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第 158 章
酥酥腦袋一熱，立刻噠噠噠跑回房中去招呼師姐師兄們。
可以去祭祀坑救人了！
然而她邁過門檻走進去，發現房中的氣氛有些微妙。
只有重淵表情淡然，抬手招她去。
酥酥在重淵的身側落座，仔細打量着自家師姐師兄們的神情。
像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眉宇間都有些焦躁。
酥酥傳音入密：“重淵，剛剛說到什麼了？”..
也不用她這麼小心的問，重淵直接說道：“你三師兄說沙漠中沒什麼人。”
咦？酥酥聽着有些奇怪，沙漠中他們遇上了不少的人，更別提還有此處沙城，一個個沙堡散落組建的城池，人也不少，酥酥估摸着一個沙堡少說一兩百人。根據她在高處觀察到的，沙城大約有十幾個沙堡組成，這麼算下來，人數少說也有兩三千。
比起旁的城池的確是少得可憐，但是在沙漠中有幾千人在這裏生活，已經算很多很多人了。
酥酥的疑惑落在眾人眼中，葳蕤嘖了一聲，抱着手臂說道：“阿喬，給你師妹解釋一下。”
喬池心已經說了一遍了，這會兒就意簡言駭說道。
“我在剛進沙漠時救了一個人。”
那人是喬池心在漠堡遇上的。
喬池心剛來沙漠就遇上一個妖物，他實力不俗，那妖物不能將他如何。但是他也無法將那妖物如何。喬池心在漠堡落足休息時，還特意叮囑了這一點。
說來在漠堡的事，喬池心和酥酥的經歷不同。
喬池心剛抵達沙漠時遇上一個旅人，那人是活人時和喬池心結伴走了一路，抵達漠堡休息時，給喬池心分了一刀烤肉。
漠堡中天色快暗時，喬池心和那人總覺着不太對勁，先離開了。
可不想那人走了一截，被鬼種入侵，成了半死不活的。
喬池心吃了人家的肉，索性就想辦法救他一救。
也是因為這人，喬池心才知道沙漠之中的人，大都不是人。
他們的身體還是人，只是會從內臟開始腐爛，再到骨頭，表皮。在腐爛過後重新長出來，一點點替換掉原本的人。
到最後成為了漠人。
漠人是什麼樣的，喬池心接觸的太少，只感覺出對外的排擠，其他還沒有更多的了解。
但是只能確定，漠人算不上是人。
所以喬池心才說，沙漠中沒有人。
酥酥聽到這裏，不由得抬手抱緊了胳膊。
她後背一陣發涼。
也就是說外面的人在沙漠中，不知道會因為什麼開始腐爛，然後腐爛到被不知名的東西替換掉？
這是……
“是巫術。”
重淵低語道：“也是蠱術。”
他面色厭惡：“能把好好的巫蠱弄成這般噁心的模樣，當真是……低劣。”
喬池心抬眸看了眼重淵。
“你說的……沒錯。”喬池心語氣沉重，“我用盡辦法來救他，丹藥，靈草，什麼都試過了，只能減緩他腐爛的程度，阻止新生。至於其他，我尚且做不到。”
“能暫緩已經不錯。”重淵想了想，說道，“若要救他性命，把偽巫抓了飲血就是。”
喬池心嘴角一抽抽，沒好氣得說：“你說得容易，偽巫這麼好抓，你怎麼不去抓？”
重淵卻回頭和酥酥商量：“先去祭祀坑，然後去抓偽巫？”
酥酥覺着沒毛病，四師姐被偽巫抓了，那麼這一步是勢必要走的。剛好也能救隔壁那位半死不活的人。
如此就定下來了。先跟小緹去祭祀坑救半妖。
既然要去祭祀坑，那人選要先定下來。不能多，也不能太明顯。
和半妖有關，葳蕤自然是要帶上酥酥的，帶上酥酥，重淵就少不了。那師弟們中，冉尚戈的陣法說不定有奇用，空寂書武鬥方面太弱，會拖後腿。他可以只出法器，人不去。
至於喬池心，一個丹修自然是要……
“我不去。”喬池心見自家大師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直截了當說道，“我去不了。他得繼續救下去，離了我，他必死。”
葳蕤聞言瞭然。
“行，那你們倆守着這裏。”
如此就定下了要去的人。
喬池心和空寂書人不去，東西可少不了。
丹藥一瓶一瓶的塞，法器一件一件的給。這些葳蕤全都分了下去，人手都有。
小院中，小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是半妖，祭祀坑對她來說無異於半妖的埋骨之地，她到底是害怕的。
小緹裹着一件灰撲撲的長袍，戴着兜帽，小臉有些灰土，唯獨眼睛又大又明亮。
她在等待的時間裏想了很多，等酥酥一行人走出來時，她迎了上去，仰着頭忐忑地對喬池心說道：“喬哥哥，如果我回不來了，我埋在房檐下的一包靈石就給你。”
喬池心聽得直皺眉，抬手在小緹腦袋上拍了拍。
“別瞎說，有這些哥哥姐姐在，你一定能回來。”
