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王婉的生辰就在她對親閨女再三強調自己最喜歡竹蘭梅菊而非金銀珠寶,以及丈夫沈啟堂的悶笑聲中熱熱鬧鬧地度過了。
轉天,曹家就派來馬車來接裴湘回府。
裴湘這次倒是沒再推脫,而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了返回曹家之事。登上馬車之前,裴湘對眼底隱含擔憂的王婉輕聲保證,自己下個月肯定能按時回沈家小住的。到時候,王婉只管去接她就是了,曹家人必定會客客氣氣好說話的。
“娘親無需多想,要是女兒沒有估計錯誤的話,轉機很快就到了。”
“湘兒,到底是什麼轉機呀?”
“我也說不準具體是何轉機,這還得看上面的那位如何行事,嗯,還有許多湘兒不認識之人做出的選擇……但是無論如何,嗯,湘兒敢保證,轉機是肯定會有的。娘,你儘管放心吧。”
聞言,王婉只得勉強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依依不捨地目送着親生女兒坐着曹家馬車離開了小巷。
且不提裴湘之後如何同曹家諸人周旋相處,只說她離開沈家后還不到三日,沈啟堂和王婉這對夫妻就突然明白了閨女口中的“轉機”為何,頓時都感到喜出望外。
尤其是沈啟堂,他當場就大筆一揮寫下了“神算子”三個字,打算送給閨女當生辰禮物。
王婉本來是要阻止的,但是她一想到自己收到的那條綉着兩枚金元寶的手帕以及沈啟堂一整天不厚道的笑聲,就默默地咽下了勸說之詞。她十分樂意並期待圍觀父女二人“互相傷害”。
當然,裴湘口中的轉機肯定不是她掐指推算出來的,而是她猜對了宮裏那位帝王對一些事情的重視程度,然後從結果反推得到的。
時間門回到胤禟出宮來找裴湘的那日。
承乾宮內,康熙親自給卧床養病的皇貴妃餵過湯藥后,便坐在床邊陪着她耐心敘話。因着今日被胤禟那一番話引出了許多過往回憶,康熙便和皇貴妃佟佳氏講了好些年少時的趣事。而其中一些趣事正是康熙和佟佳氏曾經一起經歷過的,此時被再次娓娓道來,讓病中的佟佳氏也頻頻露出了充滿懷念意味的溫柔笑容。
“表哥,”皇貴妃有些虛弱地握住康熙的手,輕聲嘆息道,“慧蓉真希望以後能夠再多陪陪表哥,只可惜,咳,只可惜這副身子不爭氣,咳咳……”
康熙掩住心中酸澀,揚眉笑道:
“凈說傻話,咱們自然還有許多年相伴的日子呢。慧蓉,御醫們昨個兒給你開了個新方子,朕看過,很是對症。所以蓉兒你不要胡思亂想,只要按時喝葯,好好用膳,必然能夠早日痊癒的。”
皇貴妃淺淺一笑,類似的安慰之言她已經聽過很多次了,可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的。不過,她不願意辜負康熙的這番安慰之情,便不再提病情好壞之事,而是忍住喉間門咳意好奇問道:
“表哥,今日怎麼忽然有興緻說起咱們以前的那些事了?慧蓉那時年少天真,倒是做了不少思慮不周的傻事,表哥如今回憶起來,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笑話慧蓉呢?”
