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第 159 章

第 159 章 第 159 章

半空之上有不少的藤條垂着,在藤條上綁着十幾個身形消瘦的男男女女。

他們垂着頭,渾身無力。

除了滴血聲,酥酥甚至聽不到他們呼吸聲,心跳聲。

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可這一個水池的血水……

酥酥狠狠打了個寒顫,咬緊唇,努力壓着心中的憤怒。

那些人,那些人究竟把半妖當成了什麼?

酥酥手中捏着風符正要一躍飛起,卻被重淵拉住了手。

“稍等。”

重淵的目光落在那水池中,微微蹙着眉,而後抬眸看着那被藤條吊在半空中的半妖們。

空氣中流淌的是血腥氣,發粘的,濃稠的,甚至已經腥臭。

然而這股血腥氣能蓋住半妖淡淡的妖氣,卻蓋不住那一股魔息。

水池周圍的岩壁漆黑,嶙峋鋒利,有不知名的液體在岩壁不斷滲出,還有生長着藤蔓的岩石縫。這些都被一股淡淡的魔息籠罩。

此處與其說是偽巫的祭祀坑,倒不如說是像極了魔族的煉化池。

酥酥急得都想飛上去救人了,但是重淵說稍等,他該是有自己的想法,酥酥只能暫時忍一忍,看向那些半妖的視線,始終是焦急的。

好一會兒,重淵抬手挽出一張弓。

青骨鎏金,弓弦拉滿。

凝氣為箭。

他半眯着眼,拉滿弓弦,向著空中的藤蔓射出一空氣箭。

霎時,那空氣划斷藤蔓的瞬間,藤蔓上瘋狂長出無數的細藤,頃刻間將那原本斷裂的藤蔓包裹。

這若是有人靠近去冒然營救,大概要被藤蔓裹在其中。

這像極了酥酥剛剛抵達點右渡境時遇上那藤妖。她還記得被藤蔓一點點包圍的窒息感。

那些被藤蔓吊起的半妖,很難正面營救。

酥酥從錦囊中掏出了火符。

“沒用。”

重淵凝視着那些飛速生長的藤蔓,還有被拽疼了的半妖,搖了搖頭。

“這是長生,是巫術。”

算不得高明,甚至是低劣的模仿。

但是在巫術已經消失幾百年的情況下,也是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難辦。

有巫術在力量加持,這些藤蔓不是一般能對付的。要解除,也只能用巫術。

然而此世間剩餘的巫,只有偽巫。

偽巫造就了這一切,又如何可能鬆開手放了這些半妖呢?

酥酥一聽是巫術,就猜到不是那麼容易能解開的。

但是不試試,怎麼行。

酥酥不死心,還想去試着救一救人。

重淵見她一定要試,也不攔着她,只提醒她小心藤蔓。

酥酥瞭然。

在身上準備了幾張符,一躍而起。

飛起后,酥酥能感覺到空氣中的阻力。彷彿有無數的手在牽拽着她,讓她身體沉重如千斤。

且呼吸都無比困難。

酥酥不敢大口呼吸,她怕藤蔓有毒,只能先給自己喂一顆解毒丹,再繼續往上。

她距離藤蔓有段距離,試着用火符。

然而火符燒到藤蔓,藤蔓會被點燃,卻在燃燒的同時不斷新生。

沒有燒毀藤蔓,反而險些燒到了半妖。

嚇得酥酥趕緊用水符滅了火。不得已先退後。

不行,火符不行,這藤蔓會迅速生長出來,根本無法斷裂。

若是行動不當,反而會傷到人。

酥酥經過火符大概就能確定,無論什麼符,或者刀劍對這些藤蔓都是無用的。

只是不死心,她想了不少辦法試了又試。最後還是無法將那些半妖從藤蔓上救下來。

那些半妖都處於失血昏迷的狀態,酥酥檢查到他們身上手腕和腳腕被割破了傷口,淅淅瀝瀝的血始終流淌。

都還活着,卻虛脫地呼吸都不可聞,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那些半妖的傷口怎麼也無法凝固,哪怕酥酥去給他們療傷,用了丹藥,甚至止血符,都無法。

