了不行了,我先躺一會。”
“有沒有點出息?要是錯過了來船怎麼辦?快起來快起來!”江曉鶯一邊繼續張望,一邊不耐煩地踢了踢他。
“要是真有來船,那船上的人也能看見咱們,別這麼費勁了,好好歇會吧。”柳夢生懶洋洋地回道。
“真是受不了你了,”江曉鶯一跺腳乾脆也坐了下來,靠着船側支着腦袋,一副放棄掙扎的樣子。
此時,柳含煙又將那木琴橫在膝上,慢慢地彈了起來,這一曲酣暢大氣,曲風渾厚,在這江面之上倒是頗為應景。柳夢生聽來一掃心中不快,不禁坐了起來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江曉鶯本來一臉鄙視地瞪了柳夢生一眼,不久卻也放鬆了下來,趴在船側玩起水來。柳含煙似是知道兩人已經不再煩躁,臉上依然帶着淺淺的笑容,繼續撫琴弄弦。
正直琴曲淋漓處,卻見柳含煙指間一頓,琴音驟停。
“江上有人,”柳含煙輕道。
“在哪裏?”柳夢生與江曉鶯幾乎同時跳了起來,結果兩人直接撞到了對方的腦袋,后又都蹲下來揉搓。
“你個死呆瓜,就不能注意點啊,”江曉鶯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這小鳥不也一樣,”柳夢生不甘示弱道。
柳含煙掩唇一笑,將身旁的江曉鶯扶起,道:“夢生,還不快些求救。”
於是,柳夢生也不在乎腦袋上的疼痛了,起身就在江面上尋那來者。
江曉鶯也擦了擦眼淚起來一同尋找,很快就有所發現,指向一處道:“在那裏!”
柳夢生看去,是有人影在,於是高呼道:“救命呀!救命呀!”
江曉鶯斜楞了他一眼,也一起叫道:“救命呀!”
那人像是聽到了呼救聲,身影逐漸靠近。待到可以辨認身形之處,只見那人站在一棵像是隨意砍斷的樹榦上以一根長長的竹竿划水渡江,柳夢生和江曉鶯全看呆了,都忘記繼續呼救了,這樣也行?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這樣子就能渡江?
那人又接近了一段距離,便雙腳重踏,從樹榦上跳起,凌空旋身以竹竿拍擊江面,借力再起,如此兩回,快速躍進,待到最後一躍,便撒手放開了那根竹竿。
江曉鶯見狀立刻同柳夢生一起叫道:“不要扔啊!!!”
然而為時已晚,竹竿從那人手中掉落,被江水迅速沖遠。
兩人同時扶額,一陣無奈,柳夢生心道完了,又多了一個遇困人員。
見那人即將跳到船上,柳夢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便自言自語地說道:“咱們這條船經得住這人跳上來嗎?”
“你現在才想這個問題嗎?”江曉鶯瞪大了眼睛幾乎是叫了出來。
再一次為時已晚,那人已然身至輕舟,雖然看得出來此人已經儘力控制力道了,但是奈何這船載動三人已是勉強,現在又有一人從高處跳入,自然不可能安穩。那人跳入的一瞬,船身一沉,不少江水灌入,柳夢生剛安穩身法,便立刻撲上去,將灌入的江水用手舀出去,一邊急聲說道:“快來幫忙!不然就真的沉了!”
江曉鶯聽到也顧不得花容失色了,趕緊過來一起舀水。剛跳上來的那位先是一愣,然後也反應過來一起幫忙。奈何船身吃水太深,江面上只要有些小浪,就能往船里灌進水來,三人竭盡全力也只能維持消長平衡的狀態。
“不知三位因何求救?”剛跳上來的那位一邊舀水一邊喘着氣問道。
“你說呢?”江曉鶯沒好氣地反問。
“人家好心好意過來幫忙,你就不能態度好點,”柳夢生道。
“還不是你撐船不小心,又把船槳弄丟了,要不然我們能這麼狼狽?”江曉鶯氣道。
那人聽罷一低頭,估計也意識到剛才不應該草率地把竹竿捨棄掉。
柳含煙輕聲說道:“還未請教壯士台甫。”
那人起身對着含煙躬身施了一禮,抬頭見眼前這位姑娘矇著雙眼,先是一愣,隨即眉頭一皺頓了頓,再后表情舒展似是恍然明白狀,剛要啟口介紹自己,便被江曉鶯打斷道:“這船都快沉了,別整那些沒用的禮數啦!趕緊幫忙!”
那人又立刻蹲下來一邊委屈地舀水一邊介紹自己道:“在下楚征,字雁南。敢問三位是?”