康熙立即搖頭否認。緊接着,他又一連誇獎了好幾句皇貴妃年少時的風采,並且說得非常真心實意。
皇貴妃聽得微微出神,眼中黯淡的光芒也在不知不覺間門變得明亮動人起來。
見狀,康熙心中驀然一動,覺得應該再多說些趣事來讓表妹打起精神來,免得因為病痛折磨而日漸消沉鬱郁。
然而,康熙能回想起的他和皇貴妃之間門的相處趣事其實並不多。他又溫聲講了兩件其實並不是十分有趣輕鬆的舊事後,便再也回憶不出更多的來
了。
於是,康熙就自然而然地講起了不久前胤禟是如何為了維護他的小青梅而“算計”親爹的,還拿出了那張他隨手放在袖中準備晚間門給宜妃看的“吃喝玩樂”清單給皇貴妃“欣賞”。
皇貴妃維持着之前的溫柔笑容認真聽完胤禟和曹家大格格之間門的趣事後,眉目欣然地說道:
“那位曹家長女,咳咳,就是之前及時提醒四阿哥和九阿哥菩提寺內有危險的小姑娘吧。果然是個聰慧可人的,更難得的是她小小年紀就赤誠純孝,沒有因為養父母家貧勢弱就疏遠嫌棄他們。”
康熙也很欣賞這種品性。另外,他對皇貴妃一下子就關注到曹家大格格更為親近依戀養父母這件事並未過多聯想,只是暗自感嘆着,不論表妹這些年有了多大的改變,她的善良淳和本心卻從未改變過。所以才能在得知曹家大格格的經歷后,第一時間門就留意到了她的孝順品格,而非才能天賦或者那可以稱得上是曲折離奇的身世。
想到這裏,康熙腦中靈光一閃,覺得心中之事有了新的解決辦法。
他之前確實把胤禟維護裴湘的那些話聽進了心裏,同樣認為人情往來複雜的曹家不利於那個特殊的小姑娘成長,當然,也不利於保密。
如果小姑娘住在那種住戶人家比較多的小巷子裏的話,康熙可以很容易就安排屬下悄悄入住沈家四周,然後將裴湘以及她的研究保護起來。同時,因為巷子裏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不少,裴湘需要的各種工具和材料就很容易不引人注意地運送進沈家。相反,如果裴湘住在曹家的話,那種宅院深深的高門大戶反而不利於康熙的屬下暗中行事。
還有就是,倘若說康熙之前動過讓曹家幫他保密的念頭,那在聽過胤禟繪聲繪色描述的曹家內宅紛爭混亂后,就迅速改變了主意。他依舊看重曹寅在朝堂政務方面的幹練出色能力,可卻對他處理家事的敷衍態度十分不認同。
“慧蓉,”康熙沉吟片刻后,握着皇貴妃的手緩緩說道,“曹家長女,非尋常閨秀,朕對她另有重用,將來……她的婚事也會有特殊考量。哎,朕確實讚許她不忘養恩、不嫌貧愛富的品行,不希望她變得涼薄勢力,也不認為她時常陪在沈家夫婦身邊有何不妥,可……朕又着實希望她能更加親近曹家人,或者說……是希望她能更加認同旗人的身份,而不是一直念着六年的江南生活。”
皇貴妃聞言一愣。她原本以為康熙如此熟知兩個小孩子之間門的交往細節,是因為疼愛親兒子,對曹家長女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沒想到真正讓康熙上心看重的,竟然是曹家大格格。而且,她還從康熙的話里聽出,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康熙是不希望曹家大格格和沈家徹底疏遠的。
陪伴康熙多年的皇貴妃怔忪之後迅速回神。
她沒有多問一句康熙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姑娘到底有何重用之處,只凝神考慮起康熙主動透露出的為難之處,然後很快就琢磨明白了康熙在她面前特意提起此事的用意。
“表哥,其實自從知道禛兒差點在菩提寺遇險后,我就一直想着,要給曹家長女準備些精巧難得又適合小姑娘使用的賞賜。只是,我近日精神不濟,又不放心身邊之人的眼光,就將此事耽擱了下來……沒想到宜妃妹妹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已經給曹家大格格準備了各種賞賜。既然如此,慧蓉就換個賞賜方式。”
不用皇貴妃說出她要換哪種賞賜方式,康熙就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知道表妹一向善解人意,肯定能明白他的用意並提出合適的解決方法的。
“慧蓉打算換成何種方式?”
