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涉江湖

小蘇見李銘坤傷重，悲戚不已，急的六神無主，手足無措。猛然間看到腰間包裹，不由暗罵自己太蠢，竟然忘記身上還帶有金瘡葯。趕緊打開包裹，拿出一個瓷瓶，將裏面的保險藥丸喂進李銘坤嘴裏，助其咽下，接着把金瘡藥粉均勻灑在斷臂及腹間傷口處，並將身上衣服撕成條狀，包紮在斷臂周圍，因不知長劍有無傷及臟腑，一時間也不敢輕易拔出。

金瘡葯是魏離親手配製，極為靈驗，不一會兒，李銘坤身上傷口處不再有鮮血滲出，臉色也較先前紅潤了一些，微微開口道：“我答應過你師父好好照顧於你，不曾想不到這才一天功夫...唉...江湖人心險惡，你以後要多加小心。此地距離丹山不遠，我死後，就將我葬在這裏。你可速回丹山，重返你師父身邊，再作計較。”

蘇震連聲說道：“師叔，您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背着您，我們一起回去找我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有辦法的。”

“傻孩子，我的傷勢我自己最了解。”李銘坤打斷小蘇，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若我沒有猜錯，那個羅盤裏面，藏着一個極大的秘密，有機會帶去江陽方山雲峰寺，去找，去找...”話音未落，一口氣續不上來，竟然死在小蘇懷中。

雪下得更猛烈了，寒風颳得人臉上生痛，但小蘇彷彿感覺不到。他將李明坤的屍體背在肩上，往山上走去。山巔石壁處有一塊平整空地，背風向陽，明堂開闊。小蘇將師叔屍體放下，把殺死李明坤的佩劍握在手中，只見劍為單刃，且長且直，劍身上面刻有小字：繡衣春當霄漢立。小蘇見狀，知道是錦衣衛佩劍。杜甫有詩云：“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錦衣衛取其意命名自身所佩刀劍，刀名綉春，劍名霄漢，借指錦衣衛與皇家關係密切。小蘇當即在心中起誓道：一定要勤練武功，為師叔報仇，將朱棣，王國鋼之流討還血債。然後將霄漢劍當做工具，在地上挖掘起來。

天色漸明，東方既白，小蘇已將李明坤葬好，因怕墳塋被毀，未立墓碑，未起墳頭。默默尋思道：師叔死前囑咐我重回師父身邊，又叫我去方山雲峰寺尋人，我此刻若回見師父，徒增煩惱，不如自己在江湖中闖蕩一番，再回去與師父師兄相聚。想罷運起內力，揮劍向墳邊石壁猛地一擊，霄漢劍應聲而斷，卻將石壁砍出一道深深凹痕，作為記號。小蘇轉身向李明坤埋骨處跪倒，一邊叩拜，一邊心中默念：“師叔英靈不遠，定要佑我早日替您報仇雪恨。”拜完起身，頭也不回，向山下走去。

走出山路，便是通衢，行人漸多，再行得數里，鱗次櫛比的房屋及店鋪便迎面而來，儼然是一處熱鬧的城鎮。此刻風雪漸住，一夜未眠，小蘇也覺得腹中飢餓，不由得走進一間酒肆，找僻靜角落坐下，將身上衣服脫下，抖去積雪。吩咐小二沏壺熱茶，切兩斤鹵牛肉，炒兩個熱菜。

小二殷勤道：“小店的瀘州大麴是郭家送來的，遠近聞名，小哥不打幾角嘗嘗？”小蘇心中苦悶，本想一醉，但轉念一想，回道：“我不喜飲酒，休要啰嗦，趕緊上菜。”店小二偷眼望去，見小蘇劍眉朗目，高鼻方口，注視自己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冷冽之氣，不怒自威，讓人生畏。已猜到其心中有不快之事，怕惹麻煩，連忙應聲道：“客官稍等，小的馬上叫廚房備菜”。轉身向廚房方向喊出幾道菜名，匆匆離去。

須臾菜已上桌，小蘇剛吃了幾口，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喧嘩，接着三名富商模樣的人帶着幾名僕從，擁着一名算命先生走了進來，在酒肆大堂中一張八仙桌上圍坐下，連連吩咐小二上菜。待酒菜上來，幾位富商如眾星捧月，對算命先生不住敬酒恭維。

小蘇見眾人對算命先生甚是恭敬，不免好奇，留心打量起來。此人約六十齣頭，身着一身髒兮兮的道袍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頂上的頭髮胡亂盤成一束，橫插一根木簪，兩隻賊亮的小眼睛不停轉動，仿似能看穿世間萬物。右手拿着的布幡已被僕從接過代拿，上面上書四個大字：鐵口神斷。

只聽算命先生說道：“承蒙諸位看得起老朽，讓我替諸位先人尋找陰宅，不是我劉鐵嘴誇口，這江陽劉知府先人的墓地當年就是找老朽看的。諸位信得過我，我定全力以赴，為諸位先人選得寶穴，保管子孫後代福澤綿延，高官任做，駿馬任騎。”

