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陳醴
等到周一的醫院工作結束時,白也只覺得身心俱疲。
今天的住院患者接連進入病重模式,一個接一個高燒昏迷,或是迴光返照,然後很快油盡燈枯,儘管機器和醫生都已儘力,但還是沒能救下。
雖然那些在白也看來,都是註定救不回來的生命,甚至在醫院插管都是一種羞辱。
可家屬們不願放棄,不願放棄每月高昂的退休金和醫保報銷,寧可讓那些老人毫無尊嚴地躺在急救艙中。
有時死亡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但死亡來的太密集,讓白也對此很是懷疑,他總覺得這件事背後還有更為詭異的事,但他不知道能做什麼。
白若今天晚上還要值班,白也獨自走在大街上,默默出神。
一輛亮紅色的豪車緩緩行駛在白也身邊,與白也步速平行。
車窗緩緩搖下,頭戴墨鏡的美艷女子將墨鏡微微下按,一雙魅惑眾生的秋水長眸凝視着白也,紅唇輕啟,言語輕佻。“小哥,交個朋友?”
白也藏在口罩下的嘴唇輕抿,插兜的手握緊刀柄,目不斜視繼續前行,語氣冷淡。“沒興趣。”
“青囊公司,新成立的生物製藥企業哦,小哥,醫藥代表就一點興趣都沒有?”女子笑意盈盈,絲毫不覺得白也冷淡的態度有冒犯之處,伸出修長食指與中指夾着精美的名片遞給白也。
白也轉身站住,死死盯着女子指尖的名片,在那張名片之上,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脅。
那是他腦海中的直覺,是全身肌肉筋骨的本能,他們無一不在告訴他,這個女人很危險。
紅色的豪車與白也一同停下,女子不管停車后後面的司機不滿的喇叭,輕輕將座位轉向後方,副駕駛一側的車門一起打開,女子伸手指着自己對着的座位,眼中笑意不減。
白也終於確定,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一樣莫名得到超能力的人。
只是白也不明白,他是怎麼暴露的。
嘈雜的喇叭聲再次響起,伴隨着後面司機和被擋住財路的外賣小哥不滿的聲音,女子輕聲嬌笑。“你總不會想一直站在那裏吧?這周圍,可還有不少人呢。”
用行人來威脅我?
白也只覺得世事無常又荒謬,他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與自己無關的路人。
但他還是坐上了車,原因很簡單。
既然他已經暴露了,那妹妹和姚琳也不安全,他必須要知道,對面對事情了解到什麼程度,以及,對面想幹什麼。
他用手機給妹妹和姚琳各發了一條消息,一條是說如果自己明天早上沒有回來那就報警,一條是說今晚自己要失約沒法做晚飯了。
白也身側的車門緩緩閉合,車子自行前進,得益於5g的普及,自動駕駛已經成為可能。
女子看向白也的眼神中閃着光彩。
“自我介紹一下,陳醴,青囊公司經理,陳氏集團第一繼承人,生物製藥專業博士,兼修病毒學碩士,能力,微生物掌握。”女子凝視着白也的眼睛,神色激動。
白也警惕地看着她,不情願地介紹着自己。“白也,家裏沒礦,臨床專業……規培中,能力……”白也努力想了想,能吃算嗎?
“未知。”
陳醴一把想抓住白也的手,結果被白也瞬間躲過。白也看向陳醴的眼神充滿警惕,一手已悄悄握緊了短刀。
“抱歉抱歉,自己太激動了,自從上周五莫名其妙地得到這個破能力后,自己身邊的人全都生病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病毒不再擴散,結果,遇見一個病毒細菌都無法侵襲的你,一時有些興奮。”陳醴訕訕地收回手,言語之間竟有些畏縮。
白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不過,傷勢快速癒合,還有抵禦病毒細菌的功效?
他突然反應過來,語氣冷冽。
“福利院的孩子生病是你乾的?”
陳醴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你什麼意思?”
“我剛得到這個能力的時候,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向外釋放細菌病毒等致病微生物,等我自己的助理高燒昏迷,發現自己見過的幾個老人也都住進醫院時,我已經出席了不少會議了。”
白也一臉震驚地看着陳醴。
“也就是說,等你發現不對勁時,病毒已經擴散出去了???”