頓了頓，喬池心笑了笑：“等你回來，喬哥哥帶你去中原。”
小緹攥着手，眼睛亮晶晶地。
她想活下來。
想跟這些哥哥姐姐離開沙漠，去中原。
“……好！”
小緹用力地點了點頭。
剛停了片刻的雨又下了起來。
淅淅瀝瀝地，雖不大，但是落在身上還是不舒服的。
酥酥戴着兜帽，重淵替她系帶時，她看見自家師姐師兄們都只用了一頂斗笠，包括重淵。
就她裹得嚴實。
明徐堡也只是散落在沙城周圍的一個小堡，距離祭祀坑還有一段距離。
小緹把自己裹得沒人人得出，她走在前帶路。
她好像很喜歡酥酥，走兩步就回頭看一眼酥酥，等酥酥追上來了，才抿着嘴笑一下，繼續往前走。
酥酥索性大步追了上去，和小緹並肩走。
從硬化的土地走到軟沙地，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小緹腳下輕，幾乎不留腳印。
“你之前去過祭祀坑嗎？”
小雨滴滴答答落在兜帽上，酥酥晃了晃腦袋，見小緹回頭看着她笑，上前兩步，順口問小緹。
小緹點了點頭。
她矮小又瘦弱，走在酥酥的身側，就完全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很久之前，我聽人說祭祀坑裏有好東西，挖出來去賣能賣大錢。我和小鼠就去了。”
當時的小緹就想着去找點好東西賣錢，買口糧。
然而那一次險些要了小緹的命。
“那裏……那裏很危險。”小緹嘴笨，說不出到底有多危險，只能心有餘悸地說道，“姐姐，到了祭祀坑，千萬別看那些人偶。”
“那些人偶的眼睛會動，還會讓人腦袋發暈。”
酥酥默默記下來了。
“謝謝你，我們會注意的。”
祭祀坑的人偶。
酥酥之前並未接觸過和巫族有關的東西，和祭祀有關的，就只有兩處祭祀台了。
一個是在點右渡境的祭祀台，當時重淵就是被那個祭祀台封印。
另外一個就是漠堡的祭祀台。
白骨成山。
她對祭祀台沒有一點好感。
同樣，祭祀坑作為不少半妖的埋骨之地，酥酥更是沒有好感。
也許能趁機把祭祀坑也……砸了？
酥酥拍了拍錦囊。
小金錘，待會兒就看你的威力了。
冒着小雨，穿過兩處沙堡，逐漸走到了一處上坡的沙丘。
越往上走，雨勢逐漸消退，而地上從細軟沙地變成了乾枯雜草，荊棘叢。
小緹走到有草的地方直接趴了下來。
而酥酥腳步也一頓。
她聞到了空氣中的氣息。
妖氣，不對，除了妖氣還有一股……魔息？
酥酥不確定，她只見過一次魔，但是魔息的存在很獨特，她應該不會認錯。
此處除了妖氣，還有魔息。沙漠中的魔息會和偽巫有關係嗎？
酥酥見小緹的手一直往下壓，也跟着趴在了地上。
草地上同樣有股淡淡的味道，也是妖氣。
前面兩個半妖妖族都趴下來了，後面跟着的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趴下。
也就是這麼短短一瞬，從沙丘的前方飛出一個一團烏黑的霧鴉，嘎嘎叫着，盤旋在空中，飛過的地方留下淡淡一層黑霧。
酥酥反應很快，立刻抬手扔出幾張隱匿符。
那霧鴉在空中飛了片刻，就扇着翅膀從一處飛走。
過了好一會兒，小緹才爬起身來。
“那是巡守鴉。”小緹小聲說道，“那隻霧鴉會吃人眼睛，只要被它聞見，就會被吃掉。”
酥酥向著那霧鴉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
她扔出隱匿符之前，小緹只是趴在草地上，這樣也能讓霧鴉看不見嗎？
“小妹妹，你剛剛趴下就是躲霧鴉？”
問話的是葳蕤。
小緹點頭：“這裏的草，是妖族留下的，妖氣很重，趴在這裏霧鴉聞不見的。”
酥酥這才反應過來。霧鴉不是靠眼睛，而是靠聞。
這一片草地有着妖氣，也是那每日巡守的霧鴉熟悉的氣味，沒有發現陌生氣息的情況下，霧鴉就不會發現他們。
也幸虧小緹是半妖，在生長中保留了許多妖性，時刻注意着這些，不然他們才走到沙丘就會被霧鴉發現。
接下來的路不遠，小緹在前小心翼翼帶路，順着上坡抵達了沙丘的最高處。然而在這最高處，再前方卻戛然而止。
沒有沙漠。
什麼都看不見的空地。
酥酥能感覺到空氣中陣法的微弱波動。
冉尚戈伸出手在空中拍了幾下。
“一個小陣法，不麻煩。”
冉尚戈破陣快得跟那陣法是他設置的一樣，不過眨眼間，陣法已經被破掉，眼前的景象也大為改變。
沙丘還是原本的沙丘，前方卻不是連綿的另一片沙丘，而是一個深淵。
四面沙丘都是高位，唯獨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周圍背覆草藤，有曲折的樹枝，陰冷潮氣。