折騰了好一會兒,地忽地晃動。

酥酥才發現巫術真的不是輕易能解開的。

她如此做,都救不下來那些半妖。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回。

重淵目睹了她救人的全過程,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只能等……”

他話音未落,明顯該是在深淵地底下的祭祀坑,卻有新鮮流淌的風,帶着外界的鮮活氣息忽然湧入。

同時伴隨着一聲凄厲的鳥鳴。

酥酥渾身一顫。

她側頭朝着那悠長的墓道看去。

這是熟悉的,曾經也夜風中聽過的鳥鳴。

隨着鳥鳴聲的出現,墓道一陣一陣碎裂。

本來狹小的墓道直接斷裂,岩壁垮塌,碎石在空中被碾成粉末,一陣風吹得亂飛。

酥酥和重淵立刻抬手凝氣抵擋,免得被那些碎石沙迷眼。

狂風驟起,破裂的墓道被徹底擊穿,山石坍塌,寬闊一如祭祀水池的上空高挑。

而一地碎石之上,赤羽鳥拍打着翅膀,帶着一身濃郁的妖氣飛來。

如泣如訴,鳴啼啁啾。

那赤羽鳥拖着如火的長尾羽飛到祭祀坑上,盤桓在一個無知無覺的少年身邊,叫聲逐漸凄厲。

酥酥緊緊盯着那赤羽鳥。

丁夏說,跟在赤羽鳥身邊的是半妖,是赤羽鳥的兒子。

那赤羽鳥該是為了找尋兒子而來此處。

那少年始終不動,血順着他手腕腳腕滴落。

赤羽鳥明顯是狂躁了,凄厲鳴叫的同時,洞穴內產生一股刺耳的音。

酥酥抬手緊緊捂着耳朵,可那穿透力還是讓她雙耳流血。

甚至有一瞬間的耳鳴,什麼都聽不清。

眼前昏暗,好半天才發現重淵扶着她在叫她。

“好疼……”

酥酥喃喃說道:“耳朵……好疼。”

她雙耳受傷,血流不止,重淵看着流血的酥酥,臉色鐵青,卻儘可能溫柔地去擦拭她的血。

而後重淵扶着酥酥靠在岩壁坐下,抬手招出劍來。

通體青玉色,剔透,明凈,純粹。

這是重淵的劍。

酥酥在重淵身邊百年,幾乎沒有見過他的劍。

青玉劍爭鳴,嗡嗡顫抖。

重淵手握劍柄,煞氣,鋪天蓋地湧出。

危險,邪性,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空氣在不斷降溫,彷彿在短短一瞬從夏走入冬。

水汽凝結,冰凌攀爬岩壁每一處角落。

而這股寒氣讓水池都凝結成冰。血水凝固在半空,甚至讓那些半妖的傷口都在這麼一刻得到了止血。

不同的是,赤羽鳥卻在嚴寒中痛苦哀鳴。

重淵面無表情,凝神聚氣,那可怖的靈氣灌以青玉劍,劍鋒所向之處,以崩裂之勢摧毀一切。

赤羽鳥無處可躲,被青玉劍的劍勢鋒芒所傷。

“重淵!”

酥酥頭暈眼花,疼痛讓她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她眼睜睜看着重淵拔出了青玉劍,心頭猛地一跳。

重淵背對着她,手持青玉劍緩緩飛起。

“重淵!”

酥酥咬緊唇,這一刻,她無比擔憂重淵會殺了赤羽鳥。

第二次的吶喊讓重淵微微側眸。

卻在看見酥酥疼痛難忍的模樣時,眼色暗沉,更為冰冷。

他抬起青玉劍。

劍鋒的煞氣四處流溢,赤羽鳥彷彿已經察覺了什麼,在重淵劍勢之下,飛到那少年身側展開翅膀,抵擋全部的危險。

如泣如訴,啼血哀婉。

“重淵。”

酥酥努力站起身,她的耳朵疼,腦袋也疼,站不穩,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撞向重淵的方向。

這一次,重淵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落地,抬手摟着踉踉蹌蹌的酥酥。

酥酥立刻抓着他的袖子,吐出一口氣。

“別……別殺她。”

酥酥上氣不接下氣地,卻緊緊攥着重淵,飛速說道:“赤羽鳥……她只是來找兒子的,別殺她。”

