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他不會原諒我了
這個地方很暗,周圍百里似乎都沒有人家,慕涵不知道現在是何時,無邊無際的大霧四起瀰漫,太陽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
她拚命抱緊自己的胳膊企圖溫暖這副已經冷得顫抖的身軀,周圍死寂的安靜讓她有點害怕。
不知道哪裏傳來一束溫柔的聖光,在那團溫暖的光影過後似乎站着一名長衫玉立的冷厲公子,一身玄衣精緻典雅,氣質冷艷而高貴。
可是那人的身形卻莫名熟悉。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慕涵用力地向男子所站立的地方狂奔而去,肆虐的狂風不停地拍打在她顫抖的身子上。腳下很冷,可是她還是用盡所有力氣奔去。
“南衣南衣!”慕涵搖着顧南衣的衣袖像往日那般喊道。
可是顧南衣望向她的目光令她身形一滯,就連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忘記了。
為什麼南衣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用那種完全陌生甚至是厭棄的眼神。
慕涵的心一慌,她一把拉住顧南衣的手,語氣着急地說道:“南衣,咱們回家吧。這裏太黑了,霧太大了,我都看不清你。”
可是顧南衣卻一把甩開了她的手,語氣冰冷漠然地說道:“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話畢,顧南衣就像是一陣煙霧般消散殆盡。
慕涵見他如此心中一時又驚又悲又懼,下意識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沒抓到,只能無助地哀嚎悲戚。
“南衣!南衣!”慕涵猛地從夢中驚醒。
“涵涵,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子衿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慕涵看着臉色蠟黃,眼淚汪汪的子衿突然有些困惑。
子衿怎麼會在這兒?我怎麼睡在這兒?我剛剛明明見到南衣了,那南衣去哪兒了?
見慕涵面帶疑惑地望着自己,子衿還以為她病得糊塗了,一邊那個靠枕扶着她輕輕地坐起來,一邊語氣更咽地哭訴道:
“涵涵,你這一病便是半個多月,你真的是要嚇死我不成!整整二十餘天,你不是昏睡着,便是發燒說胡話。你前日半夜突然燒了起來,醫者說你要是今夜還不醒,怕是就醒不過來了。阿彌陀佛,還好醒了。”
子衿的話讓原本焦灼的慕涵瞬間冷靜下來,似是一桶涼水兜頭而下般淋得徹底。
原來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自己居然睡了那麼久。
慕涵下意識摸摸自己枯黃乾瘦的臉,卻摸到了一滴滴冰涼的水珠,拿手胡亂一抹,一片滾燙的濡濕。
“涵涵,你哭什麼呀!我不是故意說你的,我就是擔心你,乖,別哭了啊。”
慕涵突如其來的落淚讓原本生氣的子衿登時亂了手腳,她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擦拭慕涵臉上的眼淚,一邊輕聲細語地哄道。
她不知道為什麼受了那麼重的傷的慕涵為什麼剛一醒來就如此的悲傷,直到看見她藏在手帕中的紫色玉佩,這才明白一二。
“涵涵,別哭了。你剛醒,實在不能過分悲傷。那日河邊究竟發生何事?我聽說顧南衣居然是軒轅不久前意外失蹤的翊王殿下,那他......你們......”
後面的話子衿說的斷斷續續,因為她也打聽不到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日只有攝政王一直和慕涵在一起,她總不能問到當今聖上的面前吧。
慕涵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眼眸中一抹悲戚飛速閃過,她抬頭看着眼前關心自己的子衿,緩慢而又悲傷地說道:
“子衿,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一片陌生,大霧四起。我在一片迷霧中見到了南衣,我想和他回家,可是他說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慕涵如此深沉低落,子衿相勸可是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我們沒有家了,一想到這兒一股無力感將慕涵深深籠罩。
“我不是故意不救他的,我看出來了,我知道他不會水。”慕涵的聲音有些更咽。
“我知道他在等我做選擇,可是當時的情況太危急了。鳳卿塵一身的傷,體內還有毒,他馬上就要被暴起的河水淹沒了。但是南衣沒有,至少他沒有受傷,他有自保的能力,況且還有孟太傅和一群人呢,他們不會令他置於死地的。可鳳卿塵身邊就只有我了,他把全部的賭注都押給了我,我真的沒辦法。”
她斷斷續續地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只是不知她是想說給不知緣由的子衿,還是想說服現在的自己。
“十五歲那年是鳳卿塵在路邊救了你我,他教我武功,答應替我報仇,後來又將這追月樓送給我,給我們一處容身之所。看似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一場交易,他給我機會,我為他賣命,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感謝他在我最困難那段時間給予我的陪伴和幫助。”
“說沒動過心是假的,可我對他的感情很複雜。很多時候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我也沒什麼可以回報他的了。”
子衿從未聽自己小姐說過這些心裏話,她皺眉思索片刻,輕聲問道:
“涵涵,那......顧南衣呢?你對他......”
慕涵不由得苦笑一聲,語氣滄桑卻矛盾的輕快。
“南衣,南衣自然與他不同。”
“一開始我是懷着自己的目的才刻意同他接近,我總是在有意無意地試探他,有些時候我也察覺出來他在試探我。我早知他的身份不一般,只是沒有貿然猜測。”
“我知道他在隱瞞,他知道我在演戲,但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陪他演下去,我希望這場戲永不落幕。”
說到這兒慕涵的心不免又難過地揪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也許是在陳國那個寒涼的山洞裏,也許是在方家姐姐的調笑聲中猛然撞進他的眼眸,也許是見有別的姑娘接近他,也許是花燈節的兔子燈,狐狸面具和那條裝滿憧憬與祝願的飄逸的紅綢帶,也許是他揣在懷裏怕涼了的酥油雞。”
“總之我很喜歡他。如果可以我想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和他白頭偕老,生死與共,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現在,我把他弄丟了,他不會原諒我了。”
慕涵此刻脆弱得像個不小心遺失了心愛物件的孩子,只能倉惶且無助地尋找,但是再也尋不見了。
過分悲傷讓慕涵原本便虛弱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疲累的身軀經不起沉痛的哀思,她說著說著便再次陷入夢鄉。
子衿用床邊銅盆內的清水清洗手帕后替陷入夢中仍在喃喃囈語的慕涵擦去眼角殘留的眼淚和臉上尚未風乾的淚痕。
這樣脆弱的慕涵是她沒見過的,她心疼地看着慕涵痛苦的模樣,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用心照料罷了。
想到每日無論早晚都必定會來此的鳳卿塵,子衿的眉頭便皺得更加厲害。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無關風與月。
情之一字,刻骨生根,累人累己,何必如此?
姐妹敘話傷情,誰都沒有注意到門邊一抹金色錦袍一閃而過,錦袍邊緣似是用金線所制,一剎那間金雲繚繞,盡顯主人身份之尊貴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