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 193 章
塗山氏狐恆。
有蘇氏神祇羲。
這是神狐氏幾乎碩果僅存的血脈。
酥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叩首行禮的塗山恆。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也或許是塗山恆認錯了人。
又或者是說,這是一場欺騙。
可是在她看見塗山恆的時候她就清楚的知道,這是一位屬於神狐氏的狐族,他的身份無法欺騙她。同樣,他在她面前的言行舉止,全然是符合他的身份的。
可是他在說什麼?
有蘇氏神羲。
神祇有蘇氏是天下眾人皆知的上一代隕落的神。
有蘇羲……
等等。
酥酥忽地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她落年前的巫祝族時,在少年重淵問她是否為來拯救他的神祇氏時,她說……
“我是神祇氏……有蘇羲。”
世人只知神祇為有蘇氏,卻無人知曉有蘇神祇氏的名。
這是神之名。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只是張口即來。雖不知為何是她的記憶中,神祇氏的名就該是羲。
這是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在當時無人留意的一句話。
可是如今在面對塗山恆所說的話時,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神祇氏年前隕落,無人知曉神祇氏的名,為何她知道?
神祇氏有蘇羲。
真的只是意外嗎?
可是塗山恆口中所言的意思,她就是神祇氏。
這……這怎麼可能呢?
酥酥想反駁,想笑,可是她什麼都沒做,沒說,沉默地盯着塗山恆。
她在想,自己到底是誰。
自己到底是誰呢?在百年前那一片蓮葉上蘇醒的時候,她看見了天空薄薄的雲層,陽光灑在蓮葉上的形狀,她也看見了水上的漣漪,還有渾身是血的重淵。
她和重淵在那一刻相遇,她有了一個名字,酥酥。
可在她是酥酥之前呢?
她是誰。
普天之下只有她才能使用神息,在巫祝族,她留下的那一縷神魂,庇護着重淵在雲淵之下的魂體。
還有她被剝離身體的那些魂片。
她應該是誰?
酥酥輕輕閉上眼,在她的眼前,是琉璃百上宮的水下,琉璃笑的墓室。
那一幅畫卷里紅衣的女子是誰,她為何會在那副畫卷中變成那位紅衣女子?
在她是酥酥之前……
她會是誰?
酥酥不是,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份上的一些微妙。而是並未去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世人皆知神隕落年前。
酥酥從未想過自己會年前隕落的那位神祇氏。
如果是的話,為何她記憶全無,神魂分散?
如果不是的話,她又該是誰呢?
酥酥緩緩睜開了眼。
她靜靜地看着塗山恆,狐族青年恭敬地叩首行禮,是完全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崇敬與尊重。
他若真的是塗山少主。以他的驕傲絕對不會向身份不如他的人叩首行如此大禮。
在塗山恆的身上,酥酥看不到一點勉強。
他是真心實意。
正是因為如此,才讓酥酥一時間難以去接受。
好一會兒,她才輕嘆。
“我該如何相信你所說的話?”
“羲大人神魂尚未全歸位,可能還未有之前的記憶,不相信我所說的話也很正常。但是大人應該會相信自己的直覺。若大人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也不會如此來問我。”
塗山恆起身跪直,坦然說道:“既然大人已經有自己的判斷。那我只說我所知曉的。”
“年前,大人隕落之前,曾經傳召過塗山氏族長,也是家父,前往神域商議密事。所商一事我並不知曉。只知道在大人隕落之後,家父曾冒着艱難險阻前往神遺之地。而後率領我塗山氏併入妖界,至死不出。”
“家父離去之前才告訴我,我塗山氏守着一個秘密,一個有關羲大人的秘密。那就是羲大人對塗山氏極其信任,將自己的一縷神魂交由塗山氏保留。言明在數百年後,將會有神魂歸位的一刻。”
塗山恆眼神炯炯,情緒飽滿的說道:“小子本以為這一刻會在更遙遠的以後。沒想到這份榮幸落在了我的身上。”
“能親眼看着羲大人歸位,是塗山氏族數百年的期盼。”
酥酥抿着唇沉默了片刻。
在被稱為羲大人的時候,酥酥腦袋中隱約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
對於外人來說,她是神祇有蘇氏,神祇大人。對於狐族來說,她是羲。身為神的羲大人。
會這麼稱呼她為羲大人的,只有她的同族小狐兒們。
酥酥聽到這裏如何能不知道,對於塗山氏來說,這絕既不是用來開玩笑的事情。
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迎接神羲歸位。
“你如何知道……神羲會是我?”
