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東邊來了個和尚

半天後。天色將晚。萬全身穿百納僧袍，撥着念珠，站在半山的旅店門口眺望；這是破廟以西二十裡外，一個被兩山環抱的港灣小鎮。夕陽下，海水泛着金黃，推着碼頭上漁船群起群落。遙遠的半空，懸着個暗紅的亮點，據當地人說，那是海對面真神的懸天神城。在弄明白“海對面”是將盡一個大西洋的距離后，他才對元界的迥異有了些真實感——“這裏的陸地還真是平的！”“大師您在說什麼禪機嗎？地不是平的還能是彎的？”掌柜經過，一臉好奇。“只是感慨造物玄奇。對了掌柜的，我是被風浪吹到這裏的，不知這裏是……”“啊，難怪見您面生，這裏是白玉島。”“哪兒？”“小地方，大師不知也正常，這裏是大辛王朝西面……咦？您這表情，難道是不知道我辛國？！”萬全對元界的理解，來自於穿越前通過腦機接口灌輸的那點七零八落的信息。他知道了一些地是平的，有武者、神靈，東青龍、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中麒麟，五個大陸之類的常識，但更細節的就不知道了。一看耀星就是沒有回歸多少厲害的穿越者。“大師不會連蛇尾角都不知道吧？在玄武州東北，斜指大辛。我們白玉島就在蛇尾角和大辛之間啊！”之後這掌柜打開話匣子，沖萬全一番胡侃。原來這白玉島原本是大辛流放犯人的地方，廣闊荒涼。大概一百三十年前，天陰海母率眾神來犯，被大辛國王公孫平趕跑。之後大辛就在這裏設立了哨所，久而久之，也發展出了幾分人氣。“你們這拜的什麼神？”萬全指着鎮裏香火鼎盛的一間廟宇。“魚娘娘，保佑魚獲豐收的……說起來，要是對面的那些神也像魚娘娘一樣不禁武，我們拜又何妨，可惜他們見到練武的就殺。我們拜神是為了抵抗妖族，但練武也可以抵抗妖族，神不會隨時保佑，武者卻可以，如果一定要選，我們肯定選武者的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在萬全若有所思時，那老闆湊來問：“大師，您不會是來傳教的吧？咱們漁家最實際，您得展現神通啊，您看我這旅店，居高臨下，人流密集，是顯聖的好地方……誒，別走啊！”萬全好不容易才擺脫老闆糾纏，晃蕩着一腦袋新信息回到了旅館靠窗的桌子。“喲，還沒吃完呢？”紫衣少女哼哼了一聲，算是答應；她趴在一桌子飯菜上，瞪眼不停夾菜，鼓腮咀嚼飛快，真擔心吭哧把筷子給嚼了。此時旅店裏人不少，卻沒人關注她；她原本柔順的長發被紮成了兩個歪斜的辮子，臉上還塗得髒兮兮的，跟瘋婆子似的。萬全看見她就頭疼。儘管女孩手一晃就把螃蟹拆地乾乾淨淨，大眼好像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但那實際是哈士奇式的睿智。問她事情一臉茫然，話都說的吞吞吐吐；憨憨地，看到什麼都想往嘴裏送。萬全揉了揉手掌上青紫的牙印。這女孩算是需要他管到底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但人總得有個名字。“不如叫你……狗二蛋？”紫衣少女見他看自己，皺眉遲疑了片刻，咬唇把咬了一半的肘子遞了過來。“哎……你自己吃。”她開心地繼續開啃。這麼可愛還怎麼欺負？“媽媽，我也要吃肘子。”旁邊桌小妞看着眼饞，嚷嚷沒兩聲就被當媽的用蘿蔔堵嘴裏：“我看你就像個肘子！”

在小妞哭聲中，一群光着膀子，滿身腥味的人走過。“嘿，我之前那網起來，那叫一個沉，要不是網破了，船都差點給掀翻！”“你能有我厲害？那條大魚拖着我的船十幾里，要不是脫鉤我就去給龍王爺當女婿了。”“一個空網一個空桿，能別吹大法螺了么？”當他們落座，立刻閉嘴鼓掌；說書先生慢悠悠登台：“生靈億萬萬，修行鮮有成。大辛廣授武，幾人成大能？遍觀諸神聖，嗟嘆道難爭。老兒壽須臾，狗膽——”他醒木一拍，“話永恆！”叫好聲中，公鴨嗓在二樓響起：“清蒸魚來嘍！”來送菜的是個未成年的小二。萬全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小二一愣，看了看桌上：“咦，法師，您怎麼不吃？啊，您要吃齋菜？我們這兒海菜味道很好的！不貴不貴，幾文錢就得。”萬全確實餓了，之前習慣性點了一桌肉菜，要吃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個和尚；他剛一點頭，這孩子叮叮咚咚跑了出去。這時，遠處碼頭傳來一陣騷動，旅店裏許多人跑出去看；由於夾雜笑聲，料想不是壞事，他就沒理會。他看着紫衣女孩極為靈活挑着魚刺，嘟囔着：“叫你什麼好呢……萬寶路？萬屁思？萬羊千禧？”沒一會兒，一群衣着富貴的公子哥，帶着許多手持武器的家丁，嘻嘻哈哈地湧入。打頭白衣青年帶着個童子：“還好有驚無險，趕在船沉前靠岸了。”“鄒兄，我說咱們這群五體不勤的傢伙，就不該來尋什麼寶！”“鄙人長這麼大還沒這麼刺激過，修好了船你自己玩，不奉陪了啊！”其中金衣公子沖掌柜擲出一錠金子：“店我們包了。”金光晃瞎了掌柜的眼，點頭哈腰一陣，挨個桌作揖，其他人被這群公子富貴所懾，紛紛離開。很快他就來的萬全桌邊：“您看這……”少女見催的來了，插起一塊燒肉就啃，沒兩口就“嗝兒嗝兒”地端起湯，噸噸噸就是半盆。“不急。”萬全用衣袖擦她下巴漏的湯，感覺自己就像多了個女兒。女孩咣當放下盆，“呼”地吐氣，又遞給他，“吃”，聲音清脆。“免了！”你都要空了才捨得給我。那掌柜咳嗽了一聲：“法師？”萬全皺眉：“勞駕再等會兒。”傻妞將菜一掃光，見盤子裏還有油湯，躡手躡腳到鄰桌拿幾個不要的饅頭來掃尾。萬全哭笑不得。這也太能吃了，這一頓幾乎把他從強盜身上繳獲的一貫錢給花光了，以後可怎麼得了哦。他來這裏是為了弄到耀星所需的珍貴物資，現在一點沒頭緒不說，還先背上了沉重的拖油瓶……一刀鞘咣地砸桌上，嚇得女孩一激靈，又噎着了。“喂，和尚，我們家主人聚會，要不你先和這小娘子自便？”那小子眼神分明在說“滾”。萬全拍着女孩的背，看向那邊公子：“這是哪家的沒看住？快牽走，嚇到孩子了。”那邊已經圍坐閑聊的公子們愣了，哈哈大笑。“喲，這和尚滿身補丁，口氣卻很大嘛。”“錢兄，你的人被罵，還不趕快回兩句？”“這等窮酸卻敢於自傲，定是自持武力，那就用刀劍來說話吧。來人，試試他斤兩！”金衣公子一聲令下，十幾個家丁拔刀圍了過來。周圍圍觀的鎮民發出驚呼，氣氛陡然凝重。萬全一眯眼，從小地圖來看，這些人都是大紅色三角，都跟那強盜頭目實力差不多。不能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