“嗯。”陳醴輕輕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這些小東西的能力並不太強,只能感染免疫力低下的老人和孩子,大部分成年人都沒有事,我也儘力控制自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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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外排毒了。”陳醴連忙補充道。
白也一手扶額,有些頭疼。
今晚值班的同門可有的忙了。
“你,邀請我,是想幹什麼?”白也冷靜下來,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陳醴沒有回答,她將自己的座椅轉回原位,留給白也一個背影。
“一時興起罷了。”她幽幽說道。
夕陽斜照進車窗,映照在她的側臉上。
白也看着她的背影,沒由來的一陣心疼。
他從陳醴的聲音中,聽到了化不開的孤寂。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陳醴的肩膀。
陳醴身體輕微一顫,沒有躲開。
兩人一路無話。
車子緩緩停在青囊公司門口,陳醴收拾好情緒,帶着白也直奔大廈最頂層。在那裏,有美酒佳肴,能俯瞰小半個城市。
陳醴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卻沒有勸白也,只是在白也那邊放好了清水果汁牛奶紅酒,任白也選擇。
她半靠在鋪着潔白桌布的餐桌上,舉着盛有鮮紅酒水的高腳杯與白也倒着牛奶的玻璃杯輕輕碰撞。
“敬彼此。”她輕聲說道。
“敬彼此。”白也應和道。
陳醴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看着白也說道:“我之前的提議依然有效,你就不考慮一下嗎?”
白也略加思索。“醫藥代表?”他搖搖頭。
用口才忽悠別人這種事他一向不擅長,他也不喜歡與別人說話。
“只是掛個名,方便彼此見面。”陳醴手持叉子,隨手插在早就切好的牛排上,很不淑女地送到嘴邊。
到很有些江湖氣。白也胡思亂想到。
“答不答應吱一聲啊。”陳醴輕輕踹了白也小腿一腳,對於白也的走神有些不滿。
白也輕笑着看着陳醴,很難想像,這個高貴冷艷的學姐也會有如此小女子的一面。
“還有錢可以拿哦。”陳醴繼續勾引白也。
“報酬還不低哦,叔叔阿姨可以不用去南方打工了,回到這邊開啟退休模式。”
他倆閑不住的,白也心裏想到。
自己老爸就是個財迷,一輩子靠電氣工程師的手藝掙錢,倒是很出乎自己意料,越老越吃香。
老媽只是覺得老爸一個人在外太孤單,一雙兒女又有自己的人生要忙碌,不需要自己陪伴才去和老爸搞錢。
白也白若一人一棟房子,就算這些年房價下降不少,房貸加一起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所以當陳醴提到有錢拿的時候,白也心動了,可恥地心動了。
“多少?”
陳醴從桌布下“刷”地抽出一摞合同,嘩嘩嘩翻到財務一欄。
“基本月薪兩萬,稅後哦。還有五險一金。每次需要幫忙還有額外補貼,如果能介紹新人,還有額外獎勵,一人十萬哦。”
白也的心不爭氣地跳動着,學醫還沒出師之前,就是妥妥的吞金獸啊。
自己家還是兩隻!
“平時只需要周末過來幫忙做實驗,甚至把令妹吸引進公司也不是什麼問題哦,待遇絕對優厚。”陳醴從桌布下又抽出了一摞合同,衝著白也晃悠着。
真是什麼超能力都比不上鈔能力啊。白也卑微地想到。
“你做這些,圖什麼啊。”白也故作不在意地問道。
陳醴眼神中有光在閃爍。
“復仇者聯盟了解一下?我們這些有着超能力的人,天生就應該聚在一起。”
白也冷笑一聲,這樣的中二的理由,他早就不相信了。小時候他還會幻想自己不同尋常,可步入大學,走進醫院,一路的努力,一直的平庸,無處不在向他證明,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白也瞬間抽刀出鞘,鋒銳的刀刃穩穩停在陳醴白皙的天鵝頸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切開側面的大動脈。
“擁有超能力的人,可未必都是好人啊,你了解你招攬的人嗎?”
