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龍傲天和為他而死的白月光約定來生3
溫泅雪眼神幽靜,看着對面的人,許久:“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應該用不上這個方法。”
重要的是,凌訣天已經是半神境界,蘇枕月也是修真界難得的高手。
這個人應該打不過他們的。
叮鈴鈴。
風鈴花響了。
溫泅雪走過去接通的時候,旅人也扶着斗笠起身,不緊不慢向門外走去。
那隻狸花貓跟着他一起。
他們沒有告別,也沒有看彼此一眼。
“……施主,問過了嗎?”
“問過了,他愛我。”
狸花貓回了一下頭,腳步放慢。
不諦僧的聲音,空靈聖潔,從垂落的風鈴花中傳來:“……小僧也覺得他愛的是你,你當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只是,小僧剛剛得知一個消息……”
凌訣天這次離開三個月這麼久,是陪蘇枕月去了一次天界。
修真界都在傳,凌訣天攜道侶在天界上元燈節遊玩,親手為其點了一萬盞琉璃燈。
在天界,只有至親至愛,才能為對方點琉璃燈。
這是只能用心火點的,心火,代表心頭最炙熱強烈的感情。
“……哪怕是摯愛,點一千朵也已經是極限。他花了一個月,一朵一朵,點了一萬盞。”
上元燈節,是一個月前的事。
那一夜的星河的確比往年更亮。
每年那時候,是溫泅雪病得最重的時候。
那個讓凌訣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口承認的道侶,讓他親手點一萬盞琉璃燈的人,當然不是溫泅雪。
不諦僧語氣平和:“小僧想,這其中應當有什麼誤會,但你們三人的誤會已經太多了。小僧想到一件事,或許能一舉解開所有的疑慮。”
溫泅雪:“什麼辦法?”
不諦僧也沒可能打得過凌訣天。
“……今夜子時,神墓山之巔,屆時,施主便會知曉。”
旅人已經走出了門,他抬眼,淺灰色冷淡的瞳孔望進來,看了一眼聲音的來處。
門緩緩關上。
溫泅雪:“我出不去。”
青檀小樓,是凌訣天為溫泅雪製造的,適合他養病的結界。
是保護,但也是一個囚籠。
溫泅雪,無法出去。
只有凌訣天和他信任的友人知曉結界的位置,但那些人也僅需要在邊緣送進凌訣天交代的物資,本人無須也無法進入。
能進入的只有凌訣天,還有凌訣天唯一一個帶進來的人,蘇枕月。
“……現在可以了。小僧沒有猜錯的話,青檀小樓的結界,已經快破了。”
溫泅雪看向窗外。
雪雖然停了,寒風仍舊呼號。
小樓在結界裏,多年以來,第一次出現極端天氣。
也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誤入。
可是,小樓的結界,是凌訣天親手佈置的,結界出問題,凌訣天本人又如何?
“阿凌出了什麼事?”
除了青檀小樓里,與世隔絕的溫泅雪。
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今夜子時,神墓山上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
一方是已經進入半神境界,離破境飛升只有半步之遙的仙盟尊主凌訣天。
一方是從深淵走出的,天生魔神之心,怨戾里誕生的邪神之子君罔極。
這兩個人,無論誰殺了誰,得到完整的神格,修真界都會誕生一位神明。
區別只是,是正神還是魔神。
“是正神還是魔神,有什麼不一樣嗎?”