“表哥,咳,既然曹家大格格那般孝順沈家夫婦,想必更加希望養父養母能夠生活無憂。所以,慧蓉打算讓宮人給佟家捎個話
,請大伯父或者父親將沈啟堂聘為幕僚。這樣一來,咳咳,沈啟堂在京中就有了立足的身份了,又能學以致用,想來必然會舒心暢快。
“表哥,沈啟堂那樣的人,一旦有了前途和榮華,自然捨不得丟棄,假以時日,說話做事也肯定會偏着咱們的。而曹家大格格見養父一家富足安樂,又有佟家做依靠,自然就不會像如今這般惦念和不放心了。咳咳,曹家,咳,曹家那邊畢竟是她的血脈親人,她難道還能一直不親近嗎?
“另外,等那個沈啟堂成為我大伯父或者父親身邊的幕僚后,曹家那邊想來一定會感到非常高興的,也會,咳咳,會更加放心讓曹家大格格去沈家小住的。”
說到最後,皇貴妃的語氣里透露出了淡淡的揶揄意味,惹得康熙也跟着失笑搖頭。
他自然聽出皇貴妃話中的隱含之意。當沈啟堂不再是普通的民人,而是一躍成為佟國綱或者佟國維身邊的幕僚后,哪怕他一直只領銀錢不做事,可只要這個名頭在,曹家人就不會輕視他的。更不會仗着地位權勢就攔着沈家人和養女接觸,說不定還會支持曹家長女親近沈家夫婦呢。
等到康熙心情不錯地離開承乾宮后,皇貴妃依舊不知他格外重視曹家大格格的真正原因,但她卻十分清楚他的態度。
所以,哪怕她此刻已經感到疲倦不已,還是掙扎着起身招來心腹宮人,並鄭重吩咐對方明日一定要儘早出宮去佟家見佟國綱。隨後,病中的皇貴妃又對心腹細細叮囑了一番見到佟國綱后的說辭。
皇貴妃之前在康熙面前同時提了佟國綱和佟國維兩人,但其實已然暗中決定,要將照拂提攜沈啟堂之事託付給大伯父佟國綱,而不是父親佟國維。
心思剔透聰穎的皇貴妃深知,真正能讓佟家這棵大樹屹立不倒並枝繁葉茂的人,是勇武耿直卻不失縝密沉靜的大伯父。至於她親生父親佟國維,雖然為人精明強幹,但在眼界和心胸方面卻不如大伯父,論忠心磊落也差了一線。
倘若她提出讓佟國維厚待沈啟堂,佟國維只會有兩種反應。
一是產生疑惑並竭力打聽此事是否還有隱情內幕,繼而生出許多不必要的猜想,這期間門極有可能因為行事不慎而引起康熙的不悅。二是佟國維確實信了女兒傳話時給出的理由——既為了答謝曹家大格格又為了顯得比宜妃做事更加周全大氣。可那樣一來,依照佟國維骨子裏的高傲和勢利,必然不會真心照拂沈家的,說不得還會弄巧成拙。
因此,在皇貴妃看來,照拂沈家之事最後還得交給待人豪爽且粗中有細的佟國綱來處理。
“主子,您身子要緊,何必這樣強撐着。”
皇貴妃身邊的嬤嬤一臉心疼地望着自家主子愈加蒼白的面色,見她還要去桌案旁親筆書信一封,不由得緊張地輕聲勸道:
“此事又不急於一時,您明日用過早膳后,養足了精神再寫信也不遲呀。”
聞言,皇貴妃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敷衍了一句她心中有事夜間門就睡不安穩,便一邊咳嗽着一邊扶着宮女去了外間門。
嬤嬤見狀,也不敢繼續深勸,畢竟皇貴妃此舉和萬歲爺交代之事有關,萬萬沒有一再阻攔的道理。
況且,她還是比較了解皇貴妃的脾氣的,知道這位娘娘心裏念着掛着的都是萬歲爺。這些年以來,只要是那位的吩咐或者打算,皇貴妃都是頂頂重視的,並且一定會竭力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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