酥酥自己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判斷,但是她從未與塗山恆相見過,基於這一點她也很好奇,塗山恆究竟依靠什麼來判斷她就是所謂的神祇氏。
塗山恆輕笑了聲。
“赤尾花認識自己的神。”
酥酥恍然想起來當初師父在他手上買回來的赤尾花。
那是狐族之花。
也就是說塗山恆依靠着這些賣給她師父的花來判斷了她的身份。
不等酥酥發問,塗山恆自覺補充:“至於為何我知曉大人在此處,大概是因為大人之前在衛國王都露了痕迹。此世間僅存的狐,全數都在掌控之中。唯有您是無法掌控的存在。”
酥酥隱約明白了。
好像已經知道了,她是不是有蘇羲這件事,已經無需他人來證實了。
這一刻也不需要什麼證實,她有她該做的事情。
“我的那一片神魂在何處?”
酥酥記得巫族族長透露出來的消息,重淵的詛咒,只有神祇氏才能解開。
完整的,不缺少魂縷的神。
如果她是……
那年前她是不是已經知曉了未來可能的境遇?在巫祝族的一切,是不年前的她一直在看着?
也在給自己留下一手?
這一刻的她完全沒有隕落的記憶,也沒有之前的記憶,但是心會告訴她,她究竟是誰。
既然如此,那她勢必要將自己的神魂全部拿回來。
“在恆的心口。”
塗山恆說罷,抬手乾脆利落插入自己的胸口,蒼白着臉硬生生剖出了自己的心臟。
酥酥瞳孔一縮。
她來不及制止,塗山恆已經將心臟之中保護極好的一顆魂鈴交由酥酥的手中。
而後,他苦笑着將心臟塞回自己的胸腔,忍耐疼痛讓他英俊的相貌有些猙獰。
“妖界絕不是安全的,唯有藏於心口才是最安全的,我死也不會讓旁人得到羲大人的神魂。當然,也無人知曉我塗山氏一族藏有羲大人的神魂。”
簡單一個動作過後,塗山恆只能將心臟放回去,卻無法第一時間將心脈恢復,血侵染了他胸膛,衣裳,逐漸擴散來。
酥酥來不及去看魂鈴一眼,抬手覆蓋在塗山恆的胸口。
手中金光流露,下一刻,塗山恆胸口偌大的血窟窿漸漸癒合。
塗山恆好一會兒才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倒吸一口氣。
“實不相瞞,”他手在胸膛上摸了好一會兒,確定傷口已經癒合,抬眸苦笑道,“早在將這一縷神魂藏入心口時,我就以為我死定了。還好,羲大人終究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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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那麼大的血窟窿,掏出心臟會帶來什麼她很清楚,也知道若是無她這一手,塗山恆大概是必死的。
她……下意識的行為救了塗山恆,也在告訴她自己,她究竟是誰。
酥酥拿到了魂鈴,這是她拿回來的第三片魂鈴了。
在魂鈴入手的瞬間,她就能感知到自己的神魂迫不及待。
這是她的魂縷。
在等待着歸位。
“多謝。”酥酥真心實意說道。
“羲大人這一聲道謝,我塗山氏一族收下了。”
塗山恆傷口雖然癒合,到底血流了一身,帶着一身鮮血躬身行禮:“塗山氏一族,等候羲大人的歸位。”
酥酥捏着自己的魂鈴,沉默了片刻。
“你可知我流落在外的魂鈴,還有幾個?”
塗山恆一愣。
“抱歉,羲大人,我塗山一族只替大人保存這一縷,至於是否有別的,我也不知曉。”
而後塗山恆猶豫了下,說道:“其實羲大人想要知道自己魂鈴是否全部歸位,只需要斷定一件事。”
“您是否……再次經歷神劫。”
酥酥回想起來了。
在她之前吸收了自己的魂鈴時,引來了雷劫。也是在那一場雷劫中擊碎了傀儡師的面具。告訴她重淵一直陪在她身邊這一個事實。
這一次的魂鈴,是否又會給她帶來雷劫呢?