“我叫柳夢生,方才問楚兄姓名的那位是家姐柳含煙,這個脾氣暴躁的姑娘是……”柳夢生還未說完,就被江曉鶯潑了一臉水,用衣袖擦了擦,就見江曉鶯噘着嘴瞪着自己,但湧入船中的江水又讓二人無暇繼續鬥嘴。
楚雁南見狀差點笑出來,扭頭轉向江曉鶯問道:“那敢問這位姑娘芳名。”
“江曉鶯,”本來江曉鶯正在瞪着柳夢生,見楚雁南轉過來問自己姓名,就迅速變換表情,擠出一個笑臉回道,“先不說別的了,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麼物件能當船槳使?”
楚雁南皺眉思索了一下,道:“並沒有類似之物。”
“怎麼能說沒有呢?那你背上背着的是什麼?”江曉鶯眼睛一轉,手裏不敢停下舀水的動作,便揚了揚頭示意道。
“這……”楚雁南有點躊躇。
柳夢生這也抬起頭來,見楚雁南背上是有一物被布包裹着,看長度似也可以替代船槳,便接道:“對呀,看楚兄身負之物長短可以當作船槳的樣子,現在境況緊急先借用一下吧。”
“可……這是楚某的兵刃呀,”楚雁南無奈道。
“什麼兵刃不兵刃的,這船都快沉了,難道真要等咱們都沒力氣舀水了,一起投江喂小魚小蝦啊,”江曉鶯急道。
柳夢生心裏開始暗自同情起來這位楚雁南了,世人皆知習武之人視自己的隨身兵刃如同己身,如今卻被江曉鶯強行要求用來划水,這位楚兄能不心疼嗎?
“這……好吧,人命要緊,”楚雁南一咬牙答應了。柳夢生見他竟然能如此爽快地同意糟蹋自己的兵刃,不免心裏佩服起來。
只見楚雁南抬手從身後將兵刃取下,迅速去了裹在上面的布匹,將兵刃亮了出來,柳夢生定睛一看是一把長柄刀,刀身雪亮,寒光盈盈,一看就是上品而且被細心保養過,刀身末處刻有一虎首印記。柳夢生心想這刀長短正好,暫時用作船槳簡直再合適不過了,然後又替這位仗義的仁兄心疼一番。
楚雁南取出刀來,望向江水,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還請柳兄弟和江姑娘委屈一下,繼續舀水,楚某這就將船靠岸。”
說完,就將長柄刀入水,僅用力一劃便將船頭改變了方向,柳夢生不免又抬起頭看了眼前這位俠士。這江水如何湍急柳夢生自己心裏很清楚,這看似尋常撥槳一下,卻是絕非一般武者就能辦到的事,這個楚雁南想必一定是位厲害角色,難怪之前僅憑一根竹竿一截斷木就敢渡江。
楚雁南繼續用手裏的長柄刀當作船槳劃了起來,驅使小船漸漸向岸邊靠近,似乎是感覺到了柳夢生在看着自己,便也轉頭看過來,柳夢生立刻滿懷敬佩與同情向楚雁南投以肯定的目光,楚征見了又是一陣嘆氣剛想說什麼,卻被江曉鶯打斷勒令加快動作。楚征聽罷應了一聲便加快了划水的速度,看來也是不想讓自己的兵刃長時間受這種委屈。柳夢生便也只好低頭加快舀水,收睛之時看見柳含煙在一旁用衣袖掩着笑容,看樣子應該是瞭然此時眼前三人狼狽至極的狀態。
好在是小船未偏離岸邊過遠,一行人終於在一處淺灘成功登陸了,此時柳夢生、江曉鶯還有楚雁南已經累的不行了,誰也沒有那個餘力把船拉上岸了,小船剛一擱淺江曉鶯就立刻跳了下去,蹚了一段水,一上岸就癱瘓似的躺在了淺灘上。
“柳兄弟,可還有幫忙之處?”楚雁南問道。
“還煩請楚兄幫忙拿一下隨身行李,”柳夢生見他同樣疲憊不堪,自己也不是很好意思再過於麻煩人家,便指了指船上的行李,那些行李是柳夢生和師姐的,並不是很重。
楚雁南點了點頭,便背上行李提着刀往岸上去了。柳夢生忍着渾身酸痛跳下小船,將船向淺灘使勁推了推,讓船不至於被江上的浪潮捲走,隨後走到柳含煙近側,小聲道:“琴秋師姐,這裏距岸上還有一小段水路,師姐若是不便,我便背師姐過去。”
柳含煙剛好將木琴收入匣中,轉來對他淺淺一笑道:“那便有勞子林了。”
柳夢生此時見到師姐的笑容,如沐春風一般,頓時從心底又生出了力量,挽了挽衣袖,伸手去扶師姐。柳含煙一手抱琴一手扶住柳夢生,正準備翻身下船,此時船身卻突然滑動,柳含煙未能及時穩住身形,輕叫一聲便落了下來。
柳夢生見狀立刻接住師姐,結果自己卻因為這一下直接單膝着地半跪在水裏了,嘴裏卻首先問柳含煙情形:“師姐沒事吧?”
