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離偷竊
“皇上這是要告訴大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只有皇后那個傻子,怕是還高興着呢。”
彭太后細想了想,又笑。
“也是,傻人有傻福,她若是太聰明,想必皇帝也容不下她長長久久坐在這個位置。”
夜雖深,承恩侯府里,彭嬌嬌亦正在秉燭看信。
彭純的信。
藉著商行的名頭,在瓷器茶葉並布匹等常規之物的掩映下,他已與月氏人淺淺交道了幾次。
月氏那邊見他貨色來得高級,已是對這條線越來越重視,近日,與他交貨的大商人已預備為他引薦月氏的二王子。
想來並無不同,在哪處做生意都是要有靠山的,這敢於交易買賣生鐵的月氏商人,依仗的,便是這位二王子了。
這是好事,彭純目下的憂慮反而是,若是真攀上了這條線,那麼生鐵的量眼見着就要放大,他所掌握的貨源,有些不足。
與月氏的事,由彭嬌嬌一手策劃安排,彭柏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當個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罷了。
但眼下再從哪裏調得來大量生鐵,從哪條路運得過去,這就不是彭嬌獨個兒能辦得好的事了。
究竟生鐵是違禁之物,流出去便是大罪,更別說主要的產地是在那遠離西部邊境的幾省,一路不知要經過多少官府管理並駐軍拱衛之處,沒有彭柏楊的人脈,這東西是絕到不了彭純那裏的。
彭嬌心中暗暗想了一番,打算明日袖去找了承恩侯,看了輿圖,再做細算。
她又接着看了下去。
後面的內容,不過便是彭純表忠心的話語,這是常有的,也知道他人會看信,寫得並不分明,但彭嬌嬌卻明白這裏頭另一層意思。
她輕蔑的笑了笑,並不擱在心上。
反倒是轉頭想起了另一樁心事。
唔,那個鄉姑已是混得熟稔了,是進行下一步計劃的時候了。
同樣的月光也灑在茂林所住的院子裏。
關會與黃冰陪着他,三人正絮絮低語着。
桌面上擺着四冷碟四乾果並一壺酒,倒沒人去飲,只有關會偶爾捻一粒堅果來咀。
陪房的家下人等早都睡了,小院的窗戶一片黑暗,更襯托月亮如水。
一年來,北城已經漸成氣候。
茂林沒有輕易開啟向周圍區域的蠶食,反而將許多細事交給周圍原住着的居民去做。
客棧里需得的小工,酒樓里需要的幫廚,乃至雞毛鴨毛的處理,竹筐篾盤的購置,能就近的都不向外尋。
未滿十歲的孩子得錢不說,每天還教三個字,故而附近原本觀望的人都願意將孩子送來,哪怕只是跑腿,時間長了,多認得些字,也比做睜眼瞎子好哇。
漸漸北城這一帶的氣氛就變了,路上行走的人衣冠整潔了許多,面目亦不再愁苦發黑,日落時家家響起的也不再是東家長西家短的吵鬧叫罵抑或孩童的哭聲,往往孩子們都竄出來在房門口街巷角交流今天自己認得的三個字,互通有無,快樂不已。
婦人們也捨得用一點子燈油點亮,燈下將粗布裁製了給家人縫件衣衫,倒不能做得太晚,只因明早還要去店裏幫手。
商人們的消費習慣還需培養,但氛圍營造,是差不多了。
此時三人才坐在一起商量後面的思路。
“難得兩位都在,我先給二位爺報個帳。”
黃冰語氣是恭敬的,主子還在上學,是不方便,總要湊到休沐才見得上面,要是碰巧那次主子有事,還得延期。
“到如今,營業已有三月之期,每期營業額有…,中間成本主要是人工費…,材料費…”
茂林聽得很認真,關會卻禁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正巧被茂林看見,輕輕擂了一拳。
“故凈利潤是…”黃冰眼觀鼻鼻觀心。
關會又在打呵欠,嘴巴卻沒合攏。
“什麼?這玩意兒這麼賺錢?”
關會是有些家學淵源的,在他心裏,世上賺錢的生意就三種,青樓賭坊煙館,其他都要靠邊站。
卻沒想到,正經生意做起來,利潤也是很不錯的。
說實話,大家一起出這個頭,倒是玩心重於其他,眼下這個局面,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怎麼樣,關大公子,不錯吧?”
他傻傻的樣子逗樂了茂林。
“先抽五百兩出來給他,剩下的再按原說的拿來給眾人分。”
一晃這麼久,是時候再把人聚攏一次,齊齊心了。。
“不是,給我幹啥?”關會瞪大了雙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啊。你別給我整這出。”
“想哪兒去了?”茂林與黃冰對視一眼,都笑了,“咱們生意之所以比別處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官府未收保護費,亦沒有地痞流氓滋擾,你不該拿點銀子去酬謝一番?咱們不好就穩吃三注的。”
黃冰已經拿起了筆,“鄙人將這樁記在小帳上,到時候也是要給眾位入了股子的大爺報帳的。”
關會簡直瞠目結舌。
“這麼說這是筆正經開銷?”
“可不是嗎,咱們的場子開一天,這筆費用就不能省。你關大爺可要將我們的地盤罩個囫圇個啊。”
“那是自然。”關會已經反應了過來,接過銀票袖進懷中,抽抽鼻子道。“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挺有用。”
“別忘了你姐姐的事,去年十六,今年可是十七了。”
“去你的,難道你看上我姐姐了?那我倒是可以在我爹面前幫你一二。”
茂林整肅了面色:“你開我的玩笑也就罷了,怎好拿你姐姐作筏子。”
關會還要鬥嘴,忽然就想起了京城最近流傳甚廣的那樁公案,心中一軟,便未再答言。
幾人轉而又說起了股東聚會安排的話題。
翌日一早,關會就在府衙後堂見了總捕頭一面,覷空又去碰了碰師爺,算是把這樁事了了。
轉身剛踏進後院,卻碰到小離,眼圈紅紅的挎着一個包袱,似乎要出府去。
“小離,你這是去哪裏?”
關會清了清嗓子,站在原地。
那小離身後原有兩個婆子守着,似乎肩負押送之責,如今見了這個渾不吝的少爺,臉上的嬌橫之氣倒似乎收斂了些。
但也不害怕,她們可是太太的人。
“少爺,少爺救命啊少爺。”小離突然跪倒在地,撲在關會腳邊,“少爺,太太說我偷了東西,要罰我到莊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