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215

第215章 215

庄宴心疼地看着桃卿落淚,卻不敢上前安慰,遠處的白鹿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抖抖耳朵走了過來,輕蹭桃卿的身體,舔他的手心以作安慰。

桃卿忍不住抱緊白鹿修長的脖頸,將臉埋進它的絨毛里,止不住地流淚。他傷心既是為了庄宴,更是為他自己,因為他已經可以料想到庄宴為什麼會對他愛而不得了。

許久之後,他抬起頭,烏黑的眼珠如同被雨水浸潤,傷心至極地盯着庄宴。

「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他難以呼吸,聲音也似含着煙雨,濕漉漉的,「為什麼要瞞着我這麼多年?」

「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庄宴閉上眼睛,未過多久,唇邊嘗到了淚水的咸澀,原來他竟然也哭了。

他顧不得神夢山靈尚未走開,便嗓音沙啞地開口:「我深深愛慕你多年,而你對我亦情愫朦朧,當你邀請我雙修時,你不知道我有多欣喜。」

「可越是欣喜,清醒之後我就越是痛苦,我知道,如果我說出實情,你不會鄙夷我,反而會十分疼惜我、呵護我,可你更不會喜歡一個閹人。」

「我沒辦法告訴你,其實我沒有陽根,無法和你歡好,你應當去找別人……你對我的好感一定會煙消雲散,可我那麼愛你,又怎能忍心親手掐滅你對我的情愫?」

他眼含着淚,苦笑一聲,心已經疼得麻木,好似感覺不到痛楚了:「當初你我二人關係甚篤,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你屬於我,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和別人雙宿雙飛。」

「所以我對你隱瞞了自己的殘缺,只想等到繼承靈照城主之位,就能學得鬼道秘術,讓殘損的肢體再生出來。」

「到了那時,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邀請你和我雙修,我會向合歡宮求娶你,與你結為道侶,只要……只要你再等我百年。」

「可隨着時間推移,我越來越沒有能夠守住你的自信,二十多年後,衡常道君不遠萬里奔赴鬼城向你求親,那時的我陷入了恐懼,害怕你會跟着他走……」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白川河中幻影浮動,再次呈現出二十年後的未來。

桃卿淚眼朦朧地看着幻影,這才知曉原來星橋從上輩子就對他一往而深,也看到了庄宴被心中痛苦無望的愛意折磨得陷入癲狂,終於決定取走他的元神,將兩人的元神交纏在一起,和他日夜歡愉。

原來庄宴打的竟是這般主意。

他的確沒想殺了他,可對於他來說,元神被永遠囚禁在另一人的體內會比殺了他還要可怕,哪怕庄宴是為了給他歡愉,可難道他活着僅僅就是為了追求肉體的快感嗎?庄宴把他當成什麼人了?

桃卿憤怒得手腳冰涼,而就在此刻,幻境中的靈照鬼城開始下起了雨。

是那個可怕的夜晚。

他從夢中蘇醒過來,睡眼惺忪地望向庄宴的背影,尚且不知即將發生什麼,還朝着庄宴伸出了手,想要抱一抱他,問他怎麼起床了。

他神色柔軟,對庄宴滿心喜愛,直到聽到庄宴的那句。

「我想殺了你,卿卿。」

「所以快逃吧,趁我忍不住動手之前,只要你逃出鬼城,我就不會追你了。」

……

幻影越是發展到後面,就越是和他昔日的噩夢相重疊,桃卿看得渾身發寒,如同墜入冰湖之中,不得不緊緊地抱住白鹿,才能汲取些許溫暖。

直到最後幻影結束,他看得冷汗淋漓,手腳發軟地倒在白鹿身上,白鹿蹭蹭他的臉頰,分給了他些許神力。

溫柔的力量籠罩着桃卿,緩和了他的恐懼和悲痛,良久之後,他摸了摸白鹿的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上了庄宴充滿痛苦的視線。

「庄宴,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們從未真正地了解過彼此。」

「你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無非就是認定了一旦對我說出你的秘密,我就一定不會愛你,難道在你眼中,我就這麼貪圖***,沒了那東西就活不下去嗎?」

他眼底的憤怒和悲哀都太過深重,庄宴看得心頭一窒,下意識地否認:「我不是……」

桃卿直接打斷了他:「其實你就是這樣認為的,否則你不會連說都不說,就認定我無法接受你的殘缺,你從來就沒考慮過把真相告訴我!」

「可你為我考慮過嗎?當初你拒絕了我的邀請,我以為你對我沒有情意,自此以後就再也不敢提和你雙修了。我又想起你厭惡男女之事,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面對你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你不喜,連朋友都做不成,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難過嗎?」

說到這裏,他的眸光變得支離破碎的,彷彿灑了滿地的銀霜,又好似摔碎的琉璃,令庄宴的心驟然慌亂起來。

「對不起,卿卿,對不起,我……」

他想對桃卿解釋,卻又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那時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並不曾留意卿卿的感受,在他的印象中,卿卿雖然失落,但也沒有太過在意,他以為只有他自己滿心苦澀,卻不知卿卿只是在他面前強顏歡笑而已。