酥酥也不知為何,她有種重淵要殺這赤羽鳥的錯覺。

雖然只是萬分之一可能,她還是想攔住重淵。

赤羽鳥……

重淵一手摟着酥酥,一手攥着青玉劍。

寒冷,讓酥酥打了個寒顫,她最不喜歡這種冷了,可她這一刻不敢鬆手,還是緊緊抱着重淵。

半響,重淵收起了青玉劍。

“好。”

這是他第一次起了殺心,卻沒有動手。

酥酥鬆了口氣。

她仰着頭眼巴巴盯着重淵。

此刻重淵是那清冷少年的表皮,可他這一刻和赤極殿的殿主幾乎無差,有着讓人心顫的威壓。

她小聲說:“你神魂受傷,不要動手。”

這驟然改了天地的祭祀坑,可不是一點點靈氣能造就的。

酥酥擔心赤羽鳥,也擔心重淵。

重淵嗯了一聲,伸手擦去她耳邊的血珠。

心還是有些疼。

他垂眸,抬手朝那赤羽鳥一點。

赤羽鳥吃痛地同時狠狠從空中墜落。

硬生生摔在那冰化的水池冰凌上。

赤羽鳥在紅色的冰血之中,化身為一個年二十幾許的女子,黑髮曳地,紅裙暗色。

那女子極速喘了會兒氣,才抬起頭來。

她有一雙赤紅的眼眸,面有圖紋,妖冶,而嫵媚。

她匍匐在冰面上,甚至能聞到自己兒子的血氣息,痛心,難過。

她急急地抬眸。

知道這兩人中,那個漂亮的少女是心軟的。

“救救我兒!救救他!”

“你是狐妖,你該知道我是鸞鳥,只要你救我兒一命,我願以鸞鳥一族的神魂起誓,助你狐族不滅。”

酥酥一愣。

鸞鳥……

且這個女子的相貌,她怎麼看怎麼有些眼熟。

酥酥想了想,從錦囊中取出青羽。

而這一刻,那女子臉色驟變。

“是你,拿着我哥哥羽翼的那人……是你。”

哥哥?

酥酥眨巴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紅衣女子。

“你說的哥哥……是洪大人?”

是了,洪大人也是羽族,和這赤羽鳥生得很像。

“洪大人……他自稱是洪巒嗎?”紅衣女子盯着那青羽片刻,眼淚落下。

酥酥默默點頭。

她也不用問了,這女子該是洪巒大人的妹妹了。

“紅鸞是我,我哥哥是青鸞。”

女子定了定神,從冰血上坐起,眉宇間染上凄慘。

“我與哥哥,是世間僅存的鸞鳥了。”

鸞鳥。

“你們認識哥哥,那……”女子猶豫片刻,還是問了,“衛國的國主,還好嗎?”

衛國國主?

子辛的那個叔叔?

酥酥搖搖頭:“我不知。”

紅鸞低下了頭。

“不知……不知。”

“若我身死,阿隱又該怎麼辦。”

紅鸞抬起頭來。

她卑微地匍匐在地,露出脖頸。

“求求你,小狐兒,救救我兒。”

“救下我兒,送他去衛國,告訴衛國國主,阿隱是他的孩兒,衛國國主定然會用最豐厚的酬勞感謝你的。”.

酥酥一愣。

她腦袋裏忽然想到當初在王都時,和子辛去國庫拿劍的事情。

當時子辛說,他的父親,國主留下這個,不是給他的。

是給……

那個妖族的孩子。

妖族的孩子是……

是紅鸞的兒子。

她抬眸。

被吊在藤蔓的少年,是衛辛的異母兄弟。

酥酥回頭看向重淵。

重淵並不知道酥酥和子辛的那件事,眉頭微蹙。

只是對於紅鸞鳥他依舊厭惡。

厭惡到甚至不想搭救那半妖。

酥酥看一眼就看出了重淵的不喜,可是這麼多半妖都性命垂危,不只是為了紅鸞,為了衛隱,是為了小緹的託付,萱兒,半妖們的性命。

酥酥小心翼翼拽了拽重淵的衣袖。

她討好地笑了笑。

“重淵。”

“我們救救他們。”

重淵垂眸。

“要巫術。”

沒有巫術,說的天花亂墜都是白搭。

酥酥一愣,是哦,剛剛她和重淵試過了,沒有巫術,尋常的手段根本無法解開那藤蔓,更別提怎麼止血救人了。

紅鸞卻揚起脖子。

“巫術……我大概知道哪裏有。”

紅鸞話音剛落,酥酥和重淵同時看向她。

酥酥眼含欣喜,而重淵神情微妙。

“巫術在巫祝族的遺地尚有一些遺存。”

紅鸞飛速說道:“我鸞鳥一族可以將人送到心之所向之地。”

“你們只要想着巫祝族,巫力,我就能送你們去。”

酥酥大喜,還有這種好事?

