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英雄惜英雄
了青沒有殺掉君子非的心思,但想打敗他,以報五十年前英雄台的恩恩怨怨。兩人之前本就在小打小鬧,全當熱身,彼此一交手,當即打得難解難分。一方是瀟瀟然華山劍聖,君子劍法驚天動地,風雲變色;一方是凜凜威少林武僧,佛門四蒂排山倒海,眾生斂神。只見劍光似電,四圍八方如雨如瀑;佛掌猶龍,南騰北躍噴火噴雷。端得是:
銀光萬點星辰碎,佛掌無影太月沉。
武林俠客誰能近?江湖刀兵皆黯然。
劍罡飛霜撲人面,掌風崩雷破山石。
戰戰兢兢難閉眼,誰有膽做第三人?
兩人已經過了百招,身上各有傷痕。君子非有長劍之利,在了青身上留下數道半尺長的劍痕,或許是因為瘦的緣故,入肉不深,但一身佛衣已經襤褸隨風。再看君子非,明面上雖然無傷大雅,但着實挨了幾下拳腳,氣血稍有凝滯。圍觀的武林人士不知不覺中退後三丈,靠前的一排人士用麻衣裹臉,只露出兩隻眼睛來。這是因為剛剛的內力對碰在場上形成了強烈的氣流,飛沙卷石,靠得最近的圍眾無一倖免,多少有些毀容破相。待中心兩人停招換息,眾人才意識到外圍也有兩人做貓鼠之斗。
“劉元老狗,你繼續跑啊!”說話的正是湘西刀霸杜夏,此時已經變成一個血人。再看前面奔逃的,正是嵩山掌門劉元,他模樣並不好看,但眼神中的狠戾配合著高超的輕功,令人無敢發笑。他知道,只要再耗一個時辰,杜夏必定流血過多而亡。那些蠢人只看見自己被追殺,並不知道他已然勝券在握。
都是蠢貨。
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飛來一顆石子,剛剛好打到正在急轉彎的劉元的腰部穴位,重心乍失,劉元一個踉蹌,滑倒在地。杜夏瞧到機會來了,一躍而起,大刀像劉元的腦袋砍去。
不知哪裏又飛來一顆石子,將杜夏打落在地,動彈不得。
“牛大,去,把那兩隻聒噪的小狗小貓拎過來,別跑來跑去,壞了俺的興緻。”樂爺手裏握着兩顆石子,沙沙轉圈。
“好嘞樂爺。”牛大將新入手的斧頭插進褲襠里,搓着手來到劉元跟前,“劉掌門,樂爺送了俺把稱手的斧頭,俺答應幫樂爺做件小事兒。”說罷,將劉元扛在肩上,又走到杜夏跟前,臭腳一提,便拎在手裏。
“你這蠻子,倒是挺沉。”回到場內,見兩人還沒動手,牛大心中一樂,慢悠悠地將劉元和杜夏扶正坐好,抓起樂爺的老手,諂媚求道:“樂爺,丐幫還招人不,俺牛大想加入丐幫,只要能教俺這隔空點穴的功夫,叫俺幹什麼都行。”
“牛大啊牛大,莫壞了丐幫的名聲,你長這樣,丐幫子弟?誰信!”樂爺抽回老手,塞進袖子裏。
牛大偷偷翻了個白眼,撿起一塊石子,砸到杜夏的腦袋上,然後開心笑笑。
杜夏像是睡著了,動都不動。
君子非與了青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兩人眼神一對,繼續動起手來。只不過這回,了青不再留手,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把劍,以佛門劍蒂對決華山君子劍。君子非見其肯出真招,持劍以待。了青拿起不知名的斷劍,隨手比劃幾下,適應了劍的輕重長短之後,這才俯衝出擊,抬手便是一招“唐僧問路”,劍意恭謹,瞧不出半絲殺心,卻不容拒絕,無處可躲,意志不夠堅定者,在此招之下,恍惚不為所動,中招之後才醒悟過來。然而君子非是何等高手,剎那朦朧之後,便醒過神來,揮劍如扇,使出“非禮四式”,依次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和非禮勿言。了青刺向君子非,劍音鏗鏘脆鳴,連綿不斷,待招式落盡,兩人僅有一臂之距。君子非持劍肅立,了青卻依舊劍指君聖,只是手中斷劍已然只剩一隻劍柄。
“招式、功夫難分上下,倒是和尚那劍不夠硬。”樂爺扶須點評,不知從哪摸出來一隻酒葫蘆,咕嚕灌下兩口,羨煞旁人。牛大咽了咽唾沫,很懂禮貌地沒有討酒喝。
君子非略佔上風,但依舊做防守狀,示意了青尋劍再戰。了青也不承讓,退後幾步,認認真真尋出一把利刃,擺好架勢,再次出手。這一招喚作“白龍出海”,意在突破一切桎梏,而君聖這邊挽劍如花,分別使出“君子三定”中的仁者不憂、智者不惑以及勇者不懼。了青的招式過於剛猛不折,在過招當中持續推進,不料手中佩劍又被君子劍擊碎,然而勢不可收,君子非處於防守一方,本就壓力不小,發覺了青劍斷已經收招不及,刺穿了對方右胸。同樣,了青手中殘存的劍柄,也堅堅實實地抵在君聖的心口處。
場上一時雅雀無言。
君子非抽刀之時,了青平行後撤,快速點穴,封傷止血。片刻之後,了青在眾人壓抑同樣訝異的心情中,發動出大江大河般的攻勢。只見他掠步過去,途中隨機撿起一把兵器,或刀或劍,或長或短,然後全力殺出一招。君子非絲毫沒有乘人之危的心理負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電光火石間,兩人又交手數十招,本就殘破的兵墓只剩下遍地寸斷的鐵片,面目全非。然而戰鬥仍在繼續,不少心存不忍的俠客將自身的佩劍扔向場內,隨後就被了青隨手撩起,攻向君子非。並沒有人對獻劍之士表達不滿,倒是為自己的佩劍一輩子也無法經歷如此一戰感到慚愧。
煉劍當煉君子劍,學武當學少林僧。
幾乎所有人都忘了神劍的存在。
“牛大,把你那斧頭借俺扔一下?”樂爺拍拍牛大腦袋,說道。
牛大噌地撤出幾步遠,一臉心疼地摸着那黑斧頭,道:“樂爺,俺這斧頭,怕那和尚使不慣。”
“也是。”樂爺並沒強求,他好像想起自己以前也同一個少林和尚打過架,只不過那和尚文文靜靜,不像武僧。
沒打贏,甚至可以說輸得很慘。
好像叫了心?
遠處小屋。
“三爺,那神劍究竟落在誰的手裏了?”老僕唐溫打着哈氣問道,外面的打鬧他看不慣,困意重重,若不是三爺看得起勁兒,他早就睡著了。
“快了,快了。”三爺也打了個哈氣。
“什麼快了?”
“快了,快了。”