酥酥不知。
她的沉默,讓塗山恆也跟着沉默。
片刻后,他笑了笑。
“羲大人,您請多小心屠城鬼蜮,魔族。”
酥酥抬眸看向他。
“雖然我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我清楚一件事情。魔族也好,屠城鬼蜮也好,似乎對神有不敬之心。”
“羲大人,您該懲治那些不敬之人了。”
酥酥只知道魔主對神有不敬之心,此刻若是將她自己代為神祇氏的話,看見她的徒弟這般,會忍不住思考她究竟對她的徒弟做了什麼?又或者說她的徒弟本性究竟如何,怎麼會對她有如此不滿,乃至於想要給她服用憐梅子。
魔主到底是她徒弟,這件事或許還好解決,最讓她無法理解的就是屠城鬼蜮了。
這彷彿從一開始都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一個存在。無論是他們對半妖下手,還是他們搶奪憐梅子,或者說對狐族的追捕,都是讓她完全無法理解的。
也許只有見到屠城鬼蜮的人,才能有一個答案吧。
圓月之夜,微風拂過。
一切猶如海市蜃樓消失不見,只有酥酥掌中留下的魂鈴,還有塗山恆留給她的一枚紅色的狐珠。
能依靠此物,隨時召見塗山恆。
酥酥仰頭看着天空。
月明星西,已經快到黎明時分。
天快亮了。
酥酥身上的斗篷被風吹起衣角,她慢騰騰收回視線,腳下緩慢往回走。
走到屋檐下,就看見藏匿在柱子陰影后的男人,抱着手臂靠在窗扉邊,正靜靜地看着她。
是重淵。
酥酥有些錯愕。
可是轉念一想,今晚的動靜也不算小,他知曉也很正常。
酥酥還在考慮要怎麼和他說,重淵淡定上前兩步來握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
“夜風涼,別吹受了寒。快些去睡一刻。明兒不用早起。”
酥酥歪着頭看着他。
他知道今夜是圓月之夜。他也知道自己剛剛離開去見了什麼人。他甚至能看見自己掌中的魂鈴,可是重淵什麼也沒有問。只擔心她有沒有吹夜風,有沒有受涼,擔心此刻已經黎明,她今夜會睡不好。
酥酥抿着唇輕笑,也沒說什麼。
他不問,是因為他比起那些更在意的是她,她不說,則是此刻魂鈴不全,時機未到。
“我有一個秘密。過些時候告訴你。”
得意的小狐狸貼在重淵的耳邊笑嘻嘻說道。
重淵笑着挑眉:“好,我等着。”
酥酥拿到了魂鈴,前幾日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現在是一個合適的好時機收回魂鈴嗎?
之前那次引來了雷劫,此刻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又是在師門之中,要是引來了雷劫該怎麼辦?
她得找一個合適的,恰當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來的還算適宜。
從衛國的王都寄來了一封信,一隻小鳥帶着信飛了十幾天,終於找到了荊門。
酥酥還在河邊陪着萱兒芯兒打水,只聽見一隻小鳥在天空盤旋着啾啾叫個不停。
師門靠近山水。經常會有小鳥飛來飛去,甚至一不小心會有空降的鳥屎從天砸下來。
但是這隻小鳥卻與之前的不太一樣。它似乎不是一個本地鳥。
翠綠的羽毛十分光滑漂亮,喙則是紅色,頭上還帶有羽冠,尤其是它身上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妖氣。
酥酥仔細盯着那隻鳥看了片刻,而那隻鳥在空中飛來飛去找不着方向,正好看見酥酥的視線,索性朝着她飛了來。
這鳥身上有妖氣,酥酥多少還是有兩份警惕的,那隻鳥直接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收起翅膀,一張嘴就吐出人語。
“荊門弟子酥酥在嗎?舊友鍾秦宣來信有要事相商。”
酥酥一愣。
而後伸出濕漉漉的手將小鳥從肩頭拿了下來。
小鳥還來不及掙扎,酥酥就說道:“我就是。你是說……鍾秦宣有信給我?”
說來已經有半年多不曾見過鍾秦宣了,當初離開王都,酥酥也沒有和他告別的。
仔細想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雇傭,算是朋友,不告而別,好像是有些失禮。
那小鳥仔細打量着酥酥,好一會兒才撲閃着翅膀。
“唔……他說是個極其漂亮的小仙女,看來所言不虛。的確是你。”
小鳥確認了酥酥為本人後,爪子扒拉了幾下,扒拉出一份信來。
“喏,信給你,麻煩給我準備好吃喝。這些天跑的累死小爺了。”
酥酥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自稱,忍不住笑了笑。
小魚之前也有這種自稱,剛好,他們一個是魚一個是鳥,也不知道誰克制誰。
“好,給你準備好吃的……要吃蟲子嗎?”酥酥禮貌詢問了一句。
小鳥十分大氣地揮了揮翅膀。
“來十斤!”