陳醴冷靜地看着白也,毫無懼意。
“白也,出生於98年10月5日,排行老大,還有一個孿生妹妹。從小到大成績優異,老師評語都與品學兼優有關。就讀c國排名第五的醫科大學,師從腫瘤科副主任楊勇教授,導師同學都覺得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好人。半年前親眼目睹導師楊勇被張文斌刀殺后將張文斌當場殺死,法醫驗傷證明張文斌咽部淤青,甲狀軟骨破裂,肋骨多處骨折,脾破裂出血,右手手肘反向骨折,伴肱骨脫臼。但致命傷在後腦,枕骨當場破碎,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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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損,神仙難治。”
白也冷笑:“不錯,把我查的清清楚楚,那你應該知道,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陳醴微微搖頭,不顧還抵在脖子上的刀刃。她嚴肅地看着白也,開口道:
“我能成為公司經理,靠的絕不只是家世和學識,還有識人。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看他做什麼,看他說什麼,看外人評價,其實都不夠準確,因為在有外人在場時,人會無意識地戴上面具,展現他想展現給外人看的一面。只有獨自一人時,他才會展現出他真實的一面。”
“我確實是今天才知道你,’白也案’當時也算引起轟動,但那時我還在辛苦搭建公司,對此並不了解。而給我查資料的時間又很有限,只能拜託家中長輩將你的檔案調出來。說實話,我看到法醫的報告時,我很猶豫。那個人就該去死,可那具屍體,死前明顯是虐殺!”
“監控中顯示你迎着對方的刀一步上前,一記手刀刺在他喉嚨上。正常人經歷這一下直接就倒地不起了,你也該停下了,可你下一步掰直他還握刀的右手就是一記膝撞,硬生生將他胳膊打折,然後一腳踹在肋下,將右手臂拽脫臼。接下來你還未罷休,一腳踹在他左肋下,造成脾破裂。”
“但你還未收手,因為他還在活着,於是你將他後腦狠狠砸在桌角,看到腦漿流出你才停手。整個過程不到30秒,光看錄像,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可實際上,那是你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殺人就能做的如此,乾淨利落,甚至用行雲流水形容都不為過……”
陳醴看着白也冷漠到極致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
她艱難地開口道:“說實話,看完那個視頻,我當時就打消了招攬的念頭,那樣的你太過可怕,一條狗還能招攬,但狼只能敬而遠之。”
“可我又不甘心!”她突然一拍桌子,頂着脖子上的刀刃站了起來,紅色的血珠緩緩滲出。
她本來就很高挑,穿上高跟鞋的她甚至可以微微俯視白也。兩個人的氣場猛地撞在一起,一時間白也竟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不敢真的將刀推過去。
“我才不想擁有超能力后,連和身邊的人親近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知道嗎,當我開車跟在你身後,看着你孤獨地走在大街上時,你和大街上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當時我就在想,這樣的你,是獨狼,還是喪家之犬?”
白也輕聲開口道:“都是,異類罷了。”
陳醴氣勢為之一泄,有些頹然地坐回桌上。
“確實啊,都是異類,所以我才在想,報團取暖也未嘗不可啊。”
白也默默收回短刀,接近納米級別的刀面不沾一絲鮮血。
他輕聲問道:“有碘伏嗎?酒精也行,你的脖子,需要消毒包紮一下。”
陳醴瞪了白也一眼,不滿地揚了揚手中的合同。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好,我簽字。”白也鄭重說道。“不過,我妹妹那邊,我可不一定答應。”
“行,反正只要有你在,你妹妹進公司只是時間問題。”陳醴踢掉不合腳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去翻柜子找葯。
白也翻了翻合同,在待遇和工作要求上看了看,確定無誤后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回頭,就看見陳醴把藥盒遞了過來。
“愣着幹嘛,你是醫生。”陳醴催促着。
白也默默接過,小心地清理那條細長的刀口,動作盡量輕柔。
他可不希望,最後她會留疤。
最後他用噴霧輔料包紮在陳醴脖子上,肉色的輔料與脖子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這兩天先別洗澡了,別讓水沾上。”白也叮囑道。
“放心,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陳醴拿起小鏡子仔細地看着脖子,表情寫滿了心疼。
白也轉頭對付桌上的美食。或許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樣豐盛的餐桌,跟自助有些像。
陳醴用小鏡子偷偷觀察着白也,有一點她沒有告訴白也,那就是這間屋子已經充滿了致命的微生物,它們漂浮在空氣中,附着在食物上,對白也發起一場又一場自殺式的襲擊。而白也沒事人一般,自顧自地往嘴裏塞着能撂倒幾頭熊的毒物。
好像只要進入他周圍一米範圍內,所有致命的病毒都被消毒殺菌一般,讓陳醴無法感應。
陳醴舔舔嘴唇,這樣的小寶貝,她可真捨不得放過,果然自己還是賭對了,他就是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類型,很容易被吃干抹凈。
但下嘴也要細嚼慢咽,才能品嘗食物的美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