“辛苦子林,師姐無礙,子林可還能支撐?”柳含煙關切地問道,“若是體力不濟,把我放下也無妨。”
“師姐放心吧,”柳夢生一臉傻笑道。
柳夢生咬了咬牙發力起身,抱着師姐向岸邊踱去,此時才發現這一江兩岸柳色青翠,林間枝葉繁茂,零星的汀蘭點綴着一派生機盎然,遠處層巒疊嶂,雲煙紫氣,藏峰隱秀。先前困於江上,難免心中煩悶,只留意到了浩浩江水竟然沒發現這江岸上的風光居然有這般秀麗。柳夢生收睛看着懷中的師姐,淺笑依舊,雖然隔了一層面紗又遮掩着雙眼,卻依然能感受到那一種雲淡風輕的從容,一點也不像是經歷過方才的困境一般,淺灘細波潺潺,清風拂過,師姐身上飄來淡淡荷香,嗅來便更覺得心曠神怡了。
即將踏上淺灘時,江曉鶯跑了過來,乖巧地接過柳含煙懷中的琴匣,瞪了一眼柳夢生道:“你這呆瓜,還不快把柳姐姐放下來,別老想着趁機會佔柳姐姐便宜。”
“本來就是我的姐姐,你這小鳥還好意思說我呢,平時一口一個柳姐姐叫得親切,關鍵時候就顧着自己跑了。”柳夢生反擊道。
“好了,一番磨難,想必大家都累了,身上又被打濕了,還是先生火休息一下吧,以免受寒,”柳含煙不等兩人再有回嘴便笑着勸道。
柳夢生聽了沖江曉鶯扮了個鬼臉,然後乾脆不再去理會她回敬的鬼臉,徑直走到岸上一株倒折的樹榦前,先扶柳含煙在地上站穩,再將自己長袍脫下用未沾水的部分附在樹榦上,才將柳含煙扶來坐在上面。見師姐坐得安穩了,柳夢生原地舒了舒筋骨,若不是自己真的是快累得不行了,他還真不想這麼快就放下師姐。
楚雁南此時正坐在地上仔細擦拭着自己的兵刃,江曉鶯則是撿來一些乾燥的樹枝,蹲在近處準備生火。
“夢生,先去幫曉鶯生火吧,”柳含煙道。
柳夢生不情願地接受了這個任務,走到江曉鶯身邊一同蹲了下來,掃了一眼道:“你這不再找一些乾草來,怎麼起火?”
“要乾草做什麼,難不成你這呆瓜還真想鑽木取火呀?”江曉鶯斜過腦袋,一臉鄙視的笑容。
“不然還指着用你這小暴脾氣點火呀?”柳夢生回嘴道。
“你這呆瓜,孤陋寡聞了吧,離遠點別搗亂,仔細瞧好了,”江曉鶯自信滿滿地說道,隨後從腰后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根細細的小筒子,打開后從裏面倒出了一些黑色的粉末放在一小堆樹枝上,然後又拿出兩片黑色的石頭在上方用力打磨兩下,只見石頭摩擦之間有些許火星迸出,落在黑色的粉末上,瞬間就點起了小火苗。江曉鶯又添了些樹枝,很快就把營火生了起來。
“哇,沒想到你這帶的東西還挺方便的,”柳夢生在一邊讚歎道。
“那當然了,厲害吧,”江曉鶯滿臉得意地說道。
楚雁南將兵刃收拾好,見這邊已經架好營火,便走了過來。
“今日楚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若他日相會必有重謝,”江曉鶯見他走來先開口說道。
柳夢生聽這話頗有一種卸磨殺驢的意味,便接話道:“今日真的謝謝楚兄了,要不是楚兄出手相救,這隻小鳥估計就真的要喂小魚小蝦了。”
“說得好像沒你什麼事似的!”江曉鶯瞪了柳夢生一眼。
“呃……不必多禮了,還未問過三位此行是要去向何處?”楚征顯然剛被江曉鶯那一句整得有點懵。
“曉鶯身子抱恙,正愁不知去何處尋醫求葯呢,”柳含煙朝向江曉鶯輕聲說。
“對呀,不知楚兄可熟悉這一帶?”柳夢生馬上接道。
“怎麼也不先問問我?”江曉鶯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若說熟悉倒也稱不上,楚某也只是來過幾次,此處往南幾里就是臨安城,楚某也正欲前往,”楚征回道。
“那臨安城大不大?”柳夢生一聽便來了興趣。
“臨安城能不大嗎?雖然比不上先前的京師,但也算是規模不小的都城了,”江曉鶯終於忍不住了。
“真的嗎?”柳夢生一臉懷疑地看着她。
“這倒不假,臨安城裏南來北往的人也不少,城中也有不少醫館,不知江姑娘有何疾在身?”楚征道。
“我的事情不着急的,現在感覺沒有什麼大礙了,”江曉鶯見柳含煙一隻面向她,便馬上回道。
