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問罪
“陛下,寅猛衛已抵皇城,是否接見?”王振良在飯桌前躬身問道。
趙易執剛用罷午膳,拿起一旁地絲絹,擦了擦嘴:“見,就在皇宮城門口見。”
王振良見趙易執面無表情,不敢多嘴,小跑着去準備了。其實啟朝歷代皇帝,不少都遭遇過刺殺的,或蠻族,或大盜,甚至就有兩位皇帝死於刺客之手。
比起之前的一些皇帝,今天這場刺殺不過十餘人,實在是小打小鬧了。之前還有皇帝離京被刺殺身亡的,所以才有了皇帝不許離京的規定。想來小皇帝初經此事,情緒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趙易執並不是生氣別的,而是生氣這次刺殺竟然是李太師謀划的,自己想着要不要顧忌老臣身份留他一命,這李太師竟然還想着先下手為強。這一刻,趙易執是動了殺心了。
未時,皇城城門口。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此刻,百名寅猛衛列陣在皇宮城門處,齊呼萬歲。寅猛衛本就是軍中能征慣戰之兵挑選入京,都是各地軍中精銳。雖然只有百人,此刻一齊呼喊,氣勢頗有千軍萬馬之象。
周圍的百姓也都好熱鬧圍攏了過來,平日裏沒得什麼樂子,這幾日不知怎的,皇宮三天兩頭有新奇的事,不一會兒,百姓就將皇宮的城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不過也都只敢遠遠看着,不敢湊近,所以城門處倒也還寬敞。
除了看熱鬧圍攏的百姓,一起來的還有大小官員,趙易執沒有召見,他們自己就收到了情報,自發地趕過來,像上早朝一樣,文武兩邊站好,寅猛衛山呼萬歲之後,因為非在朝中,他們只需躬身施禮即可。
“平身!諸天衛勞苦功高,此去皖城有何所獲?報來朕聽。”趙易執從轎中下來,扶手示意平身。
寅猛衛的主帥名叫謝為峰,出陣抱拳回道:“回陛下,我等奉命前去皖城,皖城的確水患嚴重,十室九空,皖城之中生還者極少,多數百姓背井離鄉。”
趙易執斜了一眼謝為峰,說道:“還有呢?所有實情一一報來!”
謝為峰一聽,再不避諱,竹筒倒豆子一般盡皆說了出來:“李太師的門將孔豹攜數百人在皖城濫殺流民,截殺天衛,死於刀槍者,約莫五百餘人,以及六名天衛。皖城縣令奮力抵扣,已在皖城城牆上被孔豹殺害,蕪城縣令與孔豹沆瀣一氣,搜捕天衛,所幸賴陛下洪福,孔豹一干首惡盡皆拿下。”
這個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且條理清晰,看來回京路上做了不少功課,打了很多次腹稿了。趙易執如是想着,接着又問道:“此等大事,可有證據?”
謝為峰迴答:“有皖城百姓三人,告知部分天衛被殺死法以及屍首所在。經我等探查,所述無誤。阻殺我們的兵卒及蕪城守軍的供詞也對應無誤。”
“孔豹他還敢殺官!?不知道這是謀反大罪嗎?”
“孔豹手下士卒尚有狡辯稱縣令是盜匪所殺,后與三名少年對峙,更有孔豹副將徐末出首作證,因此可以確定,是為孔豹所殺。”謝為峰說著,一擺手,徐末便被帶了過來。
“徐末,朕問你,你們去皖城究竟做了些什麼,包括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如實交代!”趙易執盯着徐末說道。
徐末此刻一身盔甲已被扒得一乾二淨,但是面容一改和孔豹時的猥瑣懦弱,跪在地上頭昂得高高的,不知道還以為是被抓的敵軍俘虜,準備慷慨就義。
徐末也不隱瞞,把一路上的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連江邊那個被殺的船夫都抖了出來,當然,處處都或隱或明地表示都是孔豹下令所為。也沒有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摘掉,自己做了什麼倒也原原本本都說了。
易小刀三人聽說老船夫被殺,手中的拳頭捏得更緊了些,雖然萍水相逢,但是老船夫也算自己第一個知遇之恩的恩主,直到今日才知道老船夫被殺…
趙易執從頭到尾聽完之後,袖中的雙手緊緊攥在了一起。後世雖然也偶有洪災,都是軍民一心共渡難關,哪還有被殺的災民?趙易執呼了一口氣,看了看周圍的百姓,多數百姓臉上一臉木然,靜靜地看着,少數幾個笑嘻嘻地指指點點。只有個別百姓動容得哭了起來。而一眾大臣則是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
“將陳瑜,孔豹,李常文等人帶過來!”趙易執下令道,隨後回身坐回轎子上,等了起來。
不一會兒,三人便被傳喚到城門口處。陳瑜,孔豹帶罪之身,身帶鎖鏈,被戌視衛押着。李太師則悠悠然地站在一邊,似乎這裏發生的事情和他並沒有關係。
孔豹右臂盡折,卻也鎖在了枷鎖中,孔豹也不在乎,反正已經沒有知覺了。殺天衛的大罪他是跑不掉了,此時他只求儘快認罪伏誅,不要禍及家人才好。
“徐末,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給這三位聽聽。”趙易執說道。
此時三人在場,徐末倒是有些心虛了,低着頭偷偷看了一眼。心一橫,又將剛剛說的事情經過竹筒倒豆子一樣再說了一次。
“陳瑜,剛剛這個徐末所言,你可曾聽清?”趙易執走到陳瑜身前問道。
“草民聽清了,草民認罪。”陳瑜木然地回答。
“可還記得我們的賭約?你輸了該如何?”趙易執接着問。
陳瑜呆住了,打賭的時候他鬼迷心竅,只盼望能封官許願一次,光耀門楣,畢竟皇帝都出不去,還能怎麼樣?要不是這個孔豹被抓住了…即便派了天衛去又怎樣?天衛的話能算作證據嗎?天衛連官都不是!只恨這個孔豹…只恨李太師…
“都是李常文李太師指使的,是他!他說皇帝年幼,何苦認錯受罰。即便有過他也能保我!”陳瑜瘋狂地喊道。誅滅三族,他陳瑜已經失去了一切,這時候心裏最恨的就是教唆自己的李太師,不反咬一口更待何時?
