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成長途徑之迎娶夏金桂
成家立業,這是個並列短語。古時認為男人成家就要擔負起家庭的責任,也就是立業了。賈府只有女兒外嫁、婢女外趕,“該使八個的使六個,該使四個的便使兩個”(第七十二回),一直在去舊,沒有迎新,包括王熙鳳殺死賈璉存放私財的尤二姐。與之相反,薛蟠在生意有了起色、站穩腳跟之後,娶了夏金桂。
第七十九回標題是“薛文龍悔娶河東獅”,悔是“心裏美(每)”的意思,與“賈迎春誤嫁中山狼”被打死相比,夏金桂和賈迎春誰更適合做夫人,一目了然。
夏金桂的情況,藉由香菱說出,“合長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他家是‘桂花夏家’。”“他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貴。其餘田地不用說,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俱是他家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因此才有這個渾號。如今太爺也沒了,只有老奶奶帶着一個親生的姑娘過活,也並沒有哥兒兄弟,可惜他竟一門盡絕了后。”(第七十九回)
“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俱是他家的”,做壟斷生意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從送宮花一回中可以看出,薛家也承攬的有宮中生意,雙方是同行、同道、熟人——“通家來往,從小兒都一處廝混過。”
“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裏也讀書寫字”,直接把夏金桂跟王熙鳳區別開來。王熙鳳是滿身鑲金戴銀打造氣勢,三角眼首先就是不好看的;讀書寫字與“鳳姐因當家理事,每每看開帖並帳目,也頗識得幾個字了”(第七十四回),是不同的。
只有老奶奶帶着夏金桂,古時的世俗是女子不外出,至少不經商,薛寶釵也是背後參與參與、指揮指揮。薛蟠娶親之後,夏家的生意就與薛蟠的生意合併了。薛姨媽在邢岫煙和林黛玉的婚事上多次表態,說薛蟠配不上,怕耽誤了人家姑娘,都是假的,他們早有準備。
賈寶玉“聞得這夏家小姐十分俊俏,也略通文翰”(第七十九回),也是說夏金桂初嫁時在賈府上下人等的傳聞中,形象比較好。“原看的你是個人物,才給你作老婆。”寫夏金桂也是側面寫薛蟠,此時薛蟠各個方面是與夏金桂持平甚至高於夏金桂的——高嫁女,低娶妻。
正面介紹夏金桂時候,先驗證了前面的說法,然後提到才幹,“若論心中的丘壑經緯,頗步熙鳳之後塵”,比王熙鳳有貌有才,理家才能還不輸王熙鳳,這就是對夏金桂的一個綜合描述。缺點是“嬌養太過,竟釀成個盜跖的性氣”,也就是說太嬌養,就顯得霸道了。
“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第七十九回)自視甚高,不甘居於他人之下,花容月貌卻心中有丘壑。這樣的夏金桂一看到“薛蟠氣質剛硬,舉止驕奢”,還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香菱,就定下了“打一個趕一個”的計策。這個計策,作者用“宋太祖滅南唐”大獲全勝和“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曹操殺人來形容,着重體現了夏金桂的雷厲風行、當仁不讓。有王熙鳳之風,卻比王熙鳳全能,敢爭敢鬧,鬥智斗勇,這是夏金桂不在薄命司小冊子上的主要原因。
夏金桂與賈迎春的“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第七十三回)形成鮮明對比,所以夏金桂和賈迎春差不多同時一個嫁入一個嫁出,一個生一個死。夏金桂的霸道和說一不二體現在“在家時不許人口中帶出金桂二字來”,“因想桂花曾有廣寒嫦娥之說,便將桂花改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份如此”。這與武則天把牡丹貶到洛陽的故事同出一轍,夏金桂叫金桂,桂花就得改名。嫦娥是孤單凄清的,夏金桂讓桂花改自己不改,是說她自己區別於嫦娥,但身份跟嫦娥一樣高貴。也應和着“通家來往,從小兒都一處廝混過”,夏家是薛家的“有功臣下”。
結合著薛姨媽說的“人家鳳凰蛋似的,好容易養了一個女兒”,是說夏金桂是富貴中重點培養的,這裏用“又寓”和“似的”,指本不是“鳳凰蛋”,並非皇家出身。結合桂花的“富貴香濃卻體小不顯而多”寓意,實指夏金桂這樣的女子在當時的富貴人家是很多的——出嫁就是去當家的,跟王熙鳳近似,比薛寶釵差了一點,“寶釵久察其不軌之心,每隨機應變,暗以言語彈壓其志。金桂知其不可犯,每欲尋隙,又無隙可乘,只得曲意俯就”(第七十九回),打殺香菱是不費力氣的。
桂花秋天開,夏天是不開花的,夏天的金桂嫁到薛(雪)家,被雪覆蓋,處於無葉無花的收斂狀態,並非本性。“年方十七歲”的夏金桂等的是來年春秋,是另一個春秋,另一段歷史,另一個故事,賈府不是夏金桂的主場。夏金桂寫在《紅樓夢》最後,主要是揭露魘鎮的真相,也是寫了一個與賈府女子悲劇群像不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