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成長途徑之學堂考察
古人認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一個人增長見識、提高自己的主要途徑。
薛蟠“性情奢侈,言語傲慢。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終日惟有鬥雞走馬,遊山玩水而已”(第四回),確實不喜歡讀書,怎麼培養他?行萬里路,見多識廣以彌補讀書不多帶來的缺陷。
“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游,便趁此機會,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其實則為遊覽上國風光之意。”(第四回)
林黛玉從姑蘇進京,一路遊走,算得上見多識廣;薛寶釵跟隨母親和哥哥在外,也比賈府內的“三春”和史湘雲等有見識。
薛蟠也是同樣情況。
“自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第四回)
因為“年輕不諳世事”,撐不起檯面來,但並不是說薛家生意薛蟠沒有經手、沒有參與,從夥計、總管到買賣成局,都是跟他打交道的。再加上出外遊走,薛蟠只比賈寶玉大了幾歲,但明顯比賈寶玉成熟好幾個層次,主要體現在日常為人處世上,而不是眾人的“閑言碎語”里——看一個人什麼樣,要看他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或者被說了什麼。
學堂稱霸,立足。
在“賈家之義學”里,寫薛蟠的所作所為是穿插在賈寶玉和秦鍾入學之中寫的,重點描述了薛蟠的胡作非為,包括“偶動了龍陽之興”,重點說了他的三個男伴——金榮、香憐和玉愛。賈寶玉與秦鍾頗為親密,惹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裏你言我語,詬誶謠諑,佈滿書房內外”;秦鍾和香憐只說了一句話,金榮就一口咬定他們倆發生了實質關係,並“廣而告之”。這兩件事與外傳的薛蟠的“龍陽之興”是同樣的發展模式,多說了幾句話或者關係確實好一點,就被傳了“緋聞”。
薛蟠在義學裏的所作所為,學習玩樂還是其次的,結交賈家人脈關係的意圖明顯。金榮就是近榮,與榮國府那一脈關係更加親近。金榮的姑媽“原聘給的是賈家玉字輩的嫡派,名喚賈璜。但其族人那裏皆能像寧榮二府的富勢,原不用細說。這賈璜夫妻守着些小的產業,又時常到寧榮二府里去請請安,又會奉承鳳姐兒並尤氏,所以鳳姐兒尤氏也時常資助資助他,方能如此度日”。(第十回)
聽說金榮和賈寶玉、秦鍾等在學堂發生衝突之後,璜大奶奶“一時怒從心上起”,前往寧國府討說法,雖然最後無功而返,但成功地把“秦可卿快死了”的消息帶了出來,也向寧國府表明了他們的立場和態度。
金榮的母親胡氏教導他的時候說:“那薛大爺一年不給不給,這二年也幫了咱們有七八十兩銀子。”當時薛蟠已經拋棄了金榮,也兩年給七八十兩的銀子,王熙鳳打發劉姥姥只給了二十兩,薛蟠以超劉姥姥接近兩倍的價格養着金榮一家,不是因為他大方,而是因為金榮一家有用。從金榮姑媽的所作所為來看,金榮發揮的作用以消息渠道和私人隨從類關係為主——金榮一家由薛蟠出資供養,也就是為薛蟠辦事的人。
香憐就是香菱,類似甄老爺那樣身份的嫡子;玉愛指的是賈府親戚里的林黛玉、賈寶玉,是像金榮一樣,親戚里更低一個層次的公子們。金尊玉貴,薛蟠在賈家義學裏結交的都是賈府稍低一個層次的公子們,通過他們能夠了解賈族的基本情況,也能夠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賈家的決定。薛蟠在學堂順利達到了“只圖結交些契弟”的目的。
學堂就像個小社會,甚至“楚門的世界”,以賈府的各方親友為主,因為都是“自家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適當掌控。
我們看到,薛蟠、賈寶玉、賈蓉、賈薔等,都在學堂待着或待過,也就是說,無論年紀,這些人在進入賈府正式的政治、社會和生活圈之前,都要在學堂歷練(現代叫實習或者儲備人才)一遍,便於觀察各自的處事本領。通過這種方式,對個人的“本領”也就是集體中的處事本領、能耐進行考察。
雖然方式野蠻了一些,但薛蟠憑藉霸道、以利開道、收買人心和搞小團體等方式,樹立了自己在義學裏的“領導者”地位。
“誰想這學內就有好幾個小學生,圖了薛蟠的銀錢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記。更又有兩個多情的小學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親眷,亦未考真名姓,只因生得嫵媚風流,滿學中都送了他兩個外號,一號“香憐”,一號“玉愛”。”
薛蟠離開學堂之後,這些人“都懼薛蟠的威勢,不敢來沾惹”。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賈寶玉的不成事。非常明顯,賈母等人是讓秦鍾去幫補賈寶玉的,”賈母見秦鐘形容標緻,舉止溫柔,堪陪寶玉讀書,心中十分歡喜”(第八回),卻因為秦鍾鬧出的事導致賈寶玉與金榮等幹了一架,“鬧了學堂”,在賈族留下打架鬥毆、仗勢欺人、胡作非為等名聲。賈府將這件事的過處全部記在了秦鐘頭上,為秦可卿死後趕走秦鍾、秦鍾死亡等埋下伏筆——陪太子讀書的另一層涵義就是替太子挨打。秦鍾之死與晴雯之死有類似之處,都是受了賈寶玉連累。
在饅頭庵,賈寶玉說,“那一日在老太太屋裏,一個人沒有,你摟着他作什麼?”(第十五回)秦鍾與智能兒在賈母房間胡來,房間裏沒有一個人,很明顯是賈母設局,證明秦鍾本性淫。如果不是故意支開眾人,賈母那麼多丫鬟,還分了三六九等,屋裏怎麼會沒有人呢?!鳳姐將秦鍾帶去饅頭庵並給秦鍾和智能兒留足相處機會,是為了證明秦鍾勾搭出家的智能兒,該死。
薛蟠和賈寶玉在學堂里的表現截然不同,薛蟠稱王稱霸,賈寶玉與眾人起了爭執,還把秦鍾賠了進去。秦鍾很明顯是因為學堂的事,被賈府捨棄了。薛蟠在學堂的所作所為為他給賈政辦事、進入賈政的幕僚、門客圈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