沿着神墓雪山向上,兩個身影並肩走着。
一個穿着青色的僧衣,眉清目秀,寶相莊嚴的和尚。
僧衣纖塵不染,像是綻放在雪地里的一枝青木蓮花。
一個是有着絕世容姿的青年,穿着鴉青色的薄衫,廣袖博帶,行於山風雪間,如同仙靈。
他眉間似有一縷蒼白不勝,神情幽靜平和,像春夜的清泉,像初夏的風,吹拂在天將破曉夜色發白的草原上。
“正神還是魔神,都是神明,輪不到讓人修來選擇傾向某一方。”僧人悲天憫人的面容,揚起一抹淡淡的聖潔的微笑,“但是,到滅世之劫的時候,就很有必要了。”
百年之前,修真界的前輩們算出,修真界劫滅在即。
幾位精通演算天機的大能經過數十年的推衍,在氣蘊耗盡之前,終於推衍出一線生機:要拯救修真界,須得誕生一位力挽狂瀾的神明。
時間倉促,他們不敢賭,是神明先降世,還是滅世之劫先一步來臨。
誰在這個世界上都有想要保全的人和事。
倘若等世界都毀滅的差不多了,神明才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修士與天爭一線生機,更不甘心將自身命運交託給天意與他人,因此,他們人為干涉了這個進度。
“修真界的幾大家族牽頭,聯合打開了神墓山,盜取神骨,試圖以禁術強行加速神明誕生的進程。”
然而,就在儀式最緊要的關頭,一些利欲熏心之人,突然出手背刺了他們的盟友。
他們知道修真界即將殞滅,也知道神明誕生的迫切和重要,但他們也不是阻止和破壞,他們只是認為——
“既然總歸是要誕生一位神明的,為什麼不能是誕生於自己的血脈後裔中?”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成為神明的父母、族人,這將會是多麼大的榮耀和利益。
這其中,甚至摻雜着魔界在仙盟的卧底。
各方貪慾,滋生因果業障。
“神墓秘境本就危機重重,何況是強行開啟,以禁術逆天改神明之命。混戰之下,隱藏的危機矛盾,盡數催生爆發。”
神骨忽然一折兩半,一半化作瑩光原地消散。
折斷的另一半,則墜入打開的魔界深淵之門。
修真界參與此事的家族因為這件事死傷慘重,元氣大傷。
“凌家當時也在其中,精銳慘死,實力斷層,加之施展禁術導致氣蘊折損,埋下了後續滅門慘劇的根。此乃算計神明天道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即便再怎麼籌謀提防,也無法阻擋。”
但,當時的上層大人物,還是儘可能做了相應的安排。
從神墓出來后不久,凌訣天的母親和蘇枕月的母親雙雙確診有孕,蘇、凌兩家深知,這代表禁術成功了。種種徵兆顯示,她們倆其中一位所生的孩子,必然就是身負神骨,未來救世的神明。
誕生神明的一方,一定會承受禁術最大的反噬。
“因此,為了保護未來的神子,也為了蘇、凌兩家的情誼,兩家指腹為婚,定下親事,以確保一家遭遇危機,另一家能及時回援。”
但是,局勢的惡化程度還是超出了人心所能預料的範圍。
神墓之中的背叛,令眾家皆損失了許多年輕的天才。
修真界各大家族之間互不信任,相互結下死仇。
而未參與這項計劃的人,覬覦着幾大家族自神墓山中的所獲,他們不相信所謂的救世計劃,言之鑿鑿,神墓山中的東西能使人成神。
“凌家藏有神骨,凌家家主想自己成神”的消息不知道被何人散播出去。
凌家一夜被滅門,兇手與多方勢力暗中聯合,籌謀多年。
滅世之劫下,各方蠢蠢欲動,修真界的格局短時間內多次洗牌,蘇家也遭遇了幾波針對打擊,自顧不暇,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為了保全蘇家,避免成為兇手的眼中釘,蘇家老爺子當機立斷,明面上隱瞞了這門婚事的存在,暗中卻一直在尋找凌訣天的下落。可是,等到凌訣天再次出現的時候,你們已經結為道侶,木已成舟。”
凌訣天性格孤傲強勢,一直對蘇家疏遠冷淡,大抵是耿耿於懷當初蘇家當初撕毀婚約,劃清界限的行為。
“蘇家對凌訣天一直心懷有愧,少主蘇枕月隱姓埋名,與凌訣天結為摯友,十年裏一直明裡暗裏給予幫助保護……”
不諦僧對那兩人的過往點到即止。
凌訣天自出現在修真界,追查凌家滅族之禍,一系列復仇舉動中展露出來的天資,早已驚動了修真界上層,諸方勢力一直對他暗加保護和考驗。他品性清正,信守道義,神子的身份確認無疑。果然,他很快便邁入了半神境界。但卻遲遲卡在這一步不動。