小蘇聽得不住冷笑，只是低頭吃飯。

鄰桌卻有人長吟道：“算命先生瞎胡蒙，指南道北說西東。山中若有封侯地，何不尋來葬乃翁？”吟罷放聲大笑。

劉鐵嘴頓時臉色一變，幾名富商更是拍桌而起，大聲怒罵，幾名僕從更是立即就要上前動手。

小蘇抬眼望去，見說話的乃是一名少年，年齡與自己相仿，約在十七八歲，長相俊美，五官清秀，眼眸中透出一絲輕蔑，嘴角上掛着些許微笑，手指間旋轉玩弄着酒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小蘇不由對其心身好感，眼見幾名惡仆已洶洶而上，伸手推攘少年，正要起身相助。只聽“哎呦、哎呦”幾聲，上前的僕人紛紛摔倒在地。

小蘇已經看清方才少年所用招數為青城派武功“流雲飛袖”，只是出手極快，剎那間便點了幾名僕從的穴道。正待驚異間，劉鐵嘴已然站起，對少年道：“原來是青城門下，自大妄言、出手傷人，這些都是你師父教的江湖規矩嗎？”少年冷哼一聲：“你這裝神弄鬼的神棍，小爺還用不着你來教訓，滾遠些，別打攪了小爺的酒興。”劉鐵嘴氣極反笑：“我和斷虹子相識之時，你這小輩恐怕還未出生，竟然敢口出狂言，也罷，今日我代你掌門管教管教你。”說罷，只見身形一閃，已到少年跟前，只聽“啪啪”兩聲脆響，少年臉上已微微泛紅。

小蘇不免驚異：此人好快的身法。只是顯然手下留情，未使上內力，不然這少年估計會掉幾顆牙齒。

都說打人不打臉，劉鐵嘴這套操作傷害雖然不大，但侮辱性極強，少年吃此大虧，豈肯善罷甘休，立時將酒杯朝劉鐵嘴臉上擲去，接着一掌拍出。劉鐵嘴微微將頭一轉，避過酒杯，手指漫不經心虛點，正點在少年腕間“經渠”穴上。經渠是肺經渠道，《明乙經》記載，此穴位不可灸，灸之傷人神明，可見其重要性，少年中此一指，頓時手臂僵直，不能抬起。

此刻，少年已心知不是劉鐵嘴對手，站在原地，不再進招。劉鐵嘴說道：“看在斷虹子的面上，今日對你薄施懲戒，以後切不可口無遮攔，須知禍從口出。”在少年手上推拿幾下，替他解開穴道。少年也不言語，調頭就走。

小蘇正想追上去詢問，只聽一陣低語響起：“小友暫請留步，老朽有事相詢。”小蘇知是傳音入密之術，詫異間見劉鐵嘴對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於是坐下繼續吃飯，以觀其變。

只見劉鐵嘴上前將跌倒在地的幾名僕從一一扶起，揮手在眾人身上拍打幾下，頓時無礙。

劉鐵嘴回到桌上，對幾名富商團團作了一揖：“今日經此一出，老朽心神已亂，恐對尋龍點穴之事稍有違礙，這事也不慌在一時，待老朽明日收斂心神，再到各位府上細說如何？”富商們連連稱是，告辭后各自散去。

劉鐵嘴來到小蘇桌前坐下，說道：“此處人多，借一步說話如何？”小蘇也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點頭答應，跟隨着劉鐵嘴走出酒肆。

不多時來到江邊僻靜處，劉鐵嘴將小蘇領進一處院落：“此處就是寒舍，小友且坐。我去沏壺茶來。”說罷轉身離去。

小蘇仔細打量一番，只見堂屋中一張方桌，數張木凳，還有幾個葯櫃貼牆而立，壁間蛛網遍佈，地上雜亂無章，簡陋之至，果真是寒舍。正在看時，劉鐵嘴已端着一壺熱茶走了進來,為小蘇倒了一杯，小蘇聞茶香撲鼻，又想到自己百毒不侵，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只覺得入口回甘，齒頰留香。“寒舍簡陋，無以待客，小友將就將就。我見小友氣度不凡，故有心結交，請小友恕老朽唐突。老朽精於數術，數月前自課一卦，算出老朽時日無多，亦算出貴人將至，將繼我衣缽，故時時留心，今日得見小友，知先前占卜之事無誤，特邀到此一敘。我見小友舉手投足間顯露出青城派內功，但方才同門受辱，小友卻視而不見，所以不敢妄猜，不知小友有無師承，可否拜入老朽門下。”

小蘇起身謝道：“多謝前輩垂青，我已有師父，雖未行拜師之禮，但有師徒之實，家師確是青城派耆宿。”

劉鐵嘴笑道，既然不是青城派記名弟子，那算不得數。何況杜詩有云：轉益多師是吾師，拜我為師又有何妨？

小蘇只是再三推辭：“家師待我恩重如山，我需稟告后，才敢答覆前輩。”

劉鐵嘴臉上漸漸露出不悅之色：“我卜算三十餘年，從未出過差錯，今天我這師父當定了，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