若不說，絕不會有人發現這裏是沙漠中的天坑。
小緹有些瑟縮，可都到了這一步了，她也不退讓。
剛想上前，卻被冉尚戈攔下來了。
“害怕嗎？”
小緹猶豫了下，小聲說：“怕的。”
“怕的話你就留在外面，我估計裏面更危險。”冉尚戈直接在原地畫了一個陣，“喏，若是沒有危險就躲在這裏等我們，若是有危險，給你這個。”
那是冉尚戈做出來的在沙漠中能用的縮地成寸陣。
“你就直接跑。”
小緹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想跟着他們進去。但是也知道祭祀坑對她來說有多危險。
這些哥哥姐姐很厲害。她不能拖後腿。
她老老實實坐在原地，抱着膝蓋，手裏捏着冉尚戈給她的陣石。
酥酥也蹲下來，從錦囊中取出肉脯和一個水囊遞給小緹。
“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匯合。”
小緹相信她們。
冉尚戈的陣法直接隱匿了小緹的存在。
小緹的確不能和他們進去。人人心中都有些擔憂。如果祭祀坑是半妖的埋骨之地，豈不是一步錯，會害了小緹。
沒有了陣法的隱藏，天坑中的氣息是十分危險的。
就連酥酥都能感覺到的危險。
她有些緊張地攥着手。
要直接跳下去嗎？
還不等她反應，葳蕤已經先做了示範。
葳蕤直接一躍跳下去。
緊接着就是冉尚戈。
還真這麼跳啊？
酥酥只好學着師姐師兄往下跳。
她才跳到一半，重淵抬手攬着她的腰間，把她摟住，隨着陰潮的空氣沿着石壁緩緩降落。
此處說是深坑絕不誇張。從洞口跳下來，酥酥甚至都數了好多數，始終不見底。
好一會兒，重淵摟着她抓到一根藤蔓，順着藤落到了一處窄窄的石板上。
而此處還不過是半空。
就連呼吸都能被吞噬的潮濕。黏膩膩的，是酥酥極其不喜的。
她皺着眉，等重淵鬆開手，環顧四周。此處還在半空，而底下深不見底，葳蕤和冉尚戈已經沒有了蹤跡。
他們落足之地說是石板，倒不如說是岩石塊。
上面有不少血跡，有藤蔓，有雜草，甚至還有螞蟻。
生機，這裏是有着生機的。
“要下去嗎？”
重淵低聲問。
酥酥一愣：“嗯？”
“肯定要下去啊，都走到這裏來了。”
重淵沉默了片刻。
“那就下去。”
他抬手攬着酥酥的時候，酥酥沒有動，反而一直盯着重淵。
“你好像很奇怪。”
酥酥咬着手指。“最近你真的很奇怪耶。”
自從來到無度大漠，重淵比之前沉默得多，總是會發獃。對一切都不積極。
有些奇怪。
不，應該說是太奇怪了。
“大概是因為……”重淵輕笑了笑，而後握着藤蔓的手一松，和酥酥驟然墜落。
“怕被你看見……”
風中，酥酥好像聽見了重淵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
酥酥發問的同時，她身體猛然失重，風幾乎灌入她的耳中，呼嘯不止。
而這一次，她很快和重淵跌入洞穴底部。
她腳下踉蹌了下，被重淵一把扶着。
而這麼極速地墜落下，酥酥才發現他們剛剛險些遇上什麼危險。
洞穴底部，四處生長着扭曲枝丫的樹，只有中間一小塊乾淨的地。
若是墜落的方向失誤，大概會被這些尖銳的樹杈刺穿。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這要是被扎個對穿，那可太疼了。
幸好。
而這些樹杈或者樹根地上並沒有新鮮的血跡，大師姐和小師兄都是平安的。
如此也好。
酥酥鬆了口氣，而後抬頭看向重淵。
“你剛剛說的……”
她沒有聽見，但是總覺是會讓她很在意的東西。
重淵握着她的手，四下打量這些樹的生長趨勢，牽着酥酥往一個方向走。
走過他們落下的那處地，往前走，彷彿是底下墓室的墓道，狹小，漆黑，陰暗。
“我說……”
重淵牽着酥酥走過墓道，漫不經心說道：“等出去了就告訴你。”
“至於現在……”
重淵朝前方努了努嘴。
“你看。”
酥酥定睛一看。
經過狹小的墓道后，他們走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前方几步外就是一個水池。
水池裏都是一片血紅色。
而在水池的上空，吊著一些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
血從他們身上流出。
滴答，滴答。
是那些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