此時,已經離預言的滅世之劫越來越近了。
“那段時間,魔界深淵之中也同樣出現了一個邪神之子,此人便是君罔極。”
傳言君罔極天生魔神之心,一統了四上萬年的魔界三千域。
君罔極的實力深不可測,曾經幾番與凌訣天交手,甚至有幾次險些殺了凌訣天。
而君罔極,在魔界之中一直有邪神之子的稱謂。
仙盟上層這才想起,當初的神骨在儀式中一分為二,有一半掉進了深淵之門。
“很快,這兩人都清楚了他們兩個只能活一個的命運。活下來的人,集齊完整的神骨,才能成為真正的神明。”
在滅世之劫面前,魔神和正神,正常人都知道應該選誰。
“人們相信,只有擁有愛,有想要守護的東西的正神,才會不惜一切救世,守護蒼生。而魔神,自人類所有的陰暗裏誕生,以血腥和殺戮為養料,成長於深淵,總是為一己私慾而摧毀一切。不滅世,就已是眾生之幸。沒有人會把救世的希望,寄托在魔神身上。除非,這個人本就不在乎這個世界的存在與否。”
不諦僧說,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希望贏的那個人是凌訣天。
在那之前,穩站上風的也的確是凌訣天。
可是,就在不久前,君罔極不顧一切吞噬了魔界三千域裏所有魔君級的魔丹。
魔界深淵血流成河,君罔極因此,一隻腳踏入了魔神之境,實力相當於神格不完整的魔神。
“祂本就有一半神骨,現在,又比凌訣天高了半個神境。雖然只要給凌訣天時間,他也可以踏入虛神之境。但,決戰的時間已至,沒有時間了。此戰,凌訣天勝的概率極小。”
溫泅雪:“仙盟其他人,不是站在他這邊的嗎?你們也不能幫他?”
“不能。這一戰的層次太高,已經無人能插手其中,左右局勢。但,有一個人例外。”
不諦僧說。
“修真界資歷最老最擅推衍的墟海仙人,她老人家多年前曾經見過凌訣天一面,做了一個預言,說:凌訣天生死一線的時候,他命中注定,與他羈絆最深的人,他最愛也最恨的人,會改變他的命運。”
溫泅雪怔然:“命中注定,與他羈絆最深的人,他最愛也最恨的人……”
不諦僧說:“就是你。”
溫泅雪:“我?”
不諦僧令人信服的語氣:“當然是你,因為你是凌訣天的道侶,共享了凌訣天壽命的道侶。意味着,在凌訣天生死關頭,你的存在,能使他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小僧之所以認為,凌尊主愛的人一定是施主的理由。因為,你們的命是連在一起的。只有你能改變他的命運,而改變他命運的人,就是預言之中他最愛的人。”
溫泅雪眼眸烏黑安靜:“我不知道,他恨我……他為什麼恨我?”
不諦僧:“你應當知道的,你只是不願意正視。但現在,並不是正視的時候。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讓半神死而復生,並不是一件毫無代價的事。”
溫泅雪:“什麼代價?”
不諦僧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許什麼也沒有,也許是命,也許是更重要的東西。我能做的,只是將你帶到他面前來——到了。”
神墓山之巔。
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到風雪經過時間罅隙的幽聲。
沒有看到人,也沒有任何打鬥的動靜。
不諦僧說:“修真界承受不住兩位半神的力量,因此,戰場在神墓山背面,存在於虛實、過去和未來之間的時間之墟里。這也是為什麼,此戰無人能插手其中的理由。”
他們此刻所站的地方,就像一個傾斜張開的巨大扇貝的背上,扇貝張開的地方,就是神墓山的背面。
不諦僧頓了頓,看向因為跋涉而臉色蒼白的溫泅雪,即便有他在身邊,周圍的溫度有如春天一樣溫暖,但對溫泅雪脆弱的身體而言也太勉強了。
只是神墓山有上古隕落的神明的餘威在,無法瞬移,或動用任何法器符咒的力量,只能走上去。
“前面山巔的下方就是時間之墟的入口,所有人都等在那裏。不管他們打了多久,於外界而言時間都是固定的,在明日太陽升起之前,時間之墟的結界張開,勝負才會分曉……”
不諦僧的話音戛然而止。
一道衝天的亮光撕碎了雪山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