“你呢?孔將軍?你有什麼話說?”趙易執任由陳瑜在一旁發瘋,有戌視衛押着,他什麼也做不了。
趙易執問向孔豹,孔豹則安靜地跪在了地上,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
“我認罪。此事不關李太師之事。”孔豹安靜地回答,也沒攀咬李常文,畢竟李常文要是倒下了,誰來保他的家人?
趙易執點點頭,接着向李太師走去。
趙易執看着李常文,半晌說道:“老太師,何苦如此啊…”
李常文坦然地將雙手負於背後:“陛下什麼意思老臣不是很明白,孔豹的確是老臣命令去的皖城,不過我沒讓他濫殺百姓,更沒讓他截殺天衛。只讓他先行去皖城查探災情,他胡作非為,自作主張。與老臣實屬無關,還請陛下明鑒。”
李常文雖然嘴上說著‘請陛下明鑒’,但是那副神情卻一點沒有受冤枉的委屈感,仍舊是一副直挺挺的樣子。
“李太師可是好人啊,來我店裏吃飯從不賒賬,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是不是冤枉了李太師啊?”
“噓…小聲點,朝廷的事你也敢插嘴啊?小心連你也給拿進去!”
周圍的百姓一掃先前的木然,李太師表態完之後紛紛議論了起來,看樣子李太師在百姓心中還是有不小的影響。
“老太師,那興許真的是下面的人弄錯了也說不定。不過還有一件事,今天早上朕出宮本想隨意溜達一下,就有刺客來行刺朕,所幸刺客已被拿下。刺客供述稱是李太師的管家指使,朕也是不甚明白,不妨請李太師召來管家,對峙一下如何?”趙易執說完,揮手示意,多具屍體被抬了出來。王振良盯着抬出來的屍體,發現比天高、唐丸,劉耗子三人的屍首並不在其中。
“陛下切莫聽信奸人讒言。老臣府上門風雖是一般,但是仗勢欺人這種人,家裏人是肯定做不出來的。”李常文一扭頭,顯然對這件事十分氣憤,比皖城水災的‘誣告’還受了大冤枉一樣。
易小刀在寅猛衛隊伍中聽了李常文這句話,冷笑不止。
趙易執點了點頭:“朕也相信不是老太師家人所為,但是刺客一口咬死就是老太師府上的管家指使的。這可如何是好啊?”趙易執一副為難的樣子。
“劉三,去,給我把你爹叫過來,陛下要當面對峙,就來對峙一下,以寬君心。”
那個被喚作“劉三”的年輕人應了吩咐,便向太師府趕去。
趙易執笑着說道:“那就煩勞老太師等待片刻了…對了,老太師有沒有聽過‘劉耗子’這個名字的?應該是外號吧。”趙易執“漫不經心”地說著,說完緊緊地盯着李常文。
果不其然,一聽到“劉耗子”三個字,李常文一臉震驚。他如何會不認識,這“劉耗子”就是他府上管家的表弟,時常為府上做些暗裏的差事,他都還見過幾次。
李常文悄悄地向不遠處的一堆屍首偷瞄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也是逃不過修鍊御神,冥想多日的趙易執。
趙易執出聲笑道:“想來老太師應該是不認識了,那個劉耗子啊,嘴還挺硬,一口咬死就說是您府上的管家指使的。朕懷疑幕後主謀另有其人,這會兒正在讓亥刑衛嚴刑拷打呢,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這叫嘴還挺硬啊?這都給我供出來了,小皇帝還假惺惺地。做派一點也不像先皇,實在有點棘手啊…”李常文看着一臉笑容,滿面和善的趙易執,心中暗想道。
“陛下勿憂,等下我府中的劉管家來了,當面對峙一番就清楚了。”李常文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趙易執看着李常文油鹽不進的樣子,皺了皺眉,負於背後的雙手,悄悄地打了個手勢。
這時,一位戌視衛前來稟報:“陛下,那‘劉耗子’被亥刑衛百般拷問,只一口咬死說是李太師府上管家指使所為。最終熬刑不過,自盡了。”
“自盡了!”趙易執和李常文異口同聲,“驚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