庄宴的心如同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隨着每次收縮,就會迸濺出血花,鮮血淋漓。

看到他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桃卿既憤怒,又心痛,也有着達成報復后的酣暢淋漓的快意。

他繼續開口:「或許你自己都不曾細想過,其實你和大多數人一樣,以為我只喜歡漂亮的容貌和身體。」

「沒錯,我的確是個膚淺之人,喜愛好看的皮囊,我當初格外喜愛你,就是因為你最英俊,我愛極了你的臉,直到現在也喜歡。」

此時此刻,桃卿彷彿忘記了所有恐懼,抬手撫上庄宴蒼白俊美的面孔,輕輕吻了一下。

「可也正是因為我是膚淺之人,我不會只愛一個人漂亮的皮囊,事實上我喜愛過無數人的相貌,雖然難以找出能夠勝過你的人,卻也是有兩三個的,那為什麼我還會在你身邊待上幾十年,一直沒有找別人?」

「這幾十年來,我對你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你不允許我和其他人雙修,我就將他們拒之千里之外,你希望我跟隨你去靈照鬼城,我也去了,甘願忍耐陌生的一切,只守着你一個人……」

他掐住庄宴的下頜,迫使他低下頭,指尖細細地劃過他的面孔。

「沒錯,我是很喜歡你的臉,可如果我只喜歡你的臉,全天下有那麼多容姿出眾的人,你覺得單憑一個不願和我雙修的你,值得我付出這麼多嗎?」

感受到他微涼的唇瓣落在自己臉上,庄宴卻沒有絲毫欣喜,反而像是明悟了什麼,瞳孔猛地縮小:「卿卿……」

桃卿哽咽地說:「你還不懂嗎,庄宴?我陪着你這麼多年,只是因為你是庄宴,是我獨一無二的宴哥哥。」

「你珍惜我、照顧我,對我千百般地好,我都記在心裏,從未忘記過。」

「我事事順從你,也事事依賴你,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會非常安心,因為我知道你會為我遮風擋雨,不會讓我受到絲毫傷害。」

「更難能可貴的是,你對我好也只是因為我是桃卿,而不是看重我的美貌。」

「我缺點很多,只是被容貌遮掩了大半才沒那麼明顯,人們待我寬容,也幾乎只是因為我好看,可你不一樣,你包容我是因為你喜歡我的性格,才把我當成重要的人看待。」

「我以為你明白這一點,明白我對你的喜愛已經不限於你的容貌了,哪怕你在我面前只用原型,每天變成骷髏架子對着我,我也還是喜歡你。」

「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殘缺……如果我愛慕你,我自然會包容你的所有,也不會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問題就否定你不值得我愛。」

微不足道。

卿卿說他的殘缺只是微不足道的問題。

庄宴的心像是被狠狠剜去了一塊,疼到無以復加,而同時一股巨大的惶恐和悔恨之感從傷口中噴涌而出,形成鋪天蓋地的羅網,傾軋而下,令他無所遁逃,幾近崩潰。

如果是這樣……

如果卿卿毫不在乎他的殘缺……

那這些年來他做了什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庄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而桃卿知曉了白川河的用法,便拉住庄宴的手腕,眼睛通紅地對他說。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讓我們來看白川河——如果當初你對我說了實話,我們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他並不清楚白川河能不能這麼用,但既然它可以顯示出他的前世,應該就會有更多的用法。

果然,河面泛開微微的漣漪,映出了桃卿想要看到的場景。

在這個虛構的未來中,庄宴對桃卿說出了真相,甚至脫下褻褲,露出自己的殘缺之處給桃卿看。

他已經做好了就此和桃卿分道揚鑣的準備,渾身肌肉緊繃著,雙手將褲腰攥得死緊,才沒有泄露一絲半毫的聲音。

怎料桃卿一下子撲進他懷裏,抱着他心疼地大哭,又親吻上庄宴的唇,表示他不在乎,也絕不會因為庄宴的殘缺就離開他。

後來他們結為道侶,每夜同榻而眠時,大多是溫馨地相擁在一起抵足而眠,有時庄宴也會弄來一些小東西擺弄桃卿,同樣頗有意趣。

他們親密無間,相依相伴,一直到庄宴當上靈照城主,用秘術修復了殘缺之處,兩人終於融為一體。

……

庄宴失魂落魄地看着這場幻景,良久沒有任何聲息。

桃卿卻毫不意外這場幻境會這樣發展,如果說有什麼是他沒想到的,那就是它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甜蜜。

他露出諷刺的微笑,暢快又痛苦地看向庄宴。

「過去我多麼喜愛你。」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把一切都毀了。」

「是你,庄宴,是你親手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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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迷小師弟只想守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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