且不說十斤蟲子有多少,這隻小鳥有沒有半斤重都不一定。但是來者是客,它既然開了口,那酥酥也得想辦法給它準備。
還好四師姐閑來無事愛抓蟲子,一直蠱蟲足以吸引成百上千的蟲,酥酥教會了萱兒如何用蠱蟲去抓蟲來喂小鳥,就先回去拆了鍾秦宣的信。
信的一開頭就問候了酥酥,也問候的芯兒,尤退一家人。
客客氣氣的,三兩行過後就單刀直入。
“曾在小仙女家中見過的那位少年是龍族吧,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國主身邊出現了一個妖異之人,宣稱手中有龍血,請國主追捕衛國半妖,尤其是衛國前任國主流落在外的半妖子。小仙女與國主關係甚篤,國主記得小仙女身邊有一友人似乎是龍,故此前來一問,可是小仙女友人出事了,可需我等幫忙?”
酥酥信險些沒拿穩。
龍血……
是了,在她第一次前往衛國國都的時候,就遇上了屠城鬼蜮的人,聞到了她身上的龍鱗。那些人想要得到龍。
小魚之前曾經傳遞消息,似乎有些險境,是她不好,她沒有多注意到小魚。
酥酥咬緊唇起身。
走到一半,她忽然(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想到信中說的一句話。
她和國主關係甚篤。
衛國國主她都沒有見過……
等等。
在離開衛國之前,她和子辛拿到了那把劍。
如今衛國的國主……是誰?
不管是誰,她必然要去王都一次。
酥酥急匆匆提裙去正堂找自己師父,找了一圈,最後還是在菜園子找到了師父。
師父和尤退正在商量該種沙瓜還是種蜜瓜,商量的十分激情。
“師父!”
酥酥打斷了師父和尤退的對話。
許末嘆頭上還戴着一頂斗笠遮陽,蹲在地上毫無掌門模樣,看見自家小徒弟了,還對她招了招手。
“小乖徒,你想吃沙瓜還是蜜瓜?”
酥酥愣了愣:“沙瓜……”
剛回答完師父的問題,酥酥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師父,徒兒要去王都一趟。”
酥酥匆匆解釋道:“我有一舊友,在王都出事了。”
許末嘆摸着下巴:“那就去啊。這種事你可以自己做主,只要讓為師知道你去往何處就行。”
酥酥瞭然,點了點頭轉過身就要走。
“等等。”
許末嘆慢騰騰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的舊友是那個給你眼皮子上抹了血的半龍……”
酥酥腳下一頓,回過頭來。
她盯着自家師父,有些錯愕。
許末嘆得意地仰着下巴:“看什麼看,為師還不能有點聰明才智了嗎?”
酥酥沒忍住笑了笑:“沒有,師父聰明才智,敏銳非凡。”
“看來出事的就是那條龍了。”
許末嘆小聲嘀咕了句什麼。
“小乖徒,為師要告訴你一件事。”
許末嘆臉色嚴肅了兩分,盯着酥酥慎重叮囑道:“不要讓你的神魂染上龍血。”
酥酥不解。許末嘆也並未多解釋。叮囑完這一句,就懶洋洋的朝她揮了揮手:“去吧,等你帶你小舊友回來,咱門外的河裏還養的下一條小龍崽子。”
酥酥猶豫了下,並未多問,拱手行禮。
“是,師父。”
酥酥要前往王都一趟,茉兒知道了,還專門給長公主府的幾位準備了禮物。她在長公主府幾個月的時間,被照顧的很好,她是一個感恩的好孩子,不但給每一位都書寫了問候信,還都準備了禮物,每一份禮物上都貼着是給誰的。
不但是她,尤退也有自己的禮物,芯兒和萱兒雖然不曾見過王都的諸位,但是他們對小妹的照拂,她們都知曉,也都是滿懷感激之情地寫了問候信,託付酥酥代為轉交。
酥酥專門準備了一個匣子來放尤家人的禮物書信。
前往王都的人只有她和重淵二人。
葳蕤就不湊這個事兒了,她還要在師門等二師弟帶來魔族的消息,還有三師弟,至於王都一行,都有重淵在了,他們也無須擔心。
酥酥和重淵離開師門,本是準備御劍前往王都,走到了一半,酥酥臨時拐了個方向,尋找到一片寬闊,廣袤無人的叢林降落。
重淵緊隨她之後。
酥酥收起小青劍,四下張望,此處並不見人跡,也沒有獸類,應該能將問題降到最小。
“我拿回了一片魂鈴。”
酥酥直接掏出她的魂鈴,不遮不掩的告訴了重淵。
重淵挑眉,多少有些詫異。
他只知道酥酥許是見到了狐族的同類。那個狐族是誰他不知曉,狐族會告訴酥酥什麼他也不知曉。只猜測可能和酥酥的身份有關。
但是重淵並未想到,狐族居然還有酥酥的一片神魂。
年前,神祇氏隕落,與先神不同,神祇氏不曾在大地降落一片神遺福澤,就代表着神祇氏的神體,要麼徹底回歸大地,要麼煙消雲散,無人知曉神祇氏的神魂早就成為一片片魂鈴,散落到不同之地。
等酥酥拿回自己神魂的時候,他很期待看見一個原本的她。
酥酥直接說道:“上一次我吸收了魂,在王都引來了一場雷劫,這一次我有點擔心。”
“無須擔心,我在你身側。”
重淵說道。
酥酥就知道會這樣。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酥酥瞪了他一眼,“上一次我不知曉。你替我阻擋天雷導致你神魂受傷。這一次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酥酥一字一句說道:“替我護法。除非我生死之際,否則不要幫我。”
重淵一愣,他眉頭微鎖。
對他而言,要眼睜睜看着酥酥面對雷劫。多少有點無法接受他不能承擔。
可是轉念一想,酥酥曾是神祇氏,她有她神的驕傲,同樣,他也該相信酥酥,相信此世間無論萬物,都無法阻擋她重新化神之路。
重淵瞭然,即使千萬般不舍,還是選擇退後半步。
“……好。”
他答應了。
酥酥長舒一口氣,攥着手中的魂鈴輕輕一拋。
魂鈴散發出金色的光澤,一道殘魂從鈴鐺中飛出,順着酥酥的額頭鑽入她的身體。
酥酥緊閉雙眸,引導着她的殘魂歸位。
曾經在她自我的選擇下,神魂由一片整體分離出來,如今重新歸位則是她自我修復的一個過程。
酥酥閉着雙眼,腦海中看見了一幕一幕飛快略過的畫卷。
紅衣曳地,蓮花池盛開的荷花,還有圍繞着她的幼狐,以及一個從霧中走來的青衣少年。
她尚未看清那少年的面容,只聽見紅衣女子欣喜地抬了抬手。
“——青琅。”
灼熱,從內而外席捲她全身。
天空烏雲密佈,不過短短須臾,已然是一場狂風暴雨的前奏。
天色由明轉暗,烏雲之中翻滾着悶雷,紫紅色的閃電在天空一次次勾勒出雲層的形狀。
酥酥睜開眼。
她的眸色赤紅一片。
天空猶如一場席捲的風暴,形成一個巨大的深淵漩渦。
電閃雷鳴,狂躁而低沉。
重淵在遠處悄悄捏了個訣,隨時做好替酥酥護法的準備。
然而……
一道天雷從深淵漩渦之中凝聚而成,尚未走出天際,酥酥抬起手,狂風吹卷她的烏黑長發,衣袂飄飄,卻無法撼動她挺拔的身影。
“爾——敢。”
天雷與酥酥頭頂萬丈高空之中,乍然凝滯。
而後,天雷退讓,閃電躲避。
須臾之間,烏雲盡散。
天劫——不敢。
風乍起,驟停。
酥酥眸色漸漸回為清淺亮黑色,她抬起手,透過手指看着不過片刻之間萬里無雲的天空。
她感受到了風從指尖劃過的觸感。
以及前所未有的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而後她微微閉上眼,歪着頭抿唇一笑。
“重淵。”
片刻后,她睜開眼扭頭對着不遠處的重淵笑得很甜,臉頰笑渦明顯,圓眼彎彎,滿是欣喜。
“我好像確定了一件事。”
她真的可以救他。那她……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