“江姑娘究竟有症疾在身?”楚雁南轉向柳夢生問道。
“楚兄別看她現在活蹦亂跳的,先前可是突然昏倒了兩回呢,我和家姐一點頭緒都沒有,也正好出來帶她看病。”柳夢生道。
“是這樣啊,醫館有是有,但是城裏的大夫似都醫術平平,沒有聽聞有哪一家比較出名的醫館,也不知是否能斷出江姑娘的病症,”楚雁南道。
“先去看看再說吧,死馬當活馬醫,”柳夢生道。
“什麼死馬當活馬醫?”江曉鶯沖柳夢生翻了個大白眼,后又對柳含煙說道,“都說不用太在意啦,我的身體情況我自己很清楚,時候也不早了,得趕快去找點吃的了,我去林子看看。”
說罷江曉鶯便起身往林子裏去了。
柳夢生本來想追過去,結果起身的時候小腿竟然抽筋了,疼了好一會兒,楚雁南則在這時間用樹枝削了個魚叉去淺灘里那邊碰碰運氣。待柳夢生緩了過來,便先把船拉上岸用樹枝落葉遮住,柳含煙則是把眾人打濕了的衣服晾了起來。一切剛收拾好了,就見江曉鶯從林子裏鑽了出來,手裏捧了一堆蘑菇野菜什麼的。
柳夢生平時在桃花塢一直跟師姐吃素,這次本來還想這次好不容易遇險了,是不是就可以沾點肉腥了?結果江曉鶯也沒有打到野雞野兔的,楚雁南也沒插到魚,柳夢生真是好生鬱悶。不過幸好柳含煙還是將這些蘑菇野菜燒得出彩,柳夢生不禁感慨師姐居然只用江曉鶯提供的鹽巴調味然後用樹枝串起來往火上一烤,就能將這些毫不起眼的野菜做的這麼好吃,幾人吃的津津有味。
“你們兩個什麼貢獻都沒有,就少吃點,”江曉鶯將最後幾串野菜一把搶了過來,當然還有柳夢生手裏的那一串。
柳夢生自知理虧,敢怒不敢言地看着江小鳥將自己手裏的食物搶了去,楚征見狀也選擇保持沉默。
江曉鶯搶過食物剛要張開嘴大快朵頤一番,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眼看向了柳含煙。短暫停頓了一下后,江曉鶯將手中十餘串烤野菜分出來三四串遞向柳含煙,道:“這一段水路這麼辛苦,柳姐姐多吃一些。”
柳含煙淺笑着輕輕搖了搖頭,江曉鶯有些猶豫地將手緩緩地縮了回來。柳含煙向著她又是一笑,江曉鶯這才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謝謝柳姐姐。”
柳夢生一邊百無聊賴地用樹枝捅着火堆,一邊無奈地看着江曉鶯將剩下的野菜一掃而空,心裏想不明白為何師姐這麼偏袒這個江小鳥。
一行人解決了晚餐便決定早點休息了,四人輪流守夜,第一班柳含煙主動擔了下來,雖然楚雁南和江曉鶯有點不放心,但最終還是同意了,第二班是柳夢生,然後是楚雁南,最後一班是江曉鶯。
分完守夜順序,柳夢生轉頭對江曉鶯說道:“小鳥小鳥,那麼早你起得來嗎?可別到時候欺負咱們楚兄老實,自己貪睡啊。”
“要你管!倒是你別守夜的時候睡著了,到時候被野獸叼走了都不知道,”江曉鶯踢了他一腳。
“第一班辛苦柳姑娘,”楚雁南笑着看着他兩打鬧,對柳含煙施了一禮,就順手在身邊找了塊石頭枕了上去,將刀抱在懷裏合眼睡去。
“不要鬧了,早點休息吧,”柳含煙笑着勸道。
柳夢生和江曉鶯同時沖對方扮了個鬼臉,便各自找地方躺下了,柳夢生自然是要去找師姐了,就倚着柳含煙坐着的樹榦睡下了。
雖然嘲笑江曉鶯貪睡,但是夜裏該輪到柳夢生起來守夜的時候,柳含煙故意晚了一個多時辰才叫醒他,柳夢生心裏滿滿的幸福感,心想還是師姐心疼自己。起來給營火添了些樹枝作柴火,便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雖然露宿野外,卻也十分安寧,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沒有野獸之類的來騷擾,其他三人睡得還算安穩,就是偶爾會有江曉鶯的夢話傳來。待到楚雁南換班的時候,柳夢生叫醒他后便趁着困意還未減,一倒頭就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