“那就快來!”

酥酥催促道。

重淵記得鸞鳥的確有這麼點本事。

但是巫族的遺留地?

早就湮滅在時空裏了。

到底是不忍讓酥酥失望,他閉上眼。

酥酥閉上眼虔誠地在想。

巫祝族,巫祝族,巫力。

讓她得到巫力吧!

酥酥與重淵雙手交握。

紅鸞化為赤羽鳥,鳴啼展翅飛起,圍着酥酥和重淵盤旋飛起。

長長的尾羽灑落出星星點點的紅色光芒。

星光灑落消退。

原本酥酥和重淵的位置已然空蕩。

酥酥身體失重地猛地下墜。

她睜不開眼,身體也無法掌控,空氣是粘稠的,窒息的,甚至是擠壓的。

一切的一切在始終擠壓她的身體六腑。

她七竅流血。

脈搏的跳動幾乎是她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過了不知多久,酥酥彷彿死了一遭,軟軟地癱倒在地。

她疲倦地閉着眼,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是她連動都不想動。

或者說,她連手指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酥酥感覺自己身體終於從那瀕死的狀態恢復了點。

她才睜開眼,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

“重淵……”

酥酥習慣性地喊着重淵。

可是她爬起來后才發現。

周圍沒有重淵。

她站在一條河流邊。

蒼鬱翠綠的樹林連綿成片,青草地上野花芳香。

河水流淌,有魚擺尾游過。

沒有山丘,沒有沙漠。

只有一片廣袤無垠的森林。

她,她這是在什麼地上?

這裏明顯不是沙城,也不是沙漠。

酥酥手指有些發顫,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四下張望。

重淵,重淵怎麼不在她身邊?

酥酥睜眼看不見重淵的失落,在這一刻變成了慌亂。

“重淵……”

她小聲喊着。

原來,她從未想過重淵忽然不見會是什麼樣。

這裏是巫族的遺址嗎?

重淵會出現嗎?

酥酥不知道,她慌張地在周圍找了一圈,怕進入樹林迷路,甚至只敢在森林的邊緣張望。

她怕錯過重淵,不敢離開。

酥酥坐在河堤旁,抱着膝蓋沉默。

她好慌張。

如果,如果重淵在身側的話,就不會了吧。

酥酥想了想。

好像是的。

雖然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但是有重淵在身邊,她是有底氣的。

酥酥深深嘆了口氣。

重淵。

她攥緊了手。

你到底在哪裏。

“那邊的小姑娘。”

酥酥忽然聽見有人說話。

她回眸。

在河邊的路上,有一個背着竹簍的白衣男子。

男子笑呵呵看着酥酥。

“小姑娘離家出走?”

酥酥看着那男子,猶豫了會兒,搖搖頭。

“我找人。”

“找人?”那白衣漢子笑呵呵說道,“找人怎麼找到這兒來了,這裏離城太遠了,你這麼漂亮一個女孩兒,怎麼能一個人走這麼遠的地。”

白衣男子招了招手。

“過來,我帶你回去。”

酥酥不知道敢不敢信這個人。

可是她看着那人是個凡人,身上沒有妖氣也沒有靈氣。

她猶豫了下,還是站起身。

如果這附近有城……

可是為什麼根本看不見呢?

酥酥茫然地環顧四周。

的確看不見,這裏彷彿只有樹林,還有這條綿延曲折的河流。

“你帶我去哪裏?”

白衣男子笑呵呵說道:“還能去哪,追憶城啊。”

酥酥腳下一頓。

追憶城。

湮滅年前的巫祝族巫城。

她……她流落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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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寵她跑路不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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