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縣城

即墨縣城屬膠州直隸州。

靖難之役山東就是為主戰場，后朱棣稱帝，為了供養京師官員及軍隊，又組織南糧北調，修浚運河，開鑿會通河，大量徵調民夫，山東人民首當其衝，又連續發生水旱災害，即墨人口銳減。明洪武二十四年即墨的人口為126800人，到永樂十年即墨人口則是121400人。二十年的時間，人口不增反減，一是因為朝廷徵召，二是因為天災連連，三便是因為倭寇擾亂，不少原居民都遷居離開，好在近年來，有不少山西雲南的遷徙民眾在即墨縣定居，這才恢復了一些生氣。

而像王家村這樣的地方，是因為有王德臣這樣的人守衛一方，才能讓王家村的村民安穩度日，這也是王家村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堪比縣城的原因。

王言謹的馬車停在自家的糧店前，卻沒有進去。出來迎接的掌柜有些不耐煩的看着眼前這位大少爺了，那群人都離去半個時辰了，這爺怎麼還看呢？他旁邊那黑大個兒又是誰，看着眼生。

“他們是什麼人？”王言謹突然開口問道。掌柜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大少爺說的是誰？”王言謹指着前方，道：“就是剛才過去那群穿着奇怪的人？”掌柜這才，道：“哦哦，聽說是什麼教，很厲害的。”王言謹道：“怎麼個厲害法？是不是喝了他們的符水，能起死人肉白骨。”掌柜笑道：“大少爺說笑了，那種神棍的事誰信，這些年飢荒連連的，他們可真是花銀子買糧買葯，給人看病。”王言謹“哦”了一聲，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剛才說他們是什麼教，可是明教？”掌柜嚇了一跳，趕緊道：“大少爺可別亂說，那種邪教怎麼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他們好像……好像叫什麼蓮……”王言謹立刻道：“白蓮教？”掌柜點頭道：“對對對，就是白蓮教。”

王言謹深吸口氣，轉瞬又恢復笑臉，道：“掌柜，咱們進去吧。”掌柜陪着笑臉做了請的手勢。駕車的劉壯，也一同進去。店鋪不大，畢竟王家不在縣城，可生意還算不錯，即便是藍氏這樣的大商鋪，都會來王家糧店進一些米。一是王家店鋪價格公道，二也是因為藍氏藍福盛對王德臣的敬重。

這藍氏一族王言謹肯定知道，做為現在乃至以後的即墨望族，藍福盛，字世榮，洪武年間遷居到即墨城裏，已發展多年。王言謹知道，他的兒孫，後來也都是厲害之人。不過這些對王言謹來說都無甚相關，今日來，還是要看看這生意的情況。

掌柜恭恭敬敬的把這幾日的賬本拿給王言謹，道：“這是這幾日糧店的進出，其中藍家買了最多，應是用於舍粥賑濟之用。”王言謹邊點頭邊看，看到一處便問道：“這是哪家？買了也不少於藍家。”掌柜道：“就是哪白蓮教之人，也是舍給了窮苦人家。”王言謹再次點頭，仔細看了一遍后，道：“沒什麼問題，我這便拿回去給周先生記錄。”掌柜聽了，道：“周賬房說需要他親自來拿才行，這……也是經過二老爺同意的。”王言謹所說的周先生，就是那賬房先生，這幾日相處下來，才知這老頭姓周，每日除了閉眼休息，就是嫌棄王言謹的字太丑。王言謹倒是毫不在意，沒事還和老頭一起吃飯聊天，天南地北的閑聊，卻發現這賬房先生去過的地方真不少，甚至大漠塞北，年輕時都遊歷過。

“那便等他來拿吧。”王言謹也不生氣，知道老頭是個嚴禁的人。掌柜一愣，沒想到王言謹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上次那個二少爺可是沒少撒潑，還把他那主簿外公都搬出來了。王言謹將賬本遞給掌柜，道：“準備些午飯，我今兒留在這裏吃，先去城裏轉轉。”說完，便帶着劉壯走出糧店。

即墨算是個大縣，原本也是應有盡有，只不過近年來的天災人禍，導致多數商鋪都關門歇業，並不熱鬧。王言謹看着前世也曾經上去過的城頭，一時間頗有感慨。前世的時候，回老家祭祖，縣城早已翻天覆地，也就只留下了這城頭而已。

搖了搖頭，王言謹也沒想過能回到前世，對劉壯道：“走吧，回去。”這時，卻有一人道：“施主剛才搖頭，莫不是不同意貧尼的看法？”王言謹順聲看去，卻見兩人站在旁邊，原來剛才看的入神，沒發現有人過來。劉壯見兩人的裝扮，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這兩人一人是和尚，光頭，僧衣，但卻生的虎背熊腰，比劉壯還高几分。另一人是尼姑打扮，也是灰色僧衣僧帽，卻難掩那靚麗的臉龐。唇紅齒白，一雙杏眼盯着王言謹。王言謹看的楞了一下，好在立刻反應過來乾咳兩聲，心裏道：“果然是……制服誘惑。”又覺有些不敬，趕緊默念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那尼姑好似見慣這種情形，且王言謹在她看來恢復神志算快的了，所以並未在意，而是再一次問道：“施主搖頭，可是貧尼說的哪裏不對？”王言謹疑惑道：“師太……額，大師剛才說了什麼？”這尼姑一看就年輕的很，王言謹怕稱呼她為師太惹她不高興，才改了口。

尼姑道：“貧尼剛才說這縣城守衛慵懶鬆散，若有倭人來犯，必敗無疑。”頓了頓，又道：“剛才施主盯着這城牆看了許久，聽貧尼說完之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可是有什麼高見？”王言謹頓時無語，剛才他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哪聽到尼姑說什麼了，此刻只好道：“大師說的對，大師說的都對。壯壯，咱們撤呼。”

可那和尚卻上前一步攔住兩人道：“我師姐問你話呢！”劉壯見狀，也擋在了王言謹身前。這幾個月的相處，在王言謹的潛移默化下，劉壯的心態改變了許多，不過現在的他還是沒跟人動過手，此刻心裏也有些突突。

王言謹眯着眼前，眼裏露出殺氣，那和尚沒想到這書生打扮的人會有這種眼光，可他卻絲毫不懼，而是冷笑一聲就想伸手去推開劉壯，直接抓住王言謹。可就在此時，王言謹突然大